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幾個嬤嬤可是有來曆體麵的, 徐、李、錢可是宮裏出來的, 可不是單純的賣身為奴。她家沒有主母, 就是這些嬤嬤教導她禮儀規矩協助她掌家算賬。


    嬤嬤也不是死板的人,她與邢岫煙一起時怎麽鬧都好說, 但是於她名聲有礙的事卻護的很緊,黛玉知道她們是為她好。


    林黛玉說:“在你們眼裏的奴才對我卻有半師之情,寶二爺罵她們也就是辱我。這裏是榮國府,你們高門大戶,原是我高攀舔著臉依附了。”


    林黛玉本是嘴利之人, 這幾年在家當家,哪裏能容別人踩。邢岫煙也說自己人就算是沒理都要護三分,身邊的人才會更加忠心, 何況是有理的?


    石慧火爆性子, 見大姐、二姐都被刁難,不由說:“這位是哪門子的國公府少爺, 真正的一等將軍家的少爺是我表哥。”


    賈探春是真怒了,當時石張氏和石慧把賈母和王夫人往死裏擠懟, 她心裏自然是向著王夫人的。


    況且石慧當麵迴應王夫人說的“把我們國公府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石慧的話就提到迎春是國公府的姑娘, 那意思就是說她不是。


    賈探春心氣高,自覺除了賈元春之外, 她的身份是最尊貴不過了, 即便沾了個庶字, 但她是養在太太身邊的, 與那養在下賤人身邊烏眉糟眼的不同。


    賈探春罵道:“有你這樣在別人家做客的嗎?你瞧不起榮國府那你怎麽又來?”


    石慧道:“哎喲,我來的是我姑父一等將軍的府邸,又不是特意要來你和賈二少爺的家,明明這裏是一等將軍府,誰知道住著的不是將軍呢?你要在門前都寫著這裏是員外郎府,我們也不會走錯地方了。這是怪我羅?”


    寶玉到底不是笨人,況且他也十五歲了,看著石慧說:“好好一個清清淨淨的女兒家,就染了滿身汙臭!”


    邢岫煙說:“我們三姐妹再臭,也沒寶二爺的嘴巴臭。我們三姐妹既是臭的,你又偏偏挨上來做什麽?還是我們錯了?”


    薛寶釵說:“女子自當貞靜,邢妹妹這般行事甚有不妥,寶玉也是好心,多多理解體諒,何又引來這番口角?今天在這裏的都是姐妹朋友,還是化幹戈為玉帛吧。”


    邢岫煙本來沒有特意親近黛玉惡寶釵之意,要說按原著,她也該和寶釵親近才是,畢竟是寶釵促成邢岫煙的婚姻,原著中寫過,寶釵對她多有照拂。


    但邢岫煙自己“活”了百來年,從前是裝大氣,為求生存也要細致巴結客戶。但現在有靠山了,底氣十足,隻怕是除了皇帝叔叔,就是邢李氏都不自覺地聽她的,哪有輪到被別人教訓?


    於是邢岫煙忍不住說:“薛姑娘真有趣,這是說我不貞靜了?天底下敢這麽說我的,你倒是第一個。薛姑娘難得商戶人家也有這麽好的德言容工,想來自小也是受嬤嬤細心教導的,要是跑出一個男人要近你身子,你的嬤嬤是攔還是不攔?如果寶二爺對男女大防的規矩有意見,就上紫宸殿去向皇帝陛下狀告朱熹老夫子去,讓天下人改變這個規矩,何必為難嬤嬤?嬤嬤也是知道天下人現在的規矩才這麽做,但規矩又不是她們定的,卻為難她們汙辱她們做什麽?最後為難的還不是自己號稱關愛的姐妹?不滿就去找根本解決,動不了朱熹老夫子,在此對著女流之輩擺少爺的譜、發少爺的威風。這捏軟柿子的本事好生霸氣!好生出息!我算是見識了。”


    邢岫煙“篾片”功力上來,刻薄之語處處打人正臉。這翻言論驚得眾姐妹都倒抽一口氣,連石慧林黛玉都愕然地看著邢岫煙。賈寶玉更是臉色慘白,他哪裏有推翻理學禮教的本事?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注:原著描術賈寶玉)


    他當然是隻會捏軟柿子,何時懟過真英雄?


    賈探春指著她罵說:“你敢這麽欺負寶玉?”


    邢岫煙聳了聳肩:“我有嗎?我不過是給他指條明路,打倒了禮教大防的規矩,寶二爺以後親近女孩兒再沒有人攔他了,再也不會有女子鎖在後院了,女孩子就真的比男子金尊玉貴了。我隻是告訴他根本而已,以後不要看錯了敵人,他的敵人是朱熹,是天下儒生,不是姑娘身邊的嬤嬤。男人就該挑戰男人,真正的英雄麵對強大的敵人就算知道是死也要敢於亮劍,而不是提著劍對著老弱婦孺砍殺一翻。不是英雄就認清自己的能耐,少給本姑娘擺譜!”


    邢岫煙並不會學同人女人那樣用禮教規矩來居高臨下麵對賈寶玉,說真的,她並不覺得禮教規矩是什麽美好的事或者正確的事。也許她是認可賈寶玉那一點的,並不會站在“禮教是高尚光明的”這樣的立場上。


    她反對的是賈寶玉總找不清真正反對的對象,用女孩們的前途和生命來給他的叛逆作陪葬。如果他想改變禮教真要有什麽犧牲,憑什麽是女孩兒們犧牲,而不是他自己?難不成是葉公好龍?


