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村的平靜並沒有因為改革開放而打破。分完天地之後又進入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日常在田裏插完秧後, 天已經沉了下去。江大友仍舊騎著他那輛老舊的自行車來往於鎮上。


    在迴村路上, 江大友推著自行車一路往村裏走著。


    “大友,聽說你女兒要美國讀書了啊!”,和他同行的人問道。


    “可不是嗎?我不讓她去她非要去, 你說離家這麽遠幹什麽, 指不定一年都見不到她一次,那來來迴迴都是坐飛機的, 要花不少錢。我這個當老子不中用供不起他出國,好在她哥比我這個老子有本事,能幫襯妹妹一把。”


    “大友別說你真有子孫福,這養地兒女一個比一個有出息。我可聽說你家江潮在外麵賺了大錢, 手下管了幾十人的大老板。當初還在村裏的時候, 我就看出這小子以後會是有大出息的人。”


    “什麽大老板, 你可別瞎抬舉他”,江大友咧嘴笑地見眉不見眼的。


    要說江潮離村這麽多年,村裏多的是關於他的傳聞。聽說他手頭的錢隨隨便便就是幾十萬的進出啊。那可是幾十萬啊,這是活一輩子連想都不敢想的大錢。


    被他帶出去的狗蛋和石頭現在可不都跟著發財了嗎?他們爹媽逢人就說自己兒子在外麵活地多滋潤,又賺了多少錢, 到是江大友比他們還要低調一點。也不怎麽說自己兒子的事情,除非是被人問道了。


    當初都說人家放著家裏好好的田地不重跑出去不務正業,現在看他賺了那麽多錢,大家都眼紅不已。


    “大友, 你幫我問問你兒子那邊還缺人嗎?讓我家友仁也跟著他幹兩年長長經驗。”


    江大友爽朗大笑, “我下次幫你問問, 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麵,要是他那裏不缺人那可不能怪我不幫忙”


    “那哪能啊!”


    兩人一前一後分別轉了彎,江大友一迴家餘秀麗跟他打了聲招唿。家裏還來了幾個人是餘秀麗娘家的表兄。


    江大友一問才知道對方家裏的小孩病了,縣裏的醫生沒辦法,讓他們到北京的大醫院裏看才行,這是來找他們借錢來了。


    之前在縣醫院的時候就已經花了不少錢,現在轉到北京的醫院去還不知道是個怎麽樣的無底洞呢!餘秀麗是個心好的,和江大友商量過之後,當即就拿了二百塊錢出來。


    “秀麗,哥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餘常盛捏著餘秀麗給的錢一陣眼熱。


    “都是親戚,說什麽感謝不感謝的。你們去北京自己也要注意,大城市不比我們小地方講人情味。到時候我給潮子打個電話,讓他幫襯幫襯,你們要是有什麽問題都找他,都是親戚的也別有什麽過意不去的地方。”


    安溪接到電話是在從學校迴來後,電話的聲響沙沙作響。


    “媽,江潮還沒迴來呢!工作上的事情忙,每天都迴地晚……你放心,我們自己會當心身體的,你們在家裏也多注意。”


    她仔細分辨著聽筒裏地聲音,“三舅嗎?要來北京看病啊!什麽時候過來?”


    “媽,你放心,我們會幫著照看三舅家的……好,那你們先掛。”


    安溪把電話聽筒放下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晚上她就把這事給江潮說了。


    “你那天還是盡量抽半天時間出來,我們一起去車站把他們接過來,不然到時候媽又該罵你沒良心,賺了錢就不認窮親戚了”,安溪靠坐在床上,戲謔地看了他一眼。


    江潮把她手上的書抽了出來,扔在床頭櫃上,安溪瞪他一眼,“你沒事拿我書幹什麽?”


    “白天看就好了,晚上看書對眼睛不好,看我不挺好的。”


    “你有什麽好看的”,安溪嘟囔了一聲。


    江潮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把臉都捏變形了。


    安溪痛嘶了一聲,一掌把他的手拍開,在臉上揉了起來。


    “我會盡量抽時間過去,如果那天實在有急事,你先過去把舅舅他們接過來,我晚上再陪他們吃飯給他們賠罪”,江潮說。


    “對了,哥哥和妹妹的幼兒園下周周六要開家長會,必須去聽到沒有”,安溪跪在床上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江潮握住她的手指,把人拉到胸前,“我會把那天行程全推了。”


    星期四一早,安溪就坐車去了火車站。火車站人山人海,比過去不知道熱鬧了多少。因為對江潮外婆家的這個表舅沒什麽印象,安溪在旁邊的小賣部裏麵要了一張硬紙,用大頭筆在上麵寫了餘常盛的名字。


