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聽到他說是去年做好了, 現在才拿出來, 不由地有些心酸。


    他們差一點就險些失去彼此了。


    可現在畢竟和好,她又感到快樂和慶幸。李益將她這隻耳朵戴上,馮憑又轉了個身, 將另一邊給他。他手輕輕觸碰著她耳垂,手背就挨在她臉上,讓她心裏感到熨帖又溫暖。這世上是有人愛她有人在意她的。


    李益給她戴好了, 笑說:“好了。”


    馮憑問說:“這對耳墜子不便宜吧?費金多少?”


    李益笑:“是不便宜, 我一年的俸祿也不夠買它一隻。”


    馮憑知道他,雖算不得巨富, 但好歹李家是世代公卿名門, 且這麽多年高官顯位, 他並不指靠那點可憐的俸祿養家。馮憑也不擔心,她走到鏡子前去照了照鏡子。


    那耳墜子襯得她皮膚雪白, 唇色越發的嬌豔。


    她盯著鏡子, 看到李益從背後走上來。身上一緊, 是他的手臂,擁住了她的腰。她是曲膝疊坐, 他跪在身後, 胸膛貼住了她的後背,頭放在她右側的肩膀上,臉頰貼著她臉。他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地沉默,好像犯了錯的孩子, 在祈求原諒。


    馮憑感覺到了他的依戀,側頭低聲道:“怎麽了?”


    李益沒說話。


    馮憑伸出手去摸他頭。


    摸了一會,她轉過頭去,親吻他的臉頰。他的皮膚溫暖,帶有男人特有的陽剛氣息。她眼睛注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臉越發的白。


    親了兩下,李益張了嘴吻她。


    因為昨夜剛親熱過,所以兩個人都從容不迫,這個吻溫情脈脈,一直持續了約摸有半柱香的工夫。兩人像是親不膩似的,反複重複著那個吮吻嘴唇的動作。他的吻帶來她微微的心動,但是也不著急,她願意這樣一直吻到地老天荒去。


    他親她,感覺無論如何也不夠。親不夠,抱不夠,愛不夠,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夠。心上始終是缺著一塊,無處可填補。


    馮憑扭迴頭,結束了這個吻。


    李益對著鏡子,褪下她肩膀上附著的紗衣。


    馮憑笑:“幹什麽?”


    李益解了她腰帶,將她抹胸也褪了下去。她的上半身便一絲不著呈現在鏡中。他這麽一言不發地看了她許久,最後輕歎一聲,低下頭,在她白嫩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我很困擾。”他低語說:“昨夜想了一夜,很難受。”


    馮憑心一動,說:“困擾什麽?”


    李益說:“你和他。”


    馮憑道:“你想讓我說什麽呢?我是被迫的,我是自願的,你想聽哪一個?哪一個說法能讓你不那麽困擾,我說給你聽。”


    她抬手,推了推他,將衣服重新拉了起來。低著頭,開始摳起了手指,手指甲蓋附近有點淺皮,她用指甲去摳那皮膚。


    她摳了兩下,抬頭看他表情。李益沒有表情,然而看得出很不開心。她在心裏冷笑了,麵上卻嗤嗤一笑,滿不在乎說:“你是誰?你是我的丈夫嗎?我和他,關你什麽事呢?”


    李益感覺到了她語氣的尖銳。雖然笑模笑樣的,然而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出鞘。他意識到這話一談下去,就會引發爭吵。他害怕同她爭吵,他及時地打住,無奈歎道:“算了,我沒有資格過問你。”


    馮憑湊到他麵前,忍著笑說:“你是沒資格,你自己家裏還有夫人呢,你的資格在哪?”


    她冷笑道:“你跟你夫人難道沒同房嗎?”


    李益說:“所以咱們還見麵做什麽呢?我沒資格過問你,你也沒有資格過問我,咱們還是算了吧。”


    他迴避著她的目光,難過道:“始終是這樣沒意思。”


    馮憑問到他臉上去:“怎麽沒意思了?昨天晚上你不是挺有意思嗎?你昨天晚上不想要我嗎?你要了一次不夠,還要了第二次呢。現在一轉眼就說沒意思了,你也真是個男子漢啊,下了床就不認人了。”


    她慢慢將耳朵上的墜子取下來,放迴盒子裏,蓋上,重新戴上自己的珍珠墜子。


    李益道:“我想,這總不是我一個人的念頭,總歸是兩廂情願,否則也到不了這份上。”


    他道:“我愛你,所以我不想糊裏糊塗的。我想知道咱們究竟算什麽。我不想哪天你一說算了,咱們就又算了。你知道,你說這樣的話,我沒有任何理由能挽留你的心,我挽留也挽留不了。隻能一言不發地等著你迴心轉意。”


    馮憑將那耳的盒子還給他。她還是不大正經,調笑似地推他手臂:“那你走吧。”


    李益瞪了她一眼,馮憑笑說:“你走啊?說了這麽多,怎麽不走?敢情是嚇唬我的?”


