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年過去, 今年, 刑家三口都留在了林府過年, 包括了邢家的師爺、嬤嬤們。林家人口稀薄,今年過年倒是熱鬧了。


    林如海身邊的妾侍已經早被遣散了, 當時他以為自己快死了,她們或走或嫁或現在養在庵裏。


    而王福一行人在正月十一日迴到京都複命,這又是另一迴事了。王福麵聖,徒元義做了匯報,邢、林兩家人的表現,重點是邢岫煙的近況。為討徒元義歡心, 王福重點說她極愛宮裏送的雪狐大氅, 又說她極思念聖人, 關心聖人的身體。


    徒元義果真心情愉悅, 口中卻道:“你也別給她說好話了, 她哪裏有這等良心?”


    王福道:“奴才沒有撒謊,千真萬確。邢主子說, 要奴才好生侍候聖人,要勸聖人保重龍體,她還說讓聖人少憂心朝政, 隻說太陽明日照常升起, 多想想開心的事。邢主子也是恨不得立刻進京來見聖人, 已經在考慮如何……”


    “考慮如何什麽?”


    王福一頓, 又一時不敢說, 徒元義說:“吞吞吐吐做什麽?”


    王福告了一個罪, 說:“邢主子已經在……考慮進宮伴駕,如何在後宮生活了。”邢岫煙萬想不到她問一句聖人有幾位公主,會被王福理解成這樣。


    徒元義心底卻是不信,王福不是會錯了意就是自己膽大瞎編,隻不動聲色令他退下。


    然後,他打開小木箱子,才見到幾件男子的隨身物品,他還看到信。


    這封信沒有這麽瑣碎和不正經,表達感激和表示忠心,當然也有諸多關心之語,還有她對他對自己太狠的事表達了擔憂讓他愛惜自己。又有介紹她送的禮品,全是她親手做的,為他還動了針,為他破例。


    他又把她的畫打開賞玩,畫的是江南四季的美景,還有一幅正是他們呆過的那方洞天。


    他拿著玉帶細看,看到她繡的幾個字,不禁微微一笑,笑過之後心生悵然。


    ……


    新年熱熱鬧鬧、忙忙碌碌中度過,一個燦爛美好的季節又到來了,今年邢岫煙已經15歲、黛玉14歲、石慧14歲。


    林邢兩家人在接了聖旨後,正月裏就準備舉家遷往京城的事,一個多月中打理行裝和產業。林家產業眾多,但是兩地交通不便,除了兩個大莊子,和一家成衣鋪外包出去給掌櫃的做之外,是能變賣的就變賣。林家進京,林如海又位居大學士,今生估計也不會外放,所以也難再來江南了。


    又花了些錢在姑蘇給五服之外的族裏置辦了萬畝祭田,打掃出祖宅來,將揚州巡鹽禦史官邸中一些不便大老遠帶到京都的東西家具都放入姑蘇祖宅的庫裏。


    一切趕著辦好後也到二月了,所幸黛玉在揚州過了花朝節的生辰再出發。這日石柏一家也是判官任滿調往京城,他有多年宣慰西南夷的資曆,在姑蘇的三年工作,吏部考評也是優。他是進士出身與廉親王人等毫無關係,此時京中大批官員倒下正缺人,石睿也跑過吏部,禮節到位。因此石柏也是連升數級要當兵部從五品員外郎。這也有目前的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李洵揣摸聖意才提拔之意,如石柏這個當著七品官的人的升遷卻也勞不到聖人開口。


    石家人從蘇州出發乘船一日到達揚州,他們也是浩浩蕩蕩足有十條船。而林如海派了管家去請石柏留一日再一起走,石慧自然樂意和邢、林兩人相見,早迫不及待,黛玉剛過初六就去信一封自己要北上京都。


    事實上石、林兩家各邸報上也得知他們得到晉升,特別是林海升官速度讓坐火箭的石柏也豔羨,但是石柏到底是老練之人,猜出林如海在江南平定之事上立了大功。


    船停在了渡口,好在剛開春二月,江麵不是擁擠之時,石柏一家帶了禮品前往林府。


    林家的大管家林忠和林黛玉身邊的徐嬤嬤親在大門口迎客,一進林府,石柏和小廝前往正堂,而石張氏則前往汀蘭院。


    但見一路奴婢進退有度,行止有端,腳步輕但雙肩卻穩,一派清貴傳家的氣度。


    石張氏當年到底出身清貴之家,當年嫁給石柏時,石柏還是庶吉士,石太傅的小兒子,自然見識多了。多年未見這樣的人家,讓她心中有些感慨。


    轉到汀蘭院門口,就見主人林黛玉和邢李氏、邢岫煙帶著幾個優雅的三四十歲的教養嬤嬤,及紫鵑、雪雁、青鸞、金燕、紫玥、雪玨、青璿、金瑤八個大丫鬟,以及邢李氏身邊的碧蓮(原來的小丫鬟小蓮改名碧蓮)、碧荷。林家雖無女主人,但是家中住了這麽多女子,全場主子丫鬟珠碧錦羅在身,滿目華彩。


    但見黛玉穿著一看淡粉色的錦麵水貂襖子,下/身卻是紅羅鑲金裙,雪白的衣襟。一頭秀發綰著雙丫髻,插著兩支蝴蝶珠釵,額間勒著一條寶石珍珠抹額,耳上翠綠的翡翠耳環,頸間一個邢岫煙設計的華美的赤金杏花多寶瓔珞,纖纖皓白的腕上是一對翡翠玉鐲。


