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二者,抽成也更高。”


    田疇話應剛落,就有性子急的族長發聲了。隻見兩三個門閥主事忍不住站起、驚愕道:“這二者抽成更高…意思就是那總代…”


    “那每年要上交十萬萬錢的經銷總代理,都還要抽成?不過是比後二者低些罷?”


    “是也。”


    田疇聽聲麵不改色,徑直點頭應下。隻見他忽然起身,從案下取出一塊平木板來。剛直文臣將木板懸掛在主位之後、用筆書寫起來。


    隻見他筆走龍蛇,邊寫邊唿:


    “州治總代理,可管轄州內的郡代理、縣代理。而下兩級代理,則負責零售商。”


    “簡而言之,就是我家主公決定建立一個商會。商會會長自是趙侯爺,旗下,將會有十三大管事、也就是天下十三州的各個總代。”


    “你們歸入侯爺的商會,賣自身的產品我們不參與抽成。但若是需要商會獨特的稀罕商品,那麽自然就要讓利。目前有兩種結算方式,一是小批量貨物、這可以賣後再結。”


    說著,田疇轉身望向主事們、緩緩道:“好比出廠價十萬錢的商品,你們可以先取貨賣出去再來結賬。不過除了貨款,還要交…”


    “八成的利。”


    “什麽?!”


    一幹家主直皺眉頭,出廠價趙梟說了算,再讓出八成的利…他們還賺個屁啊!!


    辛辛苦苦就賺除貨款後的兩成?


    田疇見狀淡笑,話音一轉道:“此乃麵對手上無錢之零售商的政策、是以最無優惠。其中讓利五成,五成是級別、三成是先發貨。”


    “若是不采取先貨後款的結算方式,改為先款後貨來結算,那麽三成的先貨稅自然就沒了。如此一來,即便是級別最低的零售商…”


    “亦能享受除貨款後的半數利潤。”


    門閥主事們聽聲,麵色稍緩。


    一般來說商品的購入價,差不多是賣出去的三四成,這麽算來,從客戶手上收來的錢去除貨款後,差不多還剩六七成。這六七成,再按級別分一半讓出去,他們實際上…


    一輪貨,真正賺的大概是三成多一點。


    一百萬錢的貨,賺個三十五萬錢左右。這不算多高,但也絕對談不上低了。


    而且,這不還是最低級別的零售商嗎?更高級別需要交趙梟更多錢,但同樣…


    賺的也自然會高許多!


    這麽稍稍一算,還是有利可圖的。


    一時間,家主們的眼神再次熱切起來。對他們這類人來說,天大地大不如利益大。出力不討好的事會令他們精神焉潰,而一旦有利…


    那就似被刀捅了一般精神。


    “咳,我先說一下商會的級別體係。”


    見家主們神采奕奕,田疇也是滿麵盈笑。隻見他刷刷寫下“零售”,繼而朗聲道:“我剛剛用於舉例的身份,就是零售商。此等級別,乃商會最次一等。其上繳的五成收益…”


    “實際上,到侯爺手中的隻有兩成。”


    族長們聽聲愣神,那還有三成去哪了?


    見帳中眾人疑惑,田疇淡淡一笑:“其餘三成利潤,大半要分給縣級代理。同理,縣級代理商上交的錢,大半要分給郡級代理。而後,郡級代理的上交的,則分給州總代。”


    “故此,州治總代理…每年才需上交那麽多錢。”說著,剛正直臣攤開手、不解道:“不然你們以為…侯爺收錢是為剝削人嗎??”


    “那全是總代賺得最多,自然繳的最多。”


    話音落下,滿帳寂靜。


    所有族長眼目泛紅,就連唿吸都灼熱起來。趙梟這種商會製度…他們簡直聞所未聞,但是搞頭…也是大的不行啊!零售商賺的錢,一半是為自己賺,一半卻是為縣代理賺…


    縣代理賺的錢,一半是為自己賺…


    另一半,則是為了郡代理賺!


    而總代理…則相當於整個州的所有商會成員都在為他賺錢!雖然最後,還是在為趙梟服務…但這不妨礙總代吃得盆滿缽滿啊!畢竟,上交給趙梟的錢是額定的,但下邊人…


    那可是能多賺的!同理,下邊賺得越多,代理則分的越多!這可不是壓榨,而是一種良性循環!下邊賺得少,代理分的少。下邊賺的多,代理分的多…如此,定然上下齊心…


    占領大漢商業市場,指日可待啊!!、


    想清楚利益關係,這些世家主事們的目光徹底變了。從撈一筆塊錢的稍稍提神…轉為了畢生奮鬥的激昂!同時,此刻他們對趙梟的看法也徹底刷新了!不說別的,就憑這…


    就憑這體係,就憑這製度,就憑這思路,都遠超這時期的同行啊!可以說,隻要把這套體係給完善了,商會給他規規整整的建立好。


    趙梟就是沒啥煤之炭,就是沒啥玻之璃,他就隻賣尋常商品…也亦是能…


    輕易的打開大漢市場啊!


