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輕輕捧著秋兒的臉,那張洗盡鉛華的蒼白的臉上安詳而平靜。那雙曾經輕輕一揮就如春風拂過的妙手已經像枯萎的花朵般耷拉著,漸漸的失去了溫度。


    這雙如此美麗的玉手曾經沾滿了鮮血。她是該死。可是她惡嗎?一個從小就生活在狼群裏的小女孩。她認為的對就是執行命令,實現老狼的意願。這樣她才能有食物,有衣穿,有笑容。她認為她殺的人都是有罪的是該殺的。而且關鍵是這樣做才能讓她活下去的。


    所以她從不去想什麽是對錯,什麽是善惡。因為她的世界隻有你死我活,隻有弱肉強食。如果她有罪,那個老狼更應該是罪不可赦。那個滿口仁義道德,卻在地球上到處挑起戰火的米家老頭更是罪惡的根源。


    她的靈魂就像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的牢籠裏,看不到什麽是光,什麽是自由。她所能看到和想到的就是老狼用一隻蠟燭投影在這石壁上的光影。可是等她掙脫了束縛靈魂的牢籠,想要去尋找光明,想要為自己好好的活幾天的時候。審判她的,把她拖迴無底深淵的竟然還是那製造罪惡牢籠的人。他們見不得她去尋找光明,她最終還是要死在那黑暗的世界裏。


    也許這最後的十天應該是她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了。因為她見到了光明,見到了自己心底深處的渴望。


    此刻秋兒的靈魂已經離開了她那具軀體,她反而有種解脫束縛後的自由。她迴望了一眼自己那千嬌百媚的皮囊,竟然一點留戀都沒有。她這一生一直活在欲望的枷鎖中。她為一片麵包爭過,為了老狼的寵愛爭過,為了活著爭過。她一直都在爭。


    直到那次孤島求生的經曆,她才有了機會重新聆聽自己的本心,她發現了另一個的世界。而陪著她渡劫的那個男人就抱著她軀體的大壯。這個男人英俊陽光善良就如一把火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這次他能千裏迢迢的來救她,她真的很感動,她想告訴他不要悲傷。離開對她是一個新的開始。


    現在她仿佛記起來她小時候的村莊,還有爹媽。不管是進入天堂還是地獄,她想去看一眼她出生的地方。


    處理完其他幾具軀體後,夜色已經降臨。大壯把秋兒抱進屋裏放在她那幹淨的床上。大蘭想要給她補點妝。


    大壯說不用,這樣的素顏才是她喜歡的樣子。


    他走出了屋子,抬頭看著滿天幹淨得一塵不染的星星。他想起一個拉丁村詩人的詩:


    喜歡你是寂靜的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好像你已遠去。


    你聽起來像在悲歎,一隻如同悲鳴的蝴蝶


    你從遠處聽見我,我的聲音無法企及你


    讓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靜無聲。


    並且讓我借你沉默與你說話,


    你的沉默明亮如燈,簡單如指環。


    你就像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


    秋兒和他相處的時間非常短,但是那些天卻是生死浩劫,驚天動地,刻骨銘心。


    也許生命中的有些過客就如這夜空中的星星,一輩子就在你記憶的天空中閃爍,永不消失。


    “燒了吧,讓烈火燒掉一切的罪惡。她的靈魂才得以自由。”


    一把大火在這漆黑的夜裏燃起,一隻自由的火蝴蝶在上麵翩翩起舞。


    大蘭帶著那個搶手去救別基。若基莊主已死,那些莊丁就像無頭蒼蠅。現在誰還管別基,他們想著是如何搶奪莊主的家產了。所以他們輕易的解救了別基。


    大壯迅速帶著大蘭還有那個叫庫奇的特戰隊員離開了小山莊,繼續往南走。他們沒有迴港口地區而是要到歐家村去。為了不引起關注,他們帶著沉重的心情連夜消失在了這茫茫的大山中。


    第二天早晨,當他們爬上喀爾巴阡山最高的山峰。太陽神昂起他高傲的頭把萬丈光芒灑下了天地。遠處銀裝素裹的山峰一下子仿佛金山銀山一樣閃閃發光。近處可以聽到鳥兒的鳴叫和叮咚的水聲。天地眾生沐浴著溫暖的陽光,顯得生機勃勃。


    這是一座神奇的山峰,它的頂部被天外飛來的巨石砸出了巨大的天坑。這個坑在夏天的時候就是一個美麗的天池。現在則是結了冰形成一麵巨大的鏡子,在這群山中仿佛一隻靈眸凝望著天空,散發著神秘的力量。


    有一個老人坐在冰麵中間,他麵朝朝陽,雙手伸向天空,然後虔誠的趴在了冰上。


    這是個遙遠而神秘的天坑,傳說是眾神的憤怒打出的巨拳,也有說是眾神降臨人間的地方,還有說是眾神離開人間的地方。它神秘而且具有無窮的力量。在這湖底還蘊藏著具有超強力量的晶石。


