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不能生當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王子騰此人從來不缺乏野心, 也具備著與此相匹配的才幹。或許, 他並不足以和真正的梟雄曹孟德相比,但是在狠辣這一點上, 在如今這個時代也算得上是無出其右了。


    是夜, 他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將領, 一刀將預備害他的副將梟首之後, 馬上攜著一萬大軍折身攻打太原府。可憐太原府的知府還以為去而複返的王子騰有什麽要是, 被對方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個府城。


    一時間, 整個太原風聲鶴唳。不比林瑜自帶糧草,身後還有興化、福州兩府以及東番源源不斷地提供。王子騰想要滿足兵士們的胃口,那就隻有就地取材。


    正所謂兵過如篦, 就算王子騰統兵向有製度,但是這種舊的製度和蘇木在林瑜身邊看到的可不一樣。更何況, 這還在王子騰剛剛扯旗的關頭,倉促之下, 也要給這些一下子從官兵變成了叛逆的兵士一點甜頭。


    蘇木可以說完全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展開,王子騰他的確如他意料的起兵造反了, 但卻是另起爐灶。明麵上完完全全沒有表現出和南邊的林瑜有一時半點的關係。


    索性,之前蘇木為了安全也是保密起見,並沒有將手下的地支給暴露出去。王子騰也不知出於何故, 雖然將蘇木的這一支隊伍給看管了起來, 但是依舊是客客氣氣的,並沒有無禮的舉動。


    蘇木除了不能在軍營中所以走動了之外, 並沒有多少不方便的地方。就算他遣人出去報信,王子騰對此似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采取了默認的態度。


    如果林瑜知道這邊的情況的話,大概會誇讚蘇木幹得漂亮。


    山西已經靠近直隸,王子騰的想法其實很明顯,他想著先一步北上。雖然他的手中隻有一萬多的兵士,但是他本就對整個國中的兵力布置很了解。他完全可以裹挾大量的丁壯,直接威脅京師。萬一,比林懷瑾先一步攻破京城,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而退一步來說,若是事有不協,他也可以轉而南下,帶兵投靠林瑜。看在他手上兵士的份上,林懷瑾安排起他來也需要好好斟酌。


    總之,比隱姓埋名地給林懷瑾賣命要劃算多了。


    他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的響,但是這對於林瑜來說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山西處在中原腹地,王子騰一拉旗就是在朝廷的背後插了一刀。相對於還在南方的林瑜來說,王子騰那邊帶來的威脅更大,可以短暫地移開朝廷看向南方的目光。


    正所謂各取所需,林瑜對王子騰肚子裏的那些小九九了解得不說有十成,九成還是有的。說句老實話,他是真心的希望王子騰能在山西那邊堅持更長的時間。


    兩處烽火起,朝廷一直在粉飾的盛世太平就會不攻而破。一直隱藏在暗中如白蓮教這樣的反靖複明的組織就會紛紛地冒出頭來。


    這些在林瑜的眼裏大約是癬疥之疾,但是對於朝廷來說,卻是對他們統治的一大打擊。


    林瑜很能辨別得清楚,目前最大的敵人就是朝廷,他也已經派出人手,去暗中接觸這些人。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很樂意花出去一筆錢財。


    橫豎,現在這個時候,錢這個東西就算存著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留下洪銘澤南下,林瑜率軍繼續北上。


    原本的計劃不變,洪銘澤的主要目的還是控製南邊的沿海地區。朝廷在海麵上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沒有內江內河上的水師。


    這些水師固然不能和洪銘澤這樣的行家相提並論,但是若叫他們運了錢糧北上,對於林瑜來說也是一件麻煩事。他留著漕運另有用處,這才留下了京杭大運河。


    其他的地方再運過去,那就是資敵了。


    特別是廣州府,現在匯聚了大半個已知世界的文明,還有大量的真金白銀。林瑜絕對不會允許開埠的廣州府將大量的白銀送給朝廷,來壯大自己的敵人。


    所以,在史玉城迴到東番的時候,原本留守的劉士央就載著充實的彈藥,還有士氣飽|滿的兵士們向著廣州府進發了。


    廣東水師提督府在廣州府,而廣東水師卻駐紮在惠州府。如今整個水師已經完全陷落,消息隨著幸存的殘兵敗將傳迴去的時候,整個廣州府和惠州府一片嘩然。


    不說因為兵力空虛,毫無抵抗之力而惶恐的惠州府知府,就是身在廣州府的史巡撫也在驚恐之中摔了手中的杯子。


    “你再說一遍!”他厲聲問道,他實在是難以相信方玨會戰敗,更別說,一觸即潰了。他瞪著跪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兵士,萬分懷疑這人是不是想要擾亂軍心。就算他再看不上方玨的為人,他的本事還是要承認的。


