他拉迴袖子, 腳步飛快。


    “聖人,你聽我解釋呀!”


    “聖人, 我以後禁賭還不行嗎?”


    “聖人不理我,我才和他們玩的。”


    “我是無聊才玩的。”


    “我壓力大,解壓而已。”


    徒元義罵道:“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邢岫煙說:“現在和從前能一樣嗎?我根本就看不清前麵的路,我能混一天是一天,活一天賺一天。我就算賭點錢怎麽了,我不賭錢跑出去害人嗎?”


    徒元義罵:“你還想害人?你想害什麽人?”


    邢岫煙說:“聖人,我隻是個凡人, 我也有矛盾又複雜的感情。你當了我的丈夫, 我也不知道你算不算我的丈夫,可你是我生命唯一可能接觸的男人。我現在心裏隻有一片沙漠,你會給我一口水喝, 吊著我的命,卻也改變不了一直活在沙漠裏,你明白嗎?”


    徒元義陰狠地盯著她,說:“朕給你的一切,對你來說是沙漠?”


    邢岫煙見他陰鬱的臉色,心中一動, 說:“我好像……喜歡上聖人了。可是,你是我的親人, 你也讓我失去了大叔;你給了我生存的希望, 可你也毀了我的生活;你讓我從女孩變成一個女人, 卻也將我變成一個小妾;你給我唯一的保護, 又徹底賤踏我的尊嚴。你對我的所有矛盾,你讓我也不得不矛盾。我想愛不能愛、想恨不能恨,我有時候真的很痛苦。”


    徒元義深深望進她眼中,伸手擁她進懷,緊緊貼著,他抱著人迴臥室。


    晚膳過後,他一番折騰,飛天飄蕩再落地,她雖然年紀小但還是嚐到了那種理智無法掌握的愉悅。


    她側著身,背對著他,長發迤邐,他聞著她的發,而她要激情之後才能想別的。


    其實,邢岫煙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話是真是假,或者假作真時真亦假。


    男人不管是愛不愛你,但到天天夜夜陪著你,和你上床時激情四射,自己總是有讓他感興趣的地方。這個男人的職業決定他不會為一個女人所左右,而她任性也夠了,耍著點小性的同時卻不能讓他離了心,她現在就算自己想死都不能死,況且她還不想死。


    男人總是很複雜的生物,完全輕易得到和完全得不到都不是他們的菜,就是要這種將得未得。他理所當然地擁有,卻又未完全得到,他可能才有味道。


    邢岫煙覺得當時不能讓他就這麽走,她才這麽留,萬一這新鮮勁過去了,她什麽都沒有,工作都白做了。她就算視太後為狗屁,也要撈到資本自保,有時想死畢竟隻是一時衝動,當人有當阿飄沒有的感情。


    她對他說的話有一點決不會錯,這個男人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唯一能保她的男人。


    賭博減壓什麽的都是真的,其它她就不確定是真是假了。


    反正她扮演的是有情意又有點小性的女人,但看原著中黛玉有些小性,對寶玉最好也對寶玉脾氣最大,寶玉待她就不同,寶釵沒有小性,展現溫柔大方,就不是那麽喜歡。


    徒元義忽說:“秀秀,你在北苑住得好嗎?”


    邢岫煙轉過身去,貼著他的胸膛,愛情太飄渺,但這人真絕色妖孽,接近起來倒也一點不討厭,色迷雙眼。


    “從前我不是有家裏繡花趕工,就是去蟠香寺跟妙玉學習,後來去了林家,也鎖深閨,隻和黛玉去過兩迴莊子,上過三迴香。北苑的生活也差不多,就是沒有親人和姐妹,但聖人若是常來看我也行。或者聖人準我寫話本,我就有事業心了,日子就好過了。”


    “你那話本故事不行。”全是兩個美男惺惺相惜,最後愛恨交加,虐戀情深,當然相扶相持的也有,較少。但總之,直男癌末期皇帝當初愛聽故事也是聽故事中的其它成份,與“攻受真情”無關。


    邢岫煙想想,當初也實在是嶽晴太高手了,那方向的學問是從她身上學的,結果她跌進深坑,也曾節/操/盡毀。


    “我不寫耽美了,也不寫才子佳人,我可以嚐試寫演義。”


    他摟著她,低下頭看她,鳳目溫淡,說:“那需得朕審過之後才能給別人看。”


    “古代也要過政審呀!” 岫煙抽著嘴角。


    徒元義好奇因問道:“難不成你從前寫的也有皇帝給你看看?”


