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壩就如一個被子彈打穿了胸膛的老兵,眼看著鮮血從自己的身軀裏噴湧而出。此刻他在風中微微顫抖著蒼老的身軀,那濺起的朵朵浪花是他充滿深情的眼淚,滾滾的洪水是他無法言說的悲憤。這一片他守護近百年的美麗富饒的土地現在已經成了一片汪洋,那片土地上可愛的牛羊正被魔鬼吞噬,善良的親人們在洪水中正流離失所。可是他依然無能為力,他的傷口正在擴張,他的血液正急劇的流失,他感覺自己就要倒下了。


    大壯望著那神聖而殘缺的大壩,就如望著一位正飽受磨難的敬愛的長者,內心是無比的悲痛。


    很多年前,蘇家人親手建了這座大壩,也曾經親自毀了一次。然後再重建了一次,就是現在這座大壩。他的思緒沿著那濤濤的河水迴到了過去。


    九十年前,那時候整個第聶河地區還是完整的蘇家部落。剛成立不久的蘇家部落舉全村之力,用了一百多萬人,花了十二年的時間才修成這座大壩。在當時乃至現在也是地球村上數一數二的大工程。有多少蘇家青年都把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奉獻給了這個偉大的工程。那時候沒有先進的工程設備,從測繪,到設計,再到建設都是無數的蘇家人用汗水,鮮血,智慧甚至用生命換來的。


    這是一個神聖偉大的工程,這個工程應該說意義非凡。它不僅是整個蘇家人的驕傲而且向全地球的人民證明了剛成立不久的蘇家人是團結的,是能幹大事的。更重要這是一個造福一方的工程。它極大的改善了方圓萬裏的灌溉問題,解決了整個頓斯河下遊地區的用電問題,助力鬆洲地區的農業和工業迅速發展。


    這個工程向整個蘇家人展現了一幅村強民富的藍圖。寄托無數蘇家人的希望和美好。竣工當天,蘇家的老村長親自來剪彩。那一天整個大壩周邊地區,鮮花百裏,萬人空巷,舉村歡慶。


    那一年這個大壩就成了兩岸地區青年見證愛情的聖地。


    “你愛我嗎?”


    “我對你的愛就如這湖裏的水那樣深”


    “你會變心嗎?”


    “我對你的愛就如這大壩一樣堅不可摧”


    這個大壩在蘇家人心中就如圖騰一樣的存在。在建設之前,很多歐家人就根本不看好蘇家人,甚至很多蘇家的老百姓也很擔心和懷疑。可是蘇家人就是憑著自己的勇敢,堅毅,勤勞,智慧讓這個震驚地球村的偉大工程牢牢的矗立在這寬闊的頓斯河上。它就像一個璀璨的王冠戴在了美麗的頓斯河頭上。


    可是兩年之後,瘋狂的德家人閃電般的殺到了頓斯河邊。德家人用他們的兇殘,血腥告訴蘇家人:他們是來消滅蘇家人的。


    那麽這個大壩留在這群魔鬼手中,將會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充足的電力,從而能開采出更多的礦產,打造出更多的殺人利器。


    於是蘇家老村長忍痛下令炸了這個親兒子般的大壩。他的兒子被德家人俘虜了他都沒有這般痛苦。而聽聞大壩被炸的消息,德家村長卻是暴跳如雷,也心痛不已。


    劍如果在正義手中,那就是正義之劍。


    劍如果在魔鬼手中,那就是魔鬼之劍。


    那些年大壩就如受了傷的孩子,用他驚恐的眼神看著德家人炮彈下冰雹般落在了藍藍的頓斯河裏,然後血染紅了河水。後來蘇家人用他們血肉之軀又渡過了頓斯河,鮮血染紅了他的身軀。靜靜的頓斯河帶來遠方聖潔的冰山雪水,卻在這裏被染成了黑色,紅色,濺起了憤怒,悲哀,血腥的浪花。他曾經的驕傲,曾經的美好,曾經的夢想都在這場戰爭中碎滅了。


    這個世界怎麽了?大壩用他殘破的身軀在這風雨中靜默著,等待著,期盼著。


    四年後,蘇家人還有無數的地球人靠著堅韌,勇敢,智慧終於消滅德家那群喪心病狂的魔鬼。但是自己親手建的大壩,由自己親手下令炸的大壩成了蘇家老村長心中永遠的痛。


    終於這個世界安靜了,老村長又重建了這個大壩。


    這麽多年來,大壩用他的身軀儲蓄了幾十億方聖潔的水,滋潤著方圓萬畝良田,頓斯河兩岸成了蘭家最大的糧倉。兩岸的無數生靈因他而安居樂業,生機勃勃。無數的工廠,礦區因為他提供的電力而蓬勃發展。


    他猶如一位慈祥的老者歡欣看著百業興盛,和平美好的畫麵。


    他還見證了無數蘇蘭一家親,抵禦外敵,團結奮鬥,努力拚搏的感人故事。


    可是現在,他又被炸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又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是誰幹的?他們又為了什麽?難道人類建了他,就是為了再毀了他?