    這樣的一個大將,怎麽會和東番的叛賊甫一交手就全麵潰敗,這樣的謊話也太假了。


    想到這裏,他不顧來報信的人的掙紮,揮手道:“此人擾亂軍心,要不快堵了嘴拉下去。”看著人被拖下去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鬆。


    這話雖然聽上去太過荒誕不經,但是那個兵士的反應卻不是偽裝的出來的。這個人是真的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這也給史巡撫的心中又添上了一筆難以描述的陰影。


    這些天他又是擔心來自東番的叛亂,又要死死的壓住廣州府知府林瑜的消息不被傳出去,可以說是過得心力交瘁。現在整個廣東都是他在做主,一時間消息還傳不出去,但是等方玨一旦打贏了東番叛軍,繼續向著東番進發的話,他手下出了一個判臣,還幫著這個判臣瞞了這麽久的他就要被秋後算賬了。


    可若是剛才那個兵士說得是真的話,說不得這件事就能瞞過去了。至少,廣州府的這一筆錢糧的下落就可以推到方玨的身上,橫豎死無對證。


    史巡撫因為這個想法心裏砰砰亂跳起來,但是轉而想到林瑜的時候,他興奮地心髒滯了一滯。因為這一點實在是繞不過去,而且,廣東水師陷落,惠州府失去屏障,他身在廣州府就好到哪裏去不成?


    因為要供這個五萬兵士的糧餉,廣州府不像是其他的州府,他們在有衛所的正式駐軍之外,各大主鎮上還有著千戶所。將幾個千戶所召集起來,再加上一些丁壯,輕輕鬆鬆就能拉起一支萬人大軍。


    可是廣州府卻做不到這樣,並不是說他們就連一支千戶所都拉不起來了。隻是因為廣州府的地形,這些人根本守不住那麽多的碼頭。而可恨的是,東番叛賊過來的話必定是一支支的水師。


    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現在整個沿海都對著東番的水師敞開了懷抱。


    史巡撫的臉色陰晴不定,他躊躇了片刻,但是給設在肇慶府的都司發了一份信函,要求他向廣州府增援。用他的話來說,若是囤著開埠以來的大量關稅白銀的廣州府被反賊攻陷,他們哪一個都吃罪不起。


    都指揮使楊晉原可不是什麽不信邪的人,他看著手中的語帶威脅的信,冷哼了一聲,這才手一揮,讓手下副將帶著三個千戶所前往增援。


    都指揮使有守土之責,但是他寧願帶在肇慶府。當他是傻的不成,一支能打敗方玨五萬大軍的水師,他手下才多少人。反正,在聖旨下來之前,他隻要守住了肇慶府誰都不能說什麽。


    且不說,史巡撫那邊看到那少少的三千人會是什麽樣的神色,洪銘澤在接到指令之後,就放下了運來的八千俘虜交與柳秋池,自己則帶著兵士直接南下泉州府。


    從興化府到泉州府還是走海路更加的方便,還不用翻山越嶺。所以,當他們從石湖鎮也就是後世的泉州灣的地方登陸的時候,泉州府已經先行做了準備。隻可惜火力上的差距根本不是靠著地理優勢還有以逸待勞就能夠彌補的,這還是洪銘澤將大量的彈藥運輸給了林瑜預備北上的主力軍那邊,沒有盡情的開炮的緣故。


    泉州的幾個主要城鎮和州府要麽依海要麽依江,水路的方便大大加快了洪銘澤拿下整個泉州府的速度。泉州府的知府剛把自己的家人送出去,甚至還沒來得及解決自己,就被當地大族常家人給帶著家丁護衛給抓住了,開了城門獻了出去。


    常家一族在常柯敏莫名離開京城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上上下下都遭受了不少的打擊。這讓他們徹底認清了自己能有之前那樣的好日子過完全是因為常柯敏的那一個文淵閣大學士的位置,而不單單隻是所謂的百年士族。