    邢岫煙哭笑不得,她將“朕審”聽成“政審”,因此解釋了一遍。


    徒元義輕輕笑了一下,撫著她的頰,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過兩日就放你出北苑,宮裏你愛去哪兒玩去哪兒玩,不要衝撞了皇後便是。朕的後妃不多,楊皇後是朕當年娶的嫡妻,原本早該去逝了,當年朕救下了她。她隻是有些……左右主理後宮也沒有什麽大紕漏,她父兄皆忠於朕,朕也不能廢她,不然大臣唾沫也是要淹死朕了。其它後妃就無所謂了,吳平妃的大哥是個大貪官,崔順妃前世生了個兒子謀逆,還有些人朕記不太清了。”


    他這算是很難得的向她解釋了,他身為皇帝從來不需要向女人解釋,隻不過近來他沉於情愛之中,在最快樂時卻也和普通男子一樣患得患失之感,隻是輕度而已,且他決不會承認。


    卻說徒元義前生皇帝當得悲摧,但是楊氏父子一直忠於他,即使他原配皇後已逝,皇長子也死了,他們不可能當下一任皇帝的外祖家。當皇帝卻手中少有自己人可用的苦楚徒元義記得很清楚,是以今生便是對楊皇後沒有一絲感情,也當感念楊氏父子前生那種可以說是沒有私心的忠誠。


    大周的體製多少承明朝,如楊氏父子造反是不太可能,徒元義確實也不需用後宮保住皇位。但當皇帝要有所作為,和發展公司一樣,靠的是人、財、物、法和文化,其中人是第一位。他心中再偏愛邢岫煙,非不得己不會去寒忠於自己對他又有用的臣子的心,而是更好的駕馭人。


    “啥叫記不太清了,這是,抽身/無情呀。”她差點說拔/吊/無情,這大作家莫言用的形容詞。


    他不禁眉宇一冷,她卻撲到他胸膛上去,占領高地,手撐在他耳邊,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一雙眼睛邪魅的看著他,說:“美人可不能記不太清我,我會難過的。”


    徒元義翻身反壓她,笑著說:“你這樣的小妖精,朕想忘都忘不了。”


    邢岫煙說:“聖人若是有從前對我的一半好,我日子就好過了。”


    “小沒良心的,朕現在對你不夠好嗎?”他溫柔地捋了捋她的發絲,又道,“竟還是怨朕讓你選秀進宮嗎?可朕又非親王,早已立後,你進宮的正途隻有選秀。”


    邢岫煙說:“聖人給我當婕妤才是對我好。”


    徒元義說:“你若得朕寵愛,婕妤之位又算得什麽?不得朕歡喜,給你當皇後,你也沒有什麽痛快。秀秀,世上怎麽有人能占盡天下好處呢?你既得朕的寵愛,名份上吃點虧而已。”


    邢岫煙嗬嗬:“騙阿飄呢?名份吃點虧而已,那我不將聖人當丈夫,將聖人當作我的麵首,我心裏也最喜歡聖人,聖人名份上吃點虧而已。”


    徒元義不禁罵道:“放肆!”


    邢岫煙也不過是嘴皮子上說說,知道他在床上是不可能發作罰她的,邢岫煙說:“算啦,反正你是皇帝,你說的就是金科玉律。不過,我沒有冒犯你的威嚴的意思,我是沒有資本將聖人當麵首的。我這麽說,隻是想聖人也想想孔夫子的話:‘己所不欲,匆施於人’。聖人是希望我以一個女人的身份敬愛您呢,還是以一條狗的身份敬愛您,聖人不把我當女人,我又怎麽會有女人心呢?”


    徒元義不由得深思,他的思維從來沒有在這個維度,他頓了頓說:“朕沒有將你當狗,你是朕的女人。”