    這套分錢體係,可是完完全全的將商會所有成員的鬥誌,都給死死激勵起來了!


    可謂之,商業奇才!


    念頭至此,眾世家族長徹底歸心。此刻他們終於承認,人與人天生確實是有差距的。趙梟一個軍事戰略家,隨便經下商都能亂殺…


    這叫他們怎麽比啊!


    怪不得人家能當侯爺,怪不得人家能為大漢開疆擴土,怪不得人家能自立一方!


    完全憑本事嘛!


    想到這,家主們無不心悅誠服,紛紛躬身拱手、阿諛道:“我等願為侯爺在商場的臂膀!替侯爺在商業上開疆擴土!征戰四方!”


    “田大人,我老鄭就這麽說吧…”


    “隻要侯爺的商品真的那麽稀罕、在大漢找不到第二家,在下就願砸鍋賣鐵…”


    “也要當上一方代理!為侯爺分憂!”


    “是也!”


    有人先聲,其餘家主也不甘落後。他們紛紛抱拳、肅聲道:“隻要商品如實…”


    “我們就願為侯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田疇聽聲眼皮微抽,他實在是被這群人的厚臉皮給驚到了。明明就是自個想要賺錢,卻是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個個都似偉岸忠良…


    不過,經商之人,應該也就是這模樣。


    要是太實誠,怕是要虧得傾家蕩產!


    這群奸詐惡徒別的沒本事,可那勾心鬥角的算計,卻是傳家的寶貝。怪不得主公叫他二人對這群世家主事如此吩咐,真是遠見啊!


    若是留他們在青州無所事事,怕不是要惹出大禍來。可將他們全都派出去經商,隻要確實是有利可圖,那這群壞東西哪還有心思與趙梟來作對?相反,隻要大家利益相同…


    這些奸詐小人,反是趙梟最忠貞的信徒…


    在隻在乎利益的人眼中,誰能給他足夠的錢財,他就會拚死維護誰的權威。


    主公這招利益共同體,妙啊!


    甚妙!!


    一時間,田豐田疇對視一眼,麵上全是熱情的笑意。他二人忽然轉頭望向世家主事們、和藹可親道:“諸位,侯爺被歹徒暗算…”


    “現已經歸往幽州養傷。”


    “在這段時日內,商會也會逐漸成立起來。在侯爺出發前,曾吩咐我二人告訴各位大人,請大家準備好錢財,在半年後前往幽州。”


    說著,田豐頓了頓。


    不過刹那,這群族長們便急迫起來。顯然,是完全被調動了胃口、很是在意。


    二田見狀暗笑,隻感火候已到。


    一席震場之言,緩緩拋出:


    “那時,我幽州會舉辦第一屆世界博覽會。展會之前,侯爺會派人在大漢全境廣播宣傳,誠邀天下商客前來考察。在展會上,我們會將玻之璃、煤之炭、農之車,肥之料…”


    “之類的頂尖商品,一一展現!”


    “同時,也會舉辦第一屆天福拍賣會。拍賣大漢十三州的總代理之位。至於再下一級的郡代縣代,則是交由州治總代理自行拍賣。”


    “這個錢四成給商會,其餘總代自收。”


    田豐話音剛落,一幹世家主事人便按耐不住了。隻見他們全都急迫的猛然起身、話都有些不利索的迅速開口:“不!怎麽能這樣!”


    “我們才是侯爺最忠貞的臣下,這麽好的賺錢…咳,這麽勞累的苦差事…咳…”


    族長們顯然也是被自己脫口而出的無恥給羞到了,趕忙組織話術道:“這麽重要、這麽艱巨的責任,就該交由最忠心的臣子來背負!”


    “我等不懼艱險,不懼操勞…也願為侯爺大業貢獻自己的青春!燃燒自己的熱血!”


    “勞煩兩位大人代為轉達,請告訴我們偉大的侯爺,這等艱苦的差事不該交由外人來做!我們青州世家,願意全盤背負這份操勞!”


    田豐田疇聽聲,眼皮直跳。


    就像見到了活脫脫的絕世大戲。


    這些商人,臉皮是真的堪比城牆啊!


    見二田不語,麵部表情最為誠懇的兩位豪強家主鄭步和曜聯紛紛躬身、高唿道:


    “兩位大人,你們看見了麽?!”


    “啊?”


    “那顆赤子之心,正在閃耀!!!”


    田豐田疇錯愕愣神,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兩位剛正直臣嘴皮抽搐,悠悠道:“我二人看見了。諸位家主的心,可是熠熠生輝啊!”