    賈探春自來是好強性子,又自恃甚高,但見邢岫煙不過是邢夫人娘家的侄女,邢夫人不過個尷尬人,而她傍著太太。她又哪裏真瞧得上邢岫煙,隻當她是傍上林石兩家了。


    賈探春罵道:“你這是客大欺主,無禮之極!你如此欺辱寶二哥,我定要告訴太太去!”


    邢岫煙嗬嗬一笑,說:“讓太太抱抱你寶二哥安慰?多大了喲,我一個女孩子都做不出來呢。”


    薛寶釵看著邢岫煙說:“邢姑娘,你也是官家小姐,便是從前學來那些市井流氣,也不該撒到這裏來,讓別人輕看了你。你那翻話也要少說,女子名聲最要緊。”


    邢岫煙說:“我對登徒子之流,便以市井之法克之,若對君子淑女,便彬彬有禮待之。況我又沒有想要挑戰禮教大防,隻不過看到有人想挑戰,卻搞錯了方向,忍不住說兩句。”


    賈探春說:“你自己不在乎,但聽你和林姐姐好,沒地連累她的名聲。”


    邢岫煙說:“唉喲,三姑娘也會關心我二妹的名聲呀!我們三姐妹可是最規矩的,嬤嬤前前後後都護著呢。我這都把話放這兒了,哪個外男要接近二妹,得去改變禮教規矩後才行。我二妹這樣堅定的毅誌,還有壞名聲呀?難不成還是那些老是說著名聲,實際下一點都沒守規矩的人名聲更好?難道天天往表兄弟房裏鑽的人有規矩?”


    邢岫煙本是對薛寶釵有好感的,但她乖張起來也是難控製的人。賈寶玉愛黛玉卻處處害她。如一見她就摔玉;聽紫鵑說她要迴姑蘇就癡癡呆呆嚇著闔府人,大家能不把錯怪在黛玉身上嗎?還有為了芳官掩護,謊說黛玉讓她燒紙,讓婆子們又恨上了黛玉。


    一年多的相處,黛玉是她老母雞翅膀下的寶貝蛋了,一碰黛玉,她老母雞似的跳起來。


    薛寶釵臉色頓時雪青,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她想到自己時常去找寶玉,在他房裏也待過,不由得心虛。原來她的名聲也早毀了嗎?


    賈探春人臉色同樣不好看。


    林黛玉與邢岫煙知心,原本她自南下後未如原著迴賈府,而寶黛愛情萌芽是共讀西廂之後,之前是純潔兄妹情。


    現在邢岫煙是她的“親姐妹”,親疏有別,況且她是了解的邢岫煙隻有為她才會這麽失態。


    於是,黛玉說:“大姐說的沒錯,我們毅誌堅定著呢,可不會說的和做的不一樣。這樣還有人覺得我們沒規矩,那也是眼瞎心盲,跟這些人又較什麽勁?”


    賈寶玉自林黛玉南歸後,無日不惦記的,今日見了不得接近不說,林黛玉還這般不待見她,不由得悲憤交加,生出一場癡怨之意。


    賈寶玉突然起身,拿下脖子中的玉,就要摔去,口內罵道:“什麽罕物,帶著你到處不招人待見!做甚都是錯!”


    眾人皆是大驚,邢岫煙卻是好奇,這寶玉果然動則摔玉。正在這時,忽見一個銀紅衫子的身影奔了進來,搶那寶玉,口中叫道:“二爺!二爺!好好的又做什麽?何苦又摔這命根子!”


    寶玉被一眾丫頭姐妹簇擁阻止,才怔怔發呆,流下淚來,口中叫著“林妹妹”,天生帶著一腔癡意。


    華珍珠或者說襲人,自去年冬賈環南下準備科考後,一直深居簡出,難到各院走動。今日不過是聽晴雯等人說起林姑娘來了才心下好奇。而她和賈環早感到世界和他們所知的書不一樣,最重要的是賈元春到現在還沒有封妃。


    而林如海也一直沒有死,因此他們都有心理準備穿的是如辛秀妍當年寫的同人一樣的世界。林如海沒死,還不讓林黛玉迴榮府裏來,那麽很可能同人主角是他,或和他有關。


    襲人一來這抱夏外就聽到寶玉要摔玉,襲人一聽這還得了,全榮府的女人都將他那玉當寶貝稀罕,要是摔了又是她這當大丫鬟的沒侍候好。賈寶玉這個老板她還不能丟,在賈環出息前,她找不到更好的老板更好的工作了。


    襲人和眾多姐妹丫鬟總算阻止了寶玉,但寶玉口生生念的還是“林妹妹”,林黛玉這些年學得很多,聽他這時還口中念著她,心中頓時氣苦。這若是傳到外間,那登徒浪子還以為她是崔鶯鶯那等可輕薄之人呢,那時候如何是好。不但毀自己名聲,卻連累得父母親被人笑話,還要連累自己的義姐義妹。


    想著想著黛玉就不禁抹淚,口中道:“寶玉你就是覺得我好欺負麽,你摔你的玉時口中喊我做什麽,我又怎麽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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