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可如何是好?主子他完全喝不下藥,這已經整整一日了,再這樣下去可真要出大事了。”


    南風扶著慕雲笙,又見那淺褐色的藥汁從他唇邊溢出,都快急哭了。


    白無雙端著藥碗,捏著勺子,見那藥汁又淌下來,慌得隻能用衣袖擦,也隻是頭疼。


    “這個人可真是不省心……”


    她嘀咕,沉眉想了想又看向南風:


    “不如你喂他?”


    “我?”


    南風莫名其妙:“您都喂不進去,我就行了?”


    “你用嘴喂啊。”


    白無雙張嘴就來,南風驀然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了。


    他看看靠在他肩上的慕雲笙,半天才坑坑巴巴道:


    “小,小姐,您沒開玩笑吧?我?喂?”


    他騰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白無雙瞪了他一眼:


    “那不然呢?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法子是不是就比用勺子喂管用,但是我看戲文上都這麽演的。大概還是有點用的吧。你是他的近身侍衛,不找你找誰?你家那個蘇側妃又不在。”


    南風:“……”


    完全無言以對好嗎?


    戲文上東西都能搬下來用了。


    再說他可真沒見過哪個戲文裏有這種場麵。


    還有那個蘇側妃,她就是在,這位就願意讓她用這種方式喂藥嗎?


    南風心中直搖頭,想到這裏便道:


    “小姐,這事,這事我覺得還是您更合適。”


    “我?”


    白無雙沒想到南風上來就把這球踢給了她,旋即那臉就冷了。


    “你倒是說幾個我更合適的理由出來。”


    涼涼的話語扔過來,南風就有點頭大。


    他實在是搞不懂,這兩人為何冷臉的時候都一樣讓人心裏發毛。


    這難道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心裏直犯嘀咕,嘴上他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道:


    “這首先您是大夫,什麽都懂,自然更好些。第二嘛,您跟王爺有過婚約,那關係自然不一樣。屬下這幅尊容行這等事,怕是辱沒了王爺。待王爺醒了,屬下這小命可就難保了。”


    “你也說了是有過婚約,現在婚約已經沒了,合適嗎?”


    白無雙隨口就懟了過來。她不是非得計較這點事。隻是眼下明明不需要她。


    南風這般磨磨唧唧,她也煩了,蹙眉冷眼又催促:


    “你快點,把他放下來,藥要涼了。”


    她起身,不由分說的命令。


    南風一個頭兩個大,見白無雙堅決的很,又恐耽誤時間不好,隻能妥協了。


    卻沒想道,剛想起身,手上扶著的人突然動了動。


    “主子,您醒了?”


    南風激動異常,白無雙也愣了一下,心尖瞬間閃過一絲驚喜。


    雖然慕雲笙那樣子算不上多好,臉上痛楚之色明顯,眉心也緊緊皺著,但他好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醒了,便好。


    “你醒了。”


    她克製著,並沒有像南風那樣表現的那麽明顯。


    隻是,這一瞬間眼中的亮光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剛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但是慕雲笙目光的焦點卻從睜眼開始就落在了白無雙的臉上。


    “被你們吵醒了。”


    他緩緩掀唇,吐了一句虛弱又無奈的話。


    也是這話,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都這樣了,還能說笑。


    既然能開玩笑,想來他自己的感覺應該還好,這場兇險萬分的休克應是被他熬過來了。


    白無雙心中鬆了口氣,同時南風卻從慕雲笙這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


    靈機一動,他就對白無雙道:


    “小姐,那您喂主子吃藥吧,屬下走了。”


    說著話,他就將慕雲笙小心翼翼的鬆開,讓他自己靠在了床頭,隨即站起來臨走時還拖走了一直在旁邊的小蘭。


    這位反應速度太快,白無雙都沒來得及說什麽,這帳中就隻剩下他們兩人了。


    慕雲笙此時滿臉病容,看上去虛弱至極,隻是那雙眼睛凝神盯著,還是讓人感受到了壓迫之意。


    白無雙本來一心隻想著他的身體,心無旁騖倒也自在。


    此時他一醒,對上這雙深邃的眼睛,她又想起了那些事來。


    一時間,心頭煩亂,她緊緊端著那碗,也不知道說什麽,隻低眉沉默著。


    “藍焰迴來了嗎?”


    慕雲笙先開的口,問的藍焰。


    白無雙這才迴神,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迴來了。現在又去城中了,陸將軍打下了北廬,他去幫忙善後了。”


    她順道連戰果也說了。


    這在慕雲笙的預料之中,他麵無波瀾,隻微微頷首:


    “嗯。”


    關於戰事,她與他實在沒什麽好說。


    別的事,其實也沒有。


    白無雙低眉看了眼藥碗,想了想,就將碗遞了過去。


    “王爺先把藥喝了吧。”


    王爺!這兩個字從城牆上那一刻開始就像一座高山一樣立在了他們中間。


    許是永遠都翻不過去了。


    慕雲笙心口的痛感驀然加重,臉色也變了變,他沒說話,隻望著那雙端著藥碗的手。


    沉默了一會,他才淡淡開口:


    “如果我讓你不要這麽喚我,你怕也是不會願意。”


    “不這麽喚您,那怎麽喚呢?公子?”


    這語氣裏有幾分自嘲,也有幾分惱怒。實在是看在他此時是個重病之人,她才沒有跟他計較什麽的。


    手抬的酸了,白無雙又將藥碗遞了遞:


    “喝藥吧。涼了影響效果。”


    慕雲笙其實想過再見麵,她會是什麽樣子,他想以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知道他一直隱瞞身份定會氣惱的罵他,甚至揮動拳頭都有可能。


    卻沒想到,她是這樣一副平靜的模樣。平靜中透著冷淡,疏離。


    這世上最遙遠的關係不是我恨你,你怨我,而是茫茫人海中,你我有幸對麵卻依舊像一對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慕雲笙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的淡去,垂眸看了看那湯藥才道:


    “我提不起勁來,心口也痛,你喂我。”


    他確實定是渾身虛軟無力,但是還不至於喝個藥都不行了吧?


    白無雙皺皺眉,沒跟慕雲笙爭,突然站了起來:


    “既然王爺無力自己喝藥,那我去叫人來伺候您就是。”


    她轉臉,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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