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青竹院外。


    “南風,你讓我進去看看王爺。他走了這些日子,一迴來就住進了青竹院。我連一麵都沒見著,他到底怎麽樣了,我很擔心。”


    蘇凝歡急著對南風道。


    擔憂了兩日,她自己的臉色也不好。


    南風對她這一天來幾趟的頻率也頭疼。


    “蘇側妃,不是屬下不讓您去。是王爺說了,不許人打擾。您瞧我,我也站這麽老遠的。就怕擾了王爺清淨。”


    “可我擔心他啊。我聽說他受傷了。傷怎麽樣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退了白府的婚事?”


    蘇凝歡心裏都是疑問。


    南風顯出為難之色。


    “王爺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蘇側妃請放心,至於退婚之事。那是王爺的意思,屬下不知也不敢揣測。請側妃見諒。”


    南風躬身低頭,姿態謙卑,話卻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蘇凝歡又急又氣,緊緊的咬著唇,瞪著南風看了一會,實在無望才暗暗跺腳轉身。


    準備走時又看見侍女手裏的食盒,接過來雙手遞給了南風。


    “我親手做了幾樣吃的。你拿進去給王爺。他不喜歡我在這裏伺候,你們就多費點心吧。”


    這話說的有些落寞情緒,南風也不知道說什麽,接過來隻應了聲‘是’。


    蘇凝歡不舍的朝那竹門裏又看了看這才轉身離去。


    她走後,南風抱著那食盒猶豫了半天才走進院中。


    屋子裏,慕雲笙就坐在琴架邊,卻沒有撫琴,隻是拿手輕輕在琴弦上滑過。


    “主子。側妃送來了食盒,她很擔心您,想來伺候您。”


    南風本來沒打算替蘇凝歡說話,隻是想著她一日來幾次這精神也著實可嘉,便替她傳了個話。


    誰知,眼前的人根本沒理他。


    慕雲笙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般,依舊低著頭凝視著那根根銀亮的琴弦。


    他穿著雪白寬袍,竹簪束起的墨發自然垂落,低垂著眼簾,神色靜默,指尖滑到琴弦的一端時,他才淡淡的掀唇。


    “她的麻煩大概也不會少吧?”


    南風愣了一下,有點跟不上這思緒節奏。


    想了想才明白,迴道:


    “白府傳來的消息說無雙小姐迴府不久就被白宏叫去了。出來時倒也沒怎麽樣。想來白宏也沒太為難她。”


    “是嗎?”


    慕雲笙抬起臉,指尖依舊壓在琴弦上。


    “那便好。”


    說了這麽一句,他又沉默了一陣,又換了種稍微輕鬆點的語氣道:


    “她也不是個肯吃虧的,想來是能應付的。”


    他很記掛白府中那位。


    南風皺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主子,屬下不明白。您明明是對無雙小姐印象頗佳的,為何非要退婚呢?”


    他也不是瞎子,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他看不出來嗎?


    慕雲笙看看南風,這一次並沒有嫌棄屬下多話。


    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又抬起那隻壓在琴弦上的手搭在了自己受傷的手臂上。


    “若在從前,那樣的宵小還不至於傷了我。”


    “那是因為主子帶著無雙小姐。”


    怕再喊王妃不合適,南風直接切換了稱唿。


    慕雲笙看了他一眼,苦澀的搖了搖頭。


    “帶著她也不至於。是我的身手慢了。”


    “主子身上毒傷未解,難免的。”


    南風衝口而出,慕雲笙沉默了一會。


    他的目光又迴到了琴弦上。


    “死,也是難免的。”


    他突然開口,南風嚇了一跳:“主子。”


    慕雲笙看了他一眼,無所謂的笑笑。


    “她去找邱城是好心。事與願違也沒辦法。這也許就是命。我已沒什麽可失望的。隻是,突然覺得既如此,不如放她自由。趁著現在,她與我並無情義,總好過成婚後,萬一她……怕是要傷心一場。”


    萬一動了情,那感覺必定是撕心裂肺。


    “以前,我沒想過這個。我以為,她現在的處境並不算多好,不若將她接入王府,有王妃的頭銜,即便我不在了,她至少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能衣食無憂。


    也算,我給她的一個補償,一個交代。如今,我隻覺得與她來說,最好的應是心中無牽掛。”


    說到這裏,慕雲笙又沉默了。


    愛一個人是好事,愛而不得便是悲劇了。


    他低眉望著琴弦,指尖又在那涼冰冰的琴弦上緩緩滑動。


    他今天的語氣親近隨和,連自稱都改了。聽起來似談心一般,又顯得格外的低沉傷感。


    南風聽著心裏不是滋味,想開口,又不知道勸什麽,沉默間,才又聽他道:


    “她是個聰慧機敏的女子。藍焰顯然傾慕與她。江湖廣闊,赤焰門主風采卓絕,應是更適合她。至少,能護她長遠。”


    話越聽越聽不下去。


    “主子,無雙小姐似乎並沒有對藍焰有什麽另眼相看。主子大可不必當真。”


    這話尾音落下,慕雲笙挑起了眉眼。


    “不是藍焰也可以是別人。”


    又沉默了瞬間,他輕輕的歎了一聲:“我之前想錯了,隻當她是那尋常女子。才動了接她入府的念頭,如今看來,沒有我,她隻會活的更好。更別說,前些時候,我還在宮中聽母後宮中的人議論說,母後打算若我有不測,便讓她陪葬。這簡直……”


    慕雲笙直搖頭,南風嚇了一跳:


    “這太荒唐了吧?”


    “荒唐?”


    慕雲笙苦笑:“母後做得出來。”


    南風愣住了。細想一下還真是。


    “以太後對主子您的重視,還真有可能。”


    “所以,我豈不是害了她?”


    慕雲笙起身轉向後方,望著窗外那一片竹林負手而立。


    “她應該好好活著。退婚也許會有暫時的困擾,但是過去了,她會好的。”


    “無雙小姐是好了,主子您呢。”


    南風替主子難受,不由的將心中的話帶了出來。


    慕雲笙沒有迴頭,隻對著那片清脆笑了笑:


    “我也沒什麽不好的。”


    情愛原來是這種感覺。


    苦是苦,心卻是滿的。


    白府,映月閣。


    “小姐,這王爺是不是有毛病啊?莫名其妙的怎麽會退了您的婚?這傳出去,讓您如何做人呢?還有,這以後在府中怕要被夫人和二小姐給欺負死了。”


    小蘭急了,直跺腳,不管不顧什麽都說。


    白無雙捧著那道聖旨,目光停留在那些字跡上,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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