    邢岫煙也知道向一個古代封建皇帝灌輸尊重女人的思想難度太大,萬不可操之過急,給了硬的,還是需用軟的。


    邢岫煙再一個反壓,伏在他胸膛上,悠悠道:“我知道聖人並不想我當狗。便是從前,大叔也沒有將我當狗,隻是大叔習慣當一言堂的‘大家長’,雖然嚴厲些,但還是會疼愛我的。叔叔將仙府的果子留給我吃,因我吃外麵的東西都像嚼蠟,隻有那果子吃著有味道。我沒有身體,叔叔也會給我做,我嫌棄叔叔初時做的難看,叔叔手藝就一直在進步了。我的蓮藕身沒有衣服穿,叔叔去人間偷了漂亮衣服。我哭著叔叔做的身體沒頭發光頭太難看,叔叔去人間偷剪了別的姑娘的頭發來給我做頭發。我不愛修煉悶得發慌,叔叔就帶我去人間走走;我的蓮藕身不中用,走不了多遠,叔叔也會背負著我走。叔叔要修煉,我一人孤獨不知輕重一個人偷跑去了人間,那能識鬼的大黑狗衝我叫,我跑不快,法術又不成,幸好叔叔發現我偷溜趕來打走了大黑狗。我成了邢岫煙,從前是不愛刺繡的,不過是想要活著才苦練技能。可我心裏卻想著,若是叔叔在我身邊,定然不忍心秀兒苦學刺繡。我出身貧寒,那時候也有登徒子說我長得好看,蓋因我是一等將軍賈赦夫人的侄女,他們才不敢強我。賈赦一家總會倒黴的,我真怕沒有這名頭借,我要變成香菱了,也沒地方說理去。後來石家妹妹來了,我其實很高興,我和她交好,將來榮國府倒了我還沒嫁出去的話,她出身官宦人家,也能照拂我一二,我這樣算計所以總覺得對不住真心待我的慧兒,平日才要對她好些,好彌補我動機不純。父母也好、賈赦也好、石家也好,總沒有叔叔好。我每日想著叔叔,想啊想,叔叔就是不來。我瞎了,叔叔終於來了,叔叔是皇帝,我好高興,苦盡甘來,我終於要當公主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叔叔暫不冊封我也沒有關係,我磨著叔叔,叔叔總會答應的,叔叔最疼秀兒了。叔叔是秀兒最重要的人,也是堅持活著的希望,秀兒每每困難的時候,我就想著要熬下去,熬下去就能見著叔叔了。我愛叔叔,所以聖人要納我時,我才這麽痛苦。要把心底所有的感情和迴憶撕碎,我好難做到。聖人年輕瀟灑,我也是喜歡聖人的,但我心裏思念叔叔,就會怨聖人。這種矛盾的心情全是有因果的,聖人便是不能體諒,也不要怪我才好。”


    徒元義原來深思她的問題,多少有些不舒服,人要改變根深蒂固的觀念、認識錯誤時總是會不舒服的,何況是皇帝。


    而此時聽她女兒心思,溫柔軟語,隨著她的話迴憶往事,心中卻已纏綿一片。可是古人和現代人,皇帝三觀和現代女的三觀差別太大。她心裏一直將他當叔叔,但是他是將她當自己的女人,蓋因當初是鬼自不能享這魚水之歡。但是一個女子與他同吃同睡,“身上肌膚”(鬼魂意識出的形態)也看過,被他抱過,後來身體都是他的法術做的,怎麽不是他的女人了?當初自己又碰不了她,身邊也沒有別人,任由她叫叔叔也懶得計較。而他身為肅宗皇帝,自也有驕傲,總不能和她解釋。


    徒元義溫柔撫著她的背,心中生出自己都無法說清楚的繾綣亙久之意,說:“朕不怪你,你一直是朕的秀秀,朕仍然最疼你。”


    邢岫煙因為聽說了“狐狸精”的傳言,發現外頭怕是有敵人,不求上進也求自保,不得不耍些心機。一番話很把握男人心理,叔侄感情是基礎,但她失去了讓他覺得內疚也念著幾分,再滿足直男癌的女人要愛慕他的心理,然後愛慕又微有不足的吊著。外頭都有這樣的傳言了,出去肯定是眾矢之的,她一個小小才人,讓她出去和女人宮鬥,和太後懟,她肯定不行呀。


    況且,做生不如做熟,做業務能見大老總敘舊聯係感情,又給了合理的令大老板心動的報價,大老板拍板決定了,下頭的人和老總的後媽能說什麽?她肯定就能拿到項目了呀!


    去跟“後宮公司”下麵的業務競爭對手理論,事倍功半,那她就不是作,也不是人類的複雜矛盾情緒發作,那是完全的傻逼了。


    此時她真說完這些話枕在他懷中,可她又有幾分恍惚,其實自己說的竟是有八分真的,隻是若是平常按她個性不會對他說出來,還有兩分假卻是當初成為邢岫煙後,她沒有天天盼叔叔出現。


    作為一個現代女人,受過多少挫折和人情冷暖,哪次會指著上帝降臨或者男人英雄救美?一切不都是自己計算著?


    她仗榮府的勢自保、刺繡賺錢、結交有利的朋友、裝著古代淑女的儀態言行給人好感讓人不輕視,這些可不是一心指著男人的女人會做的事情。


    如此說,蓋因直男癌會更憐惜一心想著他的弱女子。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便是在嫁人之事上不如意吧,要當個小妾。


    她還要對著男人使這些從前她定然不屑的小女人心機。


    都是從來沒有做過的事,萬事有開頭,她再不能幹淨了,隻能在不自覺想要作的時候,盡量保持剩下的良心。


    兩人相擁而眠,且不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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