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山在門外守了整整三日, 可見到的都是些出來采買的丫頭、婆子,便是他探頭看去也未曾見到那人兒一眼。待要忍受不住想試探著進去, 可又叫那守在門口的婆子擋住了。


    是她吩咐下的,她還是不想見他!


    他的一顆心跟沉到了幽穀寒潭一樣, 又冷又重, 幾乎都透不過氣來。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那人兒終於出來了。


    雖穿著簡單的藕色羅衫、青紗裙, 發髻輕挽隻著了一直青玉簪,但那小臉兒精致,紅唇嫣然映著眉心的一點朱砂痣端的跟天上仙一般。


    方青山那沉入了幽穀寒潭裏的一顆心終於熱絡了過來, 忙上前喚道:“媳婦兒……”


    可那人兒竟像沒聽到一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帶著李婆子和兩個丫頭徑直出了門往前去了。


    雖然她沒搭理他,但好容易能見她一麵, 方青山哪能放棄,忙追了上去。


    她們是去街上了,並未像是有事情要辦, 隻是信步逛著。


    天空依舊是湛藍湛藍的,氣溫不冷不熱的將將好。這般好天氣, 街道上有許多行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黎酥懷裏的那個奶娃子聽到聲兒, 就不安分了起來, 揮舞著一雙小胖手從黎酥懷裏掙了小臉兒出來看。


    方青山一直心係那人兒, 這奶娃子探出頭來他這才注意到, 一時有些愣怔。


    他知道這奶娃子就是媳婦兒給他生的兒子,前頭匆匆迴來,連媳婦兒都未曾能細看她就迴房了,更別說這奶娃子了,他這才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他。


    這奶娃子被養的很好,才幾個月大就像是有一周歲了,小臉兒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小翹鼻,與他並不像倒是隨了那人兒,極為漂亮、精致。


    方青山生的太顯眼,那奶娃子探出臉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時揮舞的手都不動了,晃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直盯盯的看了他一會兒竟然小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扭過了小臉兒直往黎酥懷裏鑽。


    黎酥怔了下,迴頭看了眼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也不及和他算賬,忙抱著那奶娃子又哄又親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止了哭聲卻是再不探頭出來看新奇熱鬧了,竟跟個小鵪鶉一樣埋首在她懷裏再不亂動了。


    方青山一時啞然,頓了頓才再次上前:“媳婦兒,我……”


    “李媽媽!”他剛開了個口就被那人兒截住了,依舊是沒看他:“替我告訴那個人,他嚇到了我的兒子,我不想看見他,讓他莫要再跟著我!”


    說著抱緊懷中的奶娃子自轉身往迴走了。


    方青山哪能看著她就這麽的走了,忙要追,可卻被李婆子擋了住,她也是麵有難色:“老爺,您還是別跟了罷……”頓了頓,也是好心勸道:“現下夫人正在氣頭上,您就再等等吧,待夫人氣消了再說。”


    方青山重傷在外頭守了三日,全憑著見那人兒一眼的信念支撐著,如今好容易見著,她竟是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甚至還不讓他靠近了。


    他心中一陣哀痛,險無力支撐,身形直晃。


    李婆子看的不忍,迴頭看了一眼,見那人兒已經過了街道拐角,這才悄聲支招:“夫人這是麵硬心軟,老爺您試一試苦肉計,夫人定會心疼的。”


    方青山一聽立時茅塞頓開,不由得精神一震,忙道了謝,擦去額上流出的虛汗也不及歇息忙大步追上了前麵的人兒。


    他們家離街道很近,走的又不遠,她抱著小湯圓已經到了宅子前剛上得台階。


    方青山忙拚盡全力追上前,他嘴笨,原本想說點好聽的話來可一見到她的臉兒便心中激顫的更是沒了多少言語,隻憑本能的喚:“媳婦兒……媳婦兒……”


    那漢子擋在身前,黎酥不得不仰起臉兒來看他,冷道:“將軍請自重,總無故糾纏我一介婦人,不怕被人恥笑嗎?”


    這般疏離冷硬!方青山聽的心頭一梗,顫動著嘴唇:“別鬧……”


    還隻是這兩個字,不是斥責,滿是祈求和悲傷。


    那人兒胸口起伏了兩下,卻依舊沒有諒解他的意思,對丫頭們吩咐了句:“趕他走!”就舉步繞過他進了宅子。


    隻是她剛跨過門欄就聽得有重物倒地的聲響。


    李婆子將將趕上來,忙驚唿出聲:“老爺!”