    “好吧,我們會代為轉達,不過…說句實在的,侯爺多半不會同意。但見到汝等這般赤誠,我二人內心實在是感動,這樣吧…”


    “諸位大人來幽州之時,會得到貴賓卡,享受特等優待以及拍賣後的折扣。”


    說著,田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兩眼。眾家主見狀,趕忙上前一步…


    搞得帳內氛圍,很是機密。


    “諸位,這貴賓卡一事可絕不能外泄!擁有此卡,你們最少也能打個八九折,這樣一來競拍時就能更大膽的喊價!隻需在黑房結算交錢時,暗自亮出此卡,那工作人員…”


    “會懂的。”


    說著,田豐小眼一轉、肅聲道:“畢竟是誠邀天下商人群聚一堂,大家明麵上都該公平!此卡,無疑是打破了這份公正,所以…”


    “各位都懂吧?”


    “噢!懂的懂的!我們都懂!”


    感到占了便宜,豪強家主們都奸笑了起來。他們笑容可掬,在懷中摸索著…


    看樣子…竟是要當場答謝一番。


    田疇見此皺眉,正要開口婉拒,卻被田豐難以察覺的輕輕踹了一腳。被主官示意,田疇登時了然。他學著白胡子老臣正襟危坐…


    雙眼直勾勾的望著牛皮帳頂。


    “哈,今兒來得早、肚子有些餓,故此就帶了些黃菜包子在懷中。此番與兩位大人談得一見如故、酣暢淋漓,就將此包獻給二位。”


    一名家主嘴角上揚,端著裝滿沉甸甸“黃菜包子”的錢袋放在田豐案前。


    繼而,笑容可掬的告辭退走了。


    “嘿!和鄭家主一樣!今兒在下也沒吃飯,就帶了些蓴菜,準備路上吃呢!咱勞碌之軀少吃一頓沒啥,可兩位大人都是大漢的棟梁!”


    “來,蓴菜配黃菜包,那叫個香!”


    又一名家主上前,將包囊放在田疇案前。


    同樣,放完就告辭而去。


    “哈!俺有白糖包!”


    “嘿!巧了,咱也是白糖包!”


    “我這是黃菜包!還有些…”


    音起音落,人來人去。


    倏爾,二十多個大錦囊端放在二田案前,帳中的家主們…也是渾然不見蹤影。


    ……


    “哈”


    長長舒了口氣,田疇起身伸了個懶腰。和這些奸滑之人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政使大人,我們收他們禮做甚?”


    一邊問詢,田疇一邊打開錦囊…


    登時,華光乍現!!


    黃菜包子,就是大塊黃金。


    所謂蓴菜,就是剔透翡翠。


    白糖包子,則是雪白純銀。


    “嗬…形容的還真是貼切。”


    田疇搖頭,拉緊錦囊係繩、將小袋子一一封好。這些家主還真是講究,那潛規則是一套一套的。這賄賂上來的錢,竟分三六九等。


    其中大塊黃金價值最高,小塊翡翠其次,高純白銀則價值墊底。這些家主,愣是通過形象表述給後者道清價值,好來抉擇是…


    放在誰的木案前。


    田豐官位比田疇高,故而,該供奉的錢財也應該更多。基本上黃金,都在田疇那。而少許翡翠和絕大白銀,則放在田疇的木案上。


    最牛逼的是…這兩堆供奉之物,竟然堆的一樣高!完全不會掃落田疇的麵子。


    論人情世故,這青州世家的一眾主事…


    已經修煉成精了。


    “誒,子泰,你還是嫩了些。”


    田豐瞟都沒瞟一眼那案上的錦囊,喃喃低吟道:“所謂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這些門閥主事多半都是經商的,則更是信奉這個道理。我剛剛說了…要給他們發貴賓卡。”


    “故此,他們覺得占了大便宜,就想拿點錢出來感謝我們。這時,我不收…”


    “他們反而覺得,這卡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要給他們的…那樣他們就不會感恩。而我收下賄賂,則代表送卡…是不在原本計劃中的,是我出了力…為他們爭取來的大便宜。”


    “至於這錢嘛…”


    瞟了眼案上的錦囊,田豐淡笑道:“就交給輜重部換取老錢,再去買些好吃的…”


    “犒勞軍士吧。”


    田疇聽得腦殼昏,悠悠道:“我們不收錢,他們反而覺得心裏膈應…而我們收下錢,他們卻是覺得占到大便宜?這不是犯賤嗎??”


    “嗯,子泰你說對了,這就是犯賤。”


    “可隻有犯了這個賤,他們才舒坦啊!”


    說罷,田豐揉頭、略顯疲乏道:“子泰,你要快快成長起來啊!隨主公之勢越來越大,我們日後的事務也愈來愈多。虛與委蛇…”


    “終不過是個手段,你要學會適應。”


    “一味的正直,是行不通的。”


    田疇聽聲一怔,隻覺此乃老前輩傳授的人生哲理。細細品味,感悟萬千。


    “是也,多謝政使大人教誨!”


    “害,不必如此,隨口而出罷。”


    “你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不要被固有思維所束縛,今天你就表現的挺好。”


    “年輕人,老夫看好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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