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就像好馬, 騎起來相當酣暢淋漓。


    拓拔泓感覺非常刺激。


    他低頭看到她的臉。她點漆的黑眼睛, 雪膚墨發,紅唇皓齒,在昏暗的燈燭光下, 越發顯出柔美嬌麗的顏色。她的身體潔白柔嫩,細腰圓臀,雙腿修長而筆直。她的聲音全是媚, 還有她唯獨對他開放的禁地。這是視覺、觸覺, 嗅覺和聽覺的多重體驗。拓拔泓對她的愛意,幾乎全是來自於色。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拓拔泓將她脖子上咬出了一串子牙印。他不知怎麽, 就是想咬她。咬得她哀鳴戰栗, 他感到非常過癮。


    事畢之後, 拓拔泓軟在她懷裏,渾身舒暢, 心靈得到了釋放。他舒服的上天了。


    時間, 長度, 節奏,□□。這一切都剛剛好。剛好讓人滿足快樂, 又不至於過分疲憊, 以至於厭倦。簡直太完美了。


    夜殿寒涼,脊背在空氣中晾了一會兒,他感到有些冷了,遂扯了被子,蓋在身上。他雙臂摟住她, 在溫暖的衾被裏同她又接了一會吻。她的身體濕熱而柔滑。遍體上下,已經全是他的痕跡和氣息了。


    “愛你。”他低聲說,吻她耳朵,“你愛我嗎?”


    他吮她嘴唇:“說你愛我。”


    馮憑道:“我愛你。”


    這個美夢以完整的形式收場,拓拔泓摟著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寧靜。


    最近幾年都是一個人睡覺,她差不多忘了身邊有人是什麽感覺了。半夜夢動翻翻身,手便摸到他的身體,肌膚充滿彈性,體溫炙人。而拓拔泓,懷抱著一具溫香柔軟的肉身,感覺也是前所未有的快慰。


    她睜開眼睛,黑暗中凝視了一陣他的臉。他眉目清秀,五官精致,睡著的時候卻並不可恨,也不醜惡,那嘴唇和臉頰的線條甚至是美好的。


    她閉著眼又睡了。


    拓拔泓果然不再糾纏她了。


    次日,馮憑醒來,發現床畔是空空的,早已經沒有了拓拔泓的影子。他當真已經離去了,而且是悄悄的離去,沒有打招唿。若不是赤。裸的身體,歡愉的證據,以及身體上殘存的斑駁痕跡提醒,她幾乎會以為昨夜又是一個夢。


    她預感到,這一切,終於在昨夜結束了。


    她下床,喚人送進水來沐浴,而後開始梳妝,更衣。梳頭的時候,她看到脖子上有好幾塊被咬的於痕,衣服領子遮不住。她用粉底厚撲了一層,將那顏色蓋了蓋。


    拓拔泓天不亮就離開了。


    他是不辭而別,因為昨夜話說成那樣,已經下了決心了。他怕自己再在她身上停留,會越來越舍不得她,最後又糾纏不清。


    他已經得到了,滿足了,她已經是他的了,是她心甘情願,兩人自願交合歡好。


    誰都不能否認。


    她既不肯接受這種關係,他沒必要再厚著顏,熱臉去貼人冷屁股了。


    他拉滿弓,瞄準了靶子,心說:走開吧。


    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年輕,健康,以後他的女人多的是。他是皇帝,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他都沒有精力去留戀她。該可憐同情的是她才對,一個寡婦,她不珍惜他,以後夜夜孤枕寒衾,自己熬吧。他抱著他的美人快活滿足,才不會想起她呢。


    箭嗖的一聲飛出去,命中紅心,左右的侍從都歡唿起來:“好!”“好!”


    “皇上箭術有神!”


    拓拔泓在一片稱讚和恭維聲中漸漸心情好起來了。


    馮憑日常處理政務。


    上午,李益來崇政殿,詢問一份半個月前被拓拔泓留中,一直未下發的折子。


    “先問皇上,皇上說是呈交給了太後了。已經過了十五日了。”


    馮憑將折子取出,遞還給他,李益接了,立在案前,卻一時未離去。馮憑感覺他的目光在看自己。她抬頭,有些不解道:“你看我做什麽?”


    李益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跡。


    一點暗紅,像是桃花花瓣。他心中有點微微的驚動,頓生了某種聯想。這印證了他數月以來的猜想。其實他早就感覺到了,隻是一直處在懷疑中,不敢求證。


    此時他心中一動,離奇地生了一點小心機,他指了指她,道:“你那裏有東西。”


    馮憑下意識地手擋住脖子:“什麽東西?”


    李益看她這個動作,更加懷疑自己的猜想。


    他假意說:“不是那,是臉上。”


    馮憑鬆了口氣,感覺他今天說話很奇怪:“臉上?”


    李益指著她右臉:“就是那。”


    馮憑不安地摸了摸臉頰。她笑的有點尷尬:“沒有東西,有什麽……”


    李益說:“我來幫你吧。”


    馮憑摸不著頭腦,說:“哦……”


    李益得了她允許,便上前來,蹲在她身側。他假意摸了一下她右臉,便將注意力轉到了她脖頸上。馮憑察覺到他的意圖了,嚇的要站起來,李益卻一手按住了她肩膀,沉聲說:“別動!”


    馮憑像浮水的葫蘆一樣,心顫顫地被他按下去。


    李益伸手按住她脖子,用拇指去搓她脖頸上那點紅色。馮憑大不自在,轉過身,尷尬地笑著推他:“你怎麽了?你別鬧!”