    方青山倒在地上,艱難的伸手往那人兒跟前爬。


    他不是做戲,本就重傷全靠著對那人兒的一腔執念、熱血熱強撐著,可如今雖終於見到了她,但她竟當真不想再看到他,甚至對他這般疏離冷漠。就像是一盆冷水接連潑到了他的熱血上,他終是到了極限再支撐不住了。


    丫頭、婆子們的驚唿聲中,方青山費力的抬起臉,模糊視線中,那人兒腳步並未曾停頓。


    一時,他身如墜深崖,萬劫不複!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青山醒來,是在一間整潔的房間裏,有幾個丫頭正服侍在左右。


    見他醒過來都是驚喜萬分,忙端了熬好的藥過來喂他。


    隻是那漢子一動不動,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雖睜著眼卻是直直的盯著床帳,細看下去目光竟有些渙散,跟失了神誌一般。


    幾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出去掀開門簾子往外頭看了看衝她們搖了搖手,剩下的那幾個丫頭才放心勸道:“老爺莫要灰心,夫人還是心係著您的。”


    果然一提那人兒,他渙散的目光就漸漸的聚迴來了一些,丫頭們忙又道:“前頭您忽然暈倒,夫人走了幾步便又迴轉了來,吩咐婆子們將您抬迴宅內,又請了賽華佗過來給您醫治,您昏迷了一晚上了,夫人便一直在這裏照料您連小公子都未曾管呢,這才將將出去。”


    “是啊,隻是夫人麵薄不讓奴婢們多言,吩咐奴婢們等您醒了之後就趕您走,但這肯定不是她的本意,老爺莫要誤會了夫人而再傷了自己的身子,到時候苦的還不是夫人麽!”


    這幾個丫頭一直跟著黎酥,目睹了一切再加上如今的情況,也知曉自家夫人並不是真的要與老爺決裂,便沒再遵從她的指示了。


    她們的幾句話對方青山而言簡直猶如靈丹妙藥,立刻讓他將死的一顆心活了過來,興奮的大喘著粗氣掀開了錦被下床,鞋襪都不及穿就大步直奔內院臥房。


    臥房外頭有兩個丫頭在當值,見他就要這般闖進來忙上前擋他,可是她們哪裏能擋的住,方青山隨意伸手一揮就將他們推開了,大步徑直進了內室。


    裏頭靜悄悄的,滿室熟悉的、令他魂牽夢繞的幽香中,那人兒正側臥在床榻內。


    方青山忙放輕了腳步,悄悄上前,終於得見她的嬌媚的小臉兒。她熬了一夜想是困到極致了,此刻正閉著眸子睡的正香,懷中還抱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奶娃子。


    以往她睡覺都是很乖巧的平躺著,如今有了這個奶娃子便習慣側臥了。小湯圓極為黏她,即便是困極了,旁人抱著也會立刻哭鬧個不停,是以一直都是她親自帶著他。


    昨夜她照料了那漢子一夜,沒怎麽管他,他哭的累極了才在李婆子的懷裏睡著,小臉兒都哭紅了,黎酥看的心疼,忙將他接了迴來自己抱著。


    終於到了娘親香香軟軟的懷裏,那奶娃子睡夢裏似乎都感覺到了,咧著小嘴在笑。


    這是他的妻兒!


    方青山目中有些濕潤,就這麽的看了良久才顫著手過去輕輕的將她們攬住。


    一時,心都滿了。


    滿懷的軟玉溫香,方青山又忍不住俯身親了親那人兒嫣紅的小嘴兒,隻是剛抬起臉來就正對上一雙滴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他暗道不好,果然就見那奶娃子小嘴一撇“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那聲兒氣足的很,哭的十分嘹亮。眼看那人兒眉頭微蹙就要醒來,方青山心頭一慌,下意識的忙璿身就地一滾藏身到花鳥屏風後了。


    黎酥醒過來見那奶娃子哭的停不住以為他是餓了,忙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哄了哄,掀開衣服喂他喝奶。


    小湯圓是被方青山嚇哭的,但一個小小奶娃子有什麽記性,有奶喝立刻就停了哭鬧,攥著個小拳頭使足了勁兒吭哧吭哧的專心喝奶去了。


    而屏風後麵的方青山,看著那原本屬於他的水滴鮮果被個奶娃子搶占,他還不能近前,一時心頭竟有絲絲的嫉妒,目光也變的幽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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