    剛走出小賣部,她又返了迴來,買了一包糖在出口處等了起來。


    老舊的車站曆經風霜,她靠著的那麵牆上用石灰刷了一行大字。在電話裏,餘秀麗跟她說火車是早上十點鍾到的,雖然知道火車一般都會晚點,但還是準點到了。


    天空湛藍了一片,陽光像鑽石一樣閃著。安溪在外麵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從人群中把人給接到了。


    他們一家人連帶著小孩總共四個人,餘常盛,他兒子兒媳,再加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三舅,我是江潮媳婦,江潮那邊有個動土儀式必須要他到場,確實走不開身,不然他就自己過來接你們了。你們先到我們那裏住一天,明天就帶你們去醫院掛個號,江潮在旁邊給你們租了個房子方便你們照顧水生”,安溪說著要給餘常盛搭把手,提個袋子。


    “我記得你,是叫安溪對吧!當初你和潮子結婚的時候我見過你。舅自己提,提地動的,別把你裙子弄髒了。”餘常盛擋了擋,“舅得多虧了你們,不然這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安溪笑了笑,“都是親戚,應該的。這是水生吧!都長這麽大了啊!”


    水生是個黑瘦的小子,躲在她媽的身後有些認生,餘常盛的人媳婦張桂花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


    餘常盛在水生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罵道:“看到嬸嬸,不知道叫人是吧!”


    “小孩子會人生挺正常的,水生喜歡吃糖嗎?嬸嬸剛剛買了糖給你吃”,安溪把糖塞在了水生手裏頭。


    安溪叫了兩輛車了,餘常盛忙擺擺手說他們走路就好。


    “三舅,真要走路咱們走到天黑都走不迴去,上車吧!你們坐火車也累了,等把東西放下了,我帶你們出去吃頓飯,然後在洗個澡休息休息。”


    安溪和餘常盛坐了同一輛車,餘建業夫妻帶著他們兒子坐了另一輛車。


    車上,張桂花望著窗外駛過的畫麵,高樓大廈一棟棟拔地而起,心底不由一陣豔羨。


    當初,江潮是他們那十裏八村適婚的閨女都想嫁的男人,張桂花沒嫁給餘建業前,也不是沒對江潮萌過春心。不過那時候江潮沒還有娶媳婦的意願,所以她在她爸媽的主持下嫁給了臨村的餘建業。


    後來是在餘常盛嘴裏她聽到了江潮娶了下放到他們那兒的知青。她過年迴娘家拜年的時候見過一次安溪,很漂亮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種區別與她們氣質。


    她從她媽嘴裏聽到了一些關於她和江潮的傳聞,那時候對她其實是不屑一顧的,甚至是有種優越感,她在想還好當初沒嫁給江潮。


    現在差距拉地太大了,她連比的心思都生不出了。隻覺得在別人麵前矮了一頭,看著腳上的那雙磨地發毛的布鞋,張桂花縮了縮腳。


    “桂花兒,趕明兒我也給你去買身好看的衣服穿”,餘建業看出了妻子地窘迫,不由握著她的手說道。


    張桂花心底一暖,嘴上卻罵他,“孩子看病要不少錢呢!買什麽衣服,身上的衣服又不是不能穿。”


    餘建業摸了摸頭,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以後我賺錢,讓你們也過好日子。”


    黃包車一路駛了過去,到地方以後,安溪付了車費把他們往裏麵引。


    前年的時候他們就在附近買了個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房子勝在比較寬敞明亮。安溪把他們往屋裏領。


    餘常盛他們有些拘謹,屋裏的瓷磚地板被拖地幹幹淨淨地直反光,他們一身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不敢進。


    “我看我們還是不進了吧!別把地板給踩髒了。”


    “舅,地板髒了還能再拖,你們好不容易來北京一趟,要是連家門口都不進的話,算什麽樣子。趕快進來吧,就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你們要是不進來,就是把我當外人,那以後的事我可是也不管了啊!”安溪佯怒道。


    “哎,你看你,我們進來就是了。”


    “安溪,我在村裏的時候可是聽說江潮當老板賺大錢了,他都是在忙什麽啊!”餘常盛問道。


    “搞房地產開發的”,安溪迴道,到廚房裏給幾個人倒了幾杯白開水。


    “房地產又是做什麽的?”餘建業在旁邊搭了腔,安溪的平易近人也讓他漸漸放開了手腳。他也挺好奇江潮幹的事情的,他就想知道隨隨便便幾十萬的錢到底是怎麽賺的。


    “舅,你們也別把他看地太高,他就是專門蓋房子給人住的,在工地上給添塊磚就算看地起他的了。”


    “是不是就跟我們村那個老劉頭一樣找一群人然後專門給人蓋房子的啊!”


    “差不多”,安溪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可是老劉頭一年能賺個一百塊錢都算了不起了,給人蓋房子真能賺個幾十萬,餘建業疑惑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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