    她一手按著裙子,一手推他,試圖站起來。李益抓住她手:“別動。”


    馮憑笑說:“你下去。”


    他的手搓她的皮肉,搓的很疼。馮憑道:“你把我弄疼了。”


    李益說:“你忍一忍。”


    馮憑又是躲,又是逃,陪笑好言地勸了半天,李益卻一定不肯走。她驟然變了臉色,生氣道:“李大人,注意你的行止!我命令你下去!”


    李益不急不怒,聲音平靜說:“我隻看一下。”


    然而那粉遮蓋的非常好,他手指搓了半天,也沒搓出什麽底細來。他情急之下,伸手拿起案上的一杯熱茶,試了試溫,一杯潑在她脖頸上。


    馮憑道:“李大人……”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淋了一脖子的水。


    洗去粉質,她原本的皮膚終於見了天日。那不是一點暗紅了,白嫩的肉皮上一大片都是牙齒吮咬出來的於痕。他將她領子往下扯,甚至連鎖骨和胸前都是。


    他得到答案了,卻高興不起來,跪在原地發呆。


    馮憑怒不可遏了。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怒。她是很愛李益的,然而此時此刻,隻感到一股無名的火,徐徐從丹田生出來。和拓拔泓的關係,她一直不肯承認,也不願意去正視。她在心裏,隻把那當做是某種誤會。然而在李益這樣□□裸地將她的證據扒出來,她感到強烈地受辱了。像是光天化日,被人當眾扒去了衣服。


    而李益強硬的動作也微妙地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經。她喜歡李益,因為他溫柔體貼而順從,她說什麽,他都能理解,他能體諒她的心意。他現在這樣的動作,簡直跟拓拔泓沒差別了。


    她站起來,指著他憤怒道:“你豈有此理!誰許你這樣大膽的!”


    李益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該如何去想這件事。那人是拓拔泓嗎?據他猜想,應該是的,拓拔泓幾度流露出那個意思。除了拓拔泓也不會有別人。他心中五味雜陳。她和拓拔泓的關係比和他要複雜,也重要得多。拓拔泓是她最愛的那個人的兒子,他們之間是皇帝和太後。他們的事不是他一個普通的大臣能插嘴,或者是插手的。他甚至不可以問,她的反應已經明白的告訴他。她動怒了。


    李益還是不願意把自己放到臣子的地位上,而是以有愛情的情人。他有些無奈說:“我隻是關心你。我不會說什麽的,你不要動這麽大的火。”


    “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馮憑打斷了他。


    她也不知道她怎麽了,她憤怒,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所受到的羞辱。她出口的話變得非常刻薄惡毒:“你以為你是誰?你隻是個大臣,你要做的是守好自己的本分,不是來揭主子的短,顯示你的機智!”


    李益道:“好吧,我錯了。”


    馮憑脖子上水淋淋的,聽到他這一句更加冒火:“你不要這樣一副我在逼你認錯的樣子!背地裏卻在埋怨我對你的態度,我告訴你,你就是錯了!你想想你自己,你什麽都不能做,還非要來揭我的瘡疤。你想讓我在你麵前痛哭流涕,求你安慰嗎?你想太多了!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自己高興就行了,不必告訴你,也用不著你來關心。”


    李益跪在席上,被她數落的心煩意亂。他手扶著劇痛的額頭,道:“你的脾氣越來越大了。我什麽都沒說,你幹嘛說這麽多,還給我安一肚子想法。我沒你想的那麽多心思,我沒看到,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撒謊!你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和眼神,跟死了親娘似的!你分明就是在這樣想!”


    李益道:“你真的太敏感,想的太多了。我看你病還沒好,讓徐醫生再給你開幾服藥吧。”


    馮憑氣壞了。


    她受不了他頂撞,受不了他一點點的忤逆。哪怕隻是他言談中隱微的不滿她都無法忍受。她走上去,兩個手用力擊打他肩膀:“你說什麽!”


    李益被她打的痛了,說:“我說你有病,勸你去休息休息。”


    馮憑說:“你敢諷刺我!”


    她下手沒輕沒重,李益兩隻手按住她手,牢牢貼在腰上,和她對視,目光發了狠,強忍著顫抖的嗓音道:“你真的是個神經病啊。他給你的病還沒有好全是吧?虧我想盡辦法尋醫問藥,給你治了這麽久,結果吃了一肚子藥,全喂了狗了。我之前怎麽沒看出你病的這麽深!”


    他低道:“你有病也忍著一點吧!要是連我都受不了你,這世上沒人受得了你了!”


    馮憑道:“你才是神經病!”


    李益道:“誰有病,誰吃藥,誰自己知道。”


    馮憑打了他一下,掙脫他手,站了起來:“我是神經病,你走吧!愛去哪去哪,你不是要迴你的冀州去嗎?我準了你了,帶上你的妻兒去吧,今生不要再返迴京城了,咱們一刀兩斷了。我有你還不如沒有,沒有好歹還不惦念,不傷心,有了什麽好都沒有,隻是折磨我讓我難過。”她說到最後,帶了哽咽。


    他手緊緊捂著眼睛,幾乎要潸然淚下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他用力忍了一會,終究還是把那淚意忍住了。真是差一點就要出大醜丟大人了。他勉力坐起來,跪正了,行了個禮,一言不發地退出去了。


    他鼻子酸的疼,被清風一吹,才好了一點點,隻是眼睛幹澀的難受。他低著頭,行色匆匆地還署中去了。他後悔地想:今早是怎麽了,今天就不該進宮來的,都怪自己頭腦發熱,好好的非要去搓她脖子做什麽。惹成這樣。


    下次沒臉再見了。


    馮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他什麽都知道了。知道她跟別人,兩情相悅已經沒有了。她說了那樣的話,他不會再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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