    他的身軀在劇痛,他的血液在飛速減少,他無助的閉上了眼睛。


    難道這就是他的宿命?


    一個顫巍巍的身軀拄著一根拐杖出現在了大壯的前方,在風中搖曳的身影漸漸靠近了。大壯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張滄桑的臉,消瘦的臉上像幹涸的土地爬滿了裂紋。黑土地一樣顏色的臉上,憂傷黯淡的眼神,斷崖般高聳的鼻梁下是那微微顫抖的幹癟的嘴唇。


    他看到了那殘缺的大壩,唿嘯而出的洪流。他跪了下去,遠遠的盯著那在嗚咽的大壩。他哭不出來,他趴了下來,用心貼著顫栗的土地,無言地感受著大壩的悲傷。


    這是和他根脈相連,血氣相通的大壩啊!他終於用那跨越千年的悲傷嗚咽起來了。


    大壯滿懷敬意的走了過去準備扶起他“老人家,這邊危險。我們趕緊離開吧”


    \"不,不走了,我再也不離開這大壩了。我就想在這邊陪著他”他那黝黑的眼眶含著淚花。他那帶著蘇家北方的口音滄桑而悲哀。


    這是一位當初從遙遠蘇家北方來這邊建設大壩的農民。他這一生都獻給了這古老的大壩。


    這座古老的大壩不僅凝聚了蘇蘭兩家的勤勞和智慧,而且還見證了蘇蘭兩家百姓根脈相連的友誼。


    現在他被毀了,受傷最重的還是蘇家人。蘇家的營地在右岸,地勢低被淹的最多,受災最嚴重。而且整個蘇控鬆洲地區今年的夏天灌溉全靠這湖裏的水。更重要的那個超級電站在蘇家手裏,沒有足夠的冷卻水,那就是隨時爆炸的超級炸彈,唯有關停一條路。而關停那簡直不敢想象是多大的災難。還有這個大湖裏的水是蘇家克裏米亞半島最主要的淡水來源,沒有了水源,這半島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嗎?蘇家絕不會幹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也許有人會說,蘇家因為想阻止蘭軍的夏季大反攻,所以才炸了大壩。現在的情況和多年前那場戰鬥完全是兩碼事。蘇軍還沒使出全力,否則基富也不在話下。


    蘭家也是受傷很重,不說這個夏季的糧倉會顆粒無收,單是這災民和災後救助也是很龐大的一筆費用。更別說戰後重建這個大壩那對於債台高築的蘭家那也是無法想象的。蘭家的戲子沒那麽傻。他清楚的知道,炸了大壩隻能一時改變這戰場的走勢,要說能阻止蘇家的進攻那簡直是笑話。現代戰爭下,這整條頓斯河哪裏都可能是蘇軍的突破點。


    那麽在蘇蘭兩家退守頓斯河兩岸,進入戰爭疲倦期。是誰最不想看到的呢?蘇蘭兩家會不會以河為界和談呢?


    這就像兩隻鬥累的蛐蛐,在互相撕咬後未分勝負。兩隻蛐蛐都調轉了頭準備逃離戰場的時候。有人用草根又戳了戳一隻的屁股,拍了拍另一隻的翅膀,然後還發出挑釁的鳴叫。那麽這兩隻蛐蛐能不死戰到底嗎?


    其實這個大壩對於整場戰役的勝負影響並不大。但是卻極大的煽動了兩家人們的仇恨。因為這是一場人道主義災難,是滅絕人性的屠殺。這場災難中受害的全是老百姓,而且這仇恨會隨著今年的夏天,明年的夏天,後年的夏天的到來而更加深刻。蘇蘭兩家百姓的百年情誼會隨著這大壩的被炸而煙消雲散。這才是它最毒之處。大壩可以再修,可感情一旦裂了,也許幾代人都修複不了。


    這真是一場殺人誅心的陰謀啊?一定有第三方勢力在操縱著這一切。


    顯而易見,蘇蘭兩家一定不會幹這種愚蠢而又罪大惡極的行為。但是雙方必須互相指責對方是罪魁惡首,因為這是戰略需要,必須給地方潑髒水,必須讓對方失去民心,失去道義上的高地。而且雙方都可以用無數的證據向世人證明對方是兇手,而自己不是。至於誰是那第三隻手,隻有等待時間來揭開了。


    真相也許隻有最後的勝利者才有權解釋。所以蘇蘭兩家的怒火將因為這一場突破底線的爆炸而更加不可遏止。也就是說誰輸了,誰將來就會站在這場人道主義災難的審判台上。


    隨著戰爭的持續,底線不斷的被突破。殺紅眼的人有什麽不敢做呢?


    但是那第三隻手是誰呢?誰會是這個陰謀最大的受益者呢?大壯帶著特別行動小隊追進了那個樹林。


    大壩的裂口正不斷的擴大,頓斯河上空的怒火還在不斷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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