    李益道:“你要說的是真心話,那我真的走了。”


    馮憑說:“我說的是真心話,你走吧。”


    李益側她:“真的?”


    馮憑說:“真的。”


    李益被她逗的來氣,起身欲走。馮憑抓著他的手不放,他剛站起來,馮憑也隨著他站起,一把抱住了他脖子,跳到了他背上,輕輕地親他臉頰說:“你要走,去哪裏,把我也一起帶上吧。”


    李益不曉得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正經。他生氣道:“你以為你才七八歲嗎?下來。”


    馮憑說:“我七八歲的時候,又沒有人背我。”


    李益真的是生氣,他很認真,她卻這幅樣子。他問道:“你把我當猴子耍了?”


    馮憑說:“你比猴子好耍。”


    李益掰她摟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卻反被她腿在前麵一絆,摔了個趔趄。他仰在地上,掙紮著要爬起,馮憑撲上來摟住了他,道:“你有資格過問我。你不是我的丈夫,可是我愛你,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如果你對我是一心一意的,沒有背叛過,那你可以要求我對你忠貞。”她捧著他臉,對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對我是一心一意的嗎?你背叛過我嗎?你公平一點告訴我,你是隻屬於我的嗎?”她咬牙切齒,仿佛用了極大的力氣,在將那話從喉嚨裏憋出來:“我在這宮裏寂寞孤單,你卻在外麵夫妻恩愛,兒女繞膝地享福,我不甘心呐!我會嫉妒,我會恨你的。我要是過不好,我也看不得你好。你告訴我,你會跟別的女人分享你的快樂嗎?你會跟她們肌膚廝磨,讓她們知道你的好嗎?”


    她低下頭,手貼著他胸膛,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還有人像我這樣抱著你嗎?”


    李益抱住她親吻,心中絕望地意識到,他將永遠是她愛情的俘虜,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是技巧高明的獵手,她是貓,他是她爪下的老鼠,任她欲擒故縱任她霸占撕咬。他認命地抱住她,低聲道:“你不快樂,我也不快樂,沒人能分享我的快樂,我也沒福可享。”


    馮憑吻他道:“我跟他沒有那種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皇上,他還是個孩子呢,我們怎麽可能那樣,你想到哪去了。我怎麽可能跟他的兒子。咱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咱們去外麵散散步吧。”


    兩人稀了糊塗吵了一架,也沒吵出任何有意思的結果來。一個打死不肯說真話,另一個沒有勇氣再追問,實際上一切還是迴到原點。馮憑盯著他眼睛,盯了足足好半天,不知怎麽的又嗤嗤笑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李益感覺她笑的太多了,好像刻意在用笑來掩飾什麽,說:“我吃醋了,這好笑嗎?”


    馮憑說:“你也會吃醋。”


    她笑說道:“要是我真的愛上別人呢?”


    李益說:“你希望我怎麽做呢?”


    馮憑笑說:“你哭一個給我看看。”


    她手去拉他臉,做哭的表情,李益笑打開她手:“我不會哭的,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得不到就哭,傻不傻?”


    馮憑說:“男人哭起來比較惹人心疼呀。”


    李益說:“想得美了。”


    兩人親了一陣,擯棄前嫌,一個時辰後,又出宮散步去了。


    出門之前,馮憑忽問:“剛才我若不攔著你,你是不是真走了?”


    李益那時候已經恢複了笑容。他有些無奈說:“走了,娘娘下道旨,我不還得迴來。”


    馮憑笑。她知道兩人的關係是藕斷絲連,誰也跑不了。


    馮憑把徐濟之也叫上,楊信等人也跟上,一行人熱熱鬧鬧,到淩雲台上去賞景。已經快五月了,但是平城的春天才剛剛開始,宮城內,楊樹才剛剛萌發出新綠。天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的豔陽天,讓人的心情也隨之開闊,一掃隆冬的陰霾。


    馮憑好像是極不願意讓人以為她是在同李益散步。所以一見了天日,她便跟身旁的楊信和徐濟之閑聊起來。李益站在離她三尺開外的右側,稍稍落後了一步,耳聽著她說話,眼睛觀賞著四處的風景。


    坐下說了不多時的話,那陸氏,賀氏,李氏也參與進來,一下子多了許多人,又擺上了宴,歡聲笑語,非常熱鬧了。拓拔泓聽說這邊在設宴,也往這邊來。馮憑拉著他往身邊坐下,拓拔泓抓了一把瓜子,一邊說話一邊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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