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雙被押著站在這城牆頭上往下看,心中的感覺並不比慕雲笙好多少。


    她知道做任何事的過程中都有可能隨時出現預料不到的變故。


    城下那人臨走時,她還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讓他自己成了這場戰爭的最大變數。


    卻沒想到如今,這場戰爭的變數是她。


    她遙遙看著那人和那人身後的千軍萬馬心中止不住的愧疚。


    身為軍醫,仗打到現在多難她看在眼裏,她留在這裏本是想盡些綿薄之力的,可現在成了拖後腿的那個了。


    白無雙無話可說,也自知這種情況下自己是萬萬逃不脫的,便連掙紮都沒有掙紮,隻努力維持著鎮定,告訴自己別慌,暗中尋著脫身的時機。


    她身邊的就是北廬的守將,唿連越。


    這唿連越並不是月璃這場戰事的主帥,隻因那原來的主帥連丟兩城失利被責罰,天曜又攻到了北廬,這北廬守將唿連越就剛好頂上了。


    唿連越臨危受命也是頭大,剛經了外城那場輸的莫名其妙的戰事對城牆下的軍隊更是恐懼。


    也是到現在,抓著這女子在手,他才舒了口氣,甚至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


    此時天色已明,城牆下的人到底什麽表情他是看不清,但是方才那人震驚之下,提韁駐馬的樣子他是看在眼裏的。


    眼下,他有八成把握他賭對了。


    唿連越心中高興,隨手將白無雙又往前一提。


    白無雙厭惡的冷目掃向他,卻見他根本沒看她,隻看向城牆下的人,張揚的笑著。


    “熠王殿下,我與殿下的驚喜,殿下可滿意?”


    白無雙的目光還沒從唿連越臉上撤迴,隻見那雙厚嘴唇翻飛,吐出的字眼讓她渾身的穀骨骼都禁不住的顫抖。


    熠王?慕雲笙?


    他喊的是那人嗎?


    不是他又能是誰?那底下,除了那人還有誰像?


    那人,他就是慕雲笙。


    她心緒翻湧,驀地將臉轉過來盯向城下的人。


    難怪他的氣質如此卓絕,能力如此強悍,難怪這軍中的人對他皆是俯首聽命,難怪他無論說什麽話,做什麽事,總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氣勢


    因為他是慕雲笙,他的矜貴與生俱來。


    他本就是王者,是淩駕於眾生之上的那個人。


    這麽久了,他對她隱瞞身份,每日看著她嬉笑怒罵,聽著她不明真相的喚他公子。


    甚至,他還以侍衛的身份故意的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戲弄與她。


    最最可恨的是,他退了她的婚。


    在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想娶便娶,想退便退。


    旨意上寫著許婚姻自由,實際上不過是他瞧不上她,稍作了那點補償罷了。


    無數思緒瞬間壓到白無雙的心頭,她盯著那人,狠狠咬住了唇畔。


    委屈,憤怒,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沒忍住,鼻尖一酸,淚濕了眼眶。


    有那麽一瞬間,她恨不能想立即飛下這城牆,衝到他麵前質問他為什麽。


    她望著城下那人,忍不住掙紮,那模樣遠遠的落入慕雲笙眼中,他心如刀絞。


    “怎麽,殿下沒什麽想說的嗎?”


    城牆上,唿連越緊抓著白無雙後領又放聲笑道:


    “我可知道,這姑娘是你的王妃。聽說你們感情深厚,殿下大概不想看著心愛的姑娘死在自己眼前吧?”


    心愛的姑娘?


    拋棄的姑娘吧?


    白無雙猛地掙了一下,轉臉怒目看向唿連越。


    “將軍這麽說可真是說錯了。我與他之間的婚約早已經取消了。你拿我去威脅他,實在是找錯人了。”


    她並沒有刻意提高音量,唿連越轉臉看她,卻是不信:


    “我找錯認了?這話,你說了可不算,這要問王爺了。王爺,你說呢?她在你心裏分量有幾何啊?”


    有幾何?


    打到這裏,損失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慕雲笙是王爺又是將軍,無論從政治還是軍事上來說,他都不會將一個女子放在眼中。


    何況這女子還是他不要了的。


    白無雙順著唿連越的話音也看向慕雲笙。


    光線漸漸明朗,天邊起了朝霞,太陽冒了頭刺破雲層散出萬丈霞光。


    這霞光中,他一身銀甲熠熠生輝,立與千軍萬馬之前,靜默的望著她。


    他在考量該怎麽抉擇嗎?


    不,也沒什麽好考量的。


    她和一座城,這是個傻子都會選擇的問題。


    何況是他?


    白無雙心中起起落落,從最初的驚,到後來的委屈,憤怒,再到現在,她已然不對活著報任何的希望了。


    來到這異世,她一向是很惜命的。隻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有些事是人力難為的。上天真要讓她今日死在這裏,她也無從選擇。


    隻是心中多少還有些失落。


    她知道那人不會選她,卻又止不住生出那妄想來。


    不過現在,望著他冷峻靜默毫不為所動的模樣,她也知道了,那妄想終究是妄想。


    她的心思與她估量無二,他是不為為了她放棄攻城的。


    罷了,與其看著他下令攻城,她死於他手下的亂箭之下,還不如自己了結了來的痛快。


    白無雙心中的絕望一點點的擴散,最終取代了所有情緒彌漫整個心間。


    她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活了兩世對生死也沒有那麽恐懼。


    這念頭閃過,她便最後望了慕雲笙,驀然轉身手伸向了唿連越的配刀。


    許是覺得她一個女子毫無殺傷力,他們並沒有捆綁她的雙手,這唿連越隻抓著她的後衣領押著她,唿連越又根本沒提防她有此一招。


    這便給了她機會,她的手順利的握住了刀柄。


    嘩的一聲,配刀抽出,她想都沒想的就將那刀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我說了,你不必拿我威脅他。我也不怕死。”


    未多言,她緊攥著刀柄轉向城下。


    陸冰妍看到這一幕急了:“小姐,別亂來。”


    就連藍焰也有些慌了:“無雙,你犯什麽傻。慕雲笙,他們不就是想退兵嗎?你說句話啊?”


    他轉向慕雲笙急著大吼。


    城上,白無雙將刀刃往自己脖子上抵了抵,感受著這刀鋒的寒涼,一邊望向那人。


    她沒說話,隻將眼眸緩緩閉上。


    她這麽做,不是為了逼他,自然也沒有再等的必要。


    深吸了一口氣,她便將力道蓄到了手上。


    此時,那刀鋒已經劃破了她的脖頸,隻消再用力一劃,今日之事就算了了。


    這一生也就結束了。


    她不再多想什麽,指尖一緊,手便要劃動。


    就在這個時候,耳旁突然響起陸冰妍一聲急喝。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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