    而邢岫煙則穿了雪青色的錦麵襖子,下/身與黛玉同款不同花的紅羅鑲金裙,衣襟和袖口也是雪色的。而她綰了一個墜馬髻,紅色和雪青色的發帶垂於發間,頭上隻插了幾支水晶珍珠百花釵和黃金珍珠花鈿。耳上戴著一對和黛玉相似的耳環,脖頸間也垂著一個蘭花的多寶瓔珞,也是長長的幾串珠子流蘇垂下來,華美精致非常,手上卻戴了一對鑲著貓眼石的赤金鐲子。


    邢李氏外披一件秋香色雲錦褙子,深紫色的衣襟,下穿白色綾羅裙。頭上戴著一支貴氣十足的累絲攢珠金鳳釵,耳垂紅寶石赤金耳環,頸間戴了赤金八寶瓔珞,手上戴著一對東陵白玉鐲和一對赤金鑲珠蝦須鐲。邢李氏妻憑夫貴,母憑女貴,穿戴自是不同以往,而身邊又有宮廷女宮出身的雲嬤嬤指導,現向合格的官眷邁進。


    石張氏年長於邢李氏,兼之石家原是清貴,石柏進士出身是外朝官員,邢忠雖也是從五官卻是內務府官員,所以邢李氏先迎了過去招唿。


    “石太太,可盼著你們來了,一路可是乏了?”


    石張氏聽石慧說起過邢岫煙得林如海相救,治好眼睛,就在林家住下了。她卻不知邢忠一家都住在這裏,而內務府官員升遷卻不上邸報,邢岫煙年後也是和林黛玉一起向石慧去了一封信,林如海也派了人去真心相邀沒有提及。


    這事關聖人心思,林如海外臣當然不能說,再則古人都是很含蓄的,有些事不宣於口。


    石張氏是見過邢李氏的,從前石慧在邢岫煙處學習刺繡大半年,石張氏也邀過兩人去石府賞花做客。那時她們具還是荊釵布裙的,現在衣料首飾具是不凡。


    邢忠夫妻住在姑蘇,年前來揚州還是送上了節禮,並告知他們要來揚州的,原還道是會依附林家。


    但邢家到底也是賈赦的妻族,與林家也是拐著彎的關係,不可能為奴,林如海提攜一二也就是了。但是這住在這府裏還穿戴不凡可不是普通的依附了。


    石張氏到底是名門出身,麵上不顯,客氣笑道:“勞邢太太掛心了。”


    石慧也是拉著邢岫煙的手親熱,又見黛玉容顏絕色,竟像久不食煙火的仙子,這獨特風流之韻也平生僅見,也大為喜歡。


    “林姐姐。”石慧年紀小朝林黛玉盈盈一拜,笑道:“信中總是聽邢姐姐左一句好,右一句妙的提你,我倒還以為她是唬我,這凡塵中人再好,哪裏就像她說的那樣了?今日一見才知我見識淺博了。”


    林黛玉拉著她的手說:“慧兒自個兒這般品貌偏來說我。”


    邢岫煙一手挽一個佳人,心裏風流快活,笑道:“黛玉,你不知慧兒的心,她先誇了你,你可不就得好好誇她了?誇你九天玄女,你可不得誇她瑤池仙娥了?”


    石慧好氣又好笑,便要不依:“邢姐姐,這一年半沒見了,你一見可是好狠的心,偏來欺負我一個新來的!”


    邢李氏笑道:“石太太和石姑娘一路風塵,還是快些進屋坐吧。”


    說著,幾位主子在丫鬟嬤嬤族擁著進屋去,就有眾多嬤嬤丫鬟有條不紊地侍著著茶果點心。


    石張氏上門,還是有身邊嬤嬤遞上禮單,林黛玉現在管家,便令徐嬤嬤收了。


    林黛玉管家兩三年,身邊有嬤嬤教導和邢岫煙在庶務常識和算術會計上的提點,早有一翻氣度。


    “伯母遠來客氣,原是我與妹妹交好,一片私心想著一同北上京都有伴。倒讓伯母費心了。”黛玉起身福了福,微微一笑說。


    石張氏是長輩隻扶住了她,說:“大姑娘果是極好人才,慧姐兒能結交大姑娘這樣的手帕交,是她的福氣。林大人相邀,我家老爺還怕失了禮,我卻是高高興興地來了。”


    說著石張氏又給了黛玉一個極品帝王綠翡翠鐲子為見麵禮,石張氏本是周到人,知道邢岫煙在這裏,況且石慧能交好林大學士之女也虧了她這個“媒人”,另一隻同樣的鐲子就給了邢岫煙。


    石張氏心裏到底還有一分忌諱,當初邢岫煙不收錢教石慧,她也曾想過她有攀附之心,隻不過石張氏到底見她品貌氣度不凡,對女兒也是真心,想過女子不易,也有一分提攜保護之心,才和邢家交好。


    石慧心中再喜歡邢岫煙,石張氏不過是看在邢岫煙教導石慧女紅有利;而姑蘇其她官宦人家的小姐偏和她沒這麽投緣,石慧難免寂寞,石張氏才不加阻止。


    但是石張氏對待林黛玉這種一品大員嫡女當然不同,邢岫煙本就是對不是極親之人對自己如何的期望侄不高,倒也不以為意。她並不覺得在這之前,石張氏與她早相識沒送過這麽貴重的東西反借見到黛玉才一起送是怠慢了她。她想當公主,但不會沒當上前先得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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