    那位老者趴在這冰凍的湖麵上,好像在聆聽神的聖言,好像在感應神的智慧,又好像在汲取神的力量。


    大壯他們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位神秘的吉普賽老者。他們靜靜等他做完了儀式,才輕輕的喊到“尊敬的聖者,你好啊,我們又見麵了。”


    那位老人家抬頭一眼見到是大壯,他的內心簡直無比激動和震撼。他剛剛還在這神秘的天坑祈禱,希望神能夠用它神秘的力量來拯救這個戰火紛飛的世界,還大地一片安寧。這禱告剛結束就馬上碰到了大壯。這種神秘的巧合簡直讓他無法相信。他更加感覺大壯就是天人,是他們的貴人。而且上迴在基富他們最危險的時候也是大壯救了他們。


    他站了起來,俯身行了個禮然後感激的握住了大壯的手。


    “是神派你的來嗎?我的貴人。”他看一眼天空,再盯著大壯。那個睿智的臉龐閃著一絲神秘。


    “我們要去歐家村,剛好經過這裏。你怎麽在這裏?雲朵他們呢?”大壯給了這位老者一個熱情的擁抱。在他心中這位老者就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博學的,勇敢的智者。關鍵是他幫了自己不少忙。


    “雲朵他們在山下,我們也準備到歐家村去。走,一起喝兩杯去,暖暖身子。”


    “好啊,好久沒和他們一起喝酒,唱歌跳舞了。真的想他們。”那種天涯何處不相逢的喜悅,他鄉遇故人的親切洋溢在大壯的心裏和臉上。


    漸漸的,吉普賽人那熱情如火的鼓點已經越來越清晰。那強烈的節奏每一下似乎都敲在大壯的心裏。


    鼓聲一響,思念的人都有了模樣。雲朵那寶石般的藍眼睛,性感的雙唇,白如月牙的牙齒清晰地從心底跑了出來。


    此刻的雲朵正伴隨“兩把吉他”的旋律翩翩起舞。圍著的是一群吉普賽人和一些躲避戰爭跑到大山裏的蘭家人。他們喝著小酒,跟著節奏一起快樂的舞動著。這裏沒有炮聲,隻有音樂和舞蹈。


    每當這首歌的旋律響起,雲朵總會想起那個遙遠的人。


    他此刻在幹嘛呢?


    天冷了,他是在火爐旁?


    還是在冰冷的戰壕裏?


    希望他正烤著羊腿,喝著小酒。


    他旁邊會有其他女人嗎?


    真的希望有美麗的姑娘能在他的身邊。


    她真的不會妒忌,


    像他這樣英俊勇敢的英雄


    就應該有好多姑娘喜歡。


    他會想我嗎?


    真的希望他能想起我。


    ……


    雲朵就像一團火焰在人群中燃燒著。大壯看著那曼妙的舞姿,他有一種想下場和她一起燃燒的衝動。雲朵大膽熱情,勇敢率真,她不止一次暗示他,她不在乎天長地久,她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即使如飛蛾撲火,她也願意在火中燃燒自己。


    他是理智的。他不願意那自由的雲朵從此有了牽絆,然後餘生在思戀中慢慢的枯萎。有時候他總感覺自己這是懦弱,不是理智。他就像個逃兵,在衝鋒中選擇了逃跑。


    可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對的,雲朵就像草原中奔放的紅馬駒,一旦被收入攔中最後將沒了快樂,即使他是最迷人的騎手。她就像在那山穀裏盛開的野百合,隻有在山風雨露中才能綻放出自己的芬芳。一旦移入花園,最終將沒了那迎風怒放的風采。就像山間柿子樹上長著的那一個最紅最豔的柿子,雖然它唾手可得。你一旦摘下它,吃了它。入口的隻是一陣迷人的香甜,可是當你迴頭一望那棵柿子樹,它卻再也不令人魂牽夢繞了。


    歡快的吉他,熱烈的鼓點,明亮的口哨聲。雲朵好久沒跳得這麽盡興了,天上的白雲似乎也跟著一切旋轉,樹上的鬆鼠也跟著節奏一起跳動,腳下的野花也在風中一起搖擺。冥冥中,她感覺到有一隻眼睛在看著她。那目光好像撥動了她心底的火山,讓她的熱情如岩漿般噴發。那美妙的音符好像從她飛快旋轉裙子裏一個一個地飛揚起來。


    音樂終於停止,她的那美麗的紅裙子也從盛開的紅花變成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看到了從山上祈禱迴來的老者,可是再沒發現其他人。遠處似乎有三個背影消失在那路的盡頭。


    大壯還是沒有和雲朵見麵。


    見或不見。


    他都在她心頭,她也在他心底。


    歐家村那邊還有很棘手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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