    按照府城之中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手段,就算他們在泉州再根深蒂固,也快要被連根拔起了。破家縣令、滅門府尹不外如是。


    所以,他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所有的族人丁壯,奮起反抗抓了那個翻臉不認人的知府,跑去洪銘澤麵前領功去了。


    自然,這其中常柯敏的信件起了多少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在洪銘澤整一萬大軍的威懾下,其他幾個鎮上的千戶所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堪稱一路城破,直奔漳州府。


    於此同時,林瑜也和張忠在福州府附郭的閩縣會和,往連江縣而去。連江縣在連江和岱江下遊處,不需要在翻江,到下一個縣之間是一片坦途。


    而這不得不感謝已經送了命的沈指揮使,他為了馬匹不被火炮給驚擾,將馬匹全都拴在了城外樹林裏麵,每一匹都完好無損。


    這些馬匹不是什麽高頭大馬,離神駿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林瑜也隻是用它們來載人而已,行軍速度總比眾位兵士用腳丈量土地來得快。


    還在南方打轉的林瑜暫時還沒有組建騎兵的打算,這時候的騎兵還沒有完全被淘汰,在北方的大片平原之上,騎兵的機動性不是死板的火炮陣能夠徹底打敗的。


    但是,在南方的話,林瑜拉出來的上百門的火炮堪稱無敵。


    繞過寶勝山,就進入了福寧州。


    “前麵就是寧德。”林瑜跨在馬上,指著前方道。他騎得馬卻是正宗的好馬,算不上傳說中的汗血寶馬,但是一日上百裏卻是輕輕鬆鬆的,連個喘都不打。


    “正是。”身邊的參謀迴憶了一下腦海中的輿圖,肯定道,“此處天然海港眾多,是個好地方。”


    天然海港多,意味著什麽在明顯不過,林瑜迴想了一下整個福寧州的資料,發現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這個州的土地之下居然有這相當豐富的礦產資源,其他的且不說,單單一個銀礦就給了林瑜絕對掌握住這裏的理由。


    但是,開發礦產需要人手,林瑜想了想之前那整整八千的俘虜,在修完興化府和福州府的道路之前,他們暫時是騰不出空檔來了。


    興化府和福州府甚至於泉州府之間的道路並不是用的水泥澆築,這樣的道路是好,但是耗費太大。有這個錢林瑜還不如拿去多招一些兵士,但是為了暢通,林瑜拿出了曾經最早出現在秦始皇時期的軌道。


    鋪設這種基礎的軌道需要夯實地基,然後直接用木質的軌道就行。就像是之前說的,林瑜暫時還沒有這麽奢侈去鋪設什麽鋼鐵軌道。就算他現在作用一個儲量整整三億噸的鐵礦一樣,產量這個東西還是有限的。


    但是,因著瓊州府那邊的鐵礦質量優良,林瑜交代下去的蒸汽機終於也有了一些進展,等來往商隊從交趾把橡膠樹上的產出帶過來,隻要天然橡膠被製作出來,實用蒸汽機的密封性就會被解決。


    蒸汽機對著工業的意義不必再說,至少,北州之上槍支是真正實現了批量生產不說。之前人力沒辦法解決的膛線問題也會隨之解決。


    想想一下,每個兵士手中都端著一杆線膛槍,對上朝廷的滑膛槍,誰輸誰贏的問題再也沒有異議。


    當然,在林瑜真正統一全國之前,蒸汽機會作為一個絕對的秘密,被安放在北州的兵工廠,嚴密看守。


    它對工業的意義暫時還不需要展現,更沒必要提醒華夏未來的對手,這裏已經有了可以實用的蒸汽機,而非擺在展覽台上的模型。


    而且真正發揮作用的蒸汽機需要能源源不斷地提供煤礦資源。然而,現在林瑜手中的煤礦暫時還靠得是那些不怕死的商人走私而來。這一點,必須等林瑜北上打下安徽的時候才會有好轉。


    此時的興化府。


    林瑜留下三千兵士的同時,也示意柳秋池從那個知府的手裏光明正大地將權利給接手了過來。都已經造反了,自然也就不用那個整日裏鬥雞走狗尋花覓柳的知府留什麽麵子。


    柳秋池本就是已經做摜了的,除了遺憾不能去往北州之外,適應良好。


    唯一不大習慣的也就是賈璉一個人,他大概沒鬧明白,老祖宗口中的有出息是不是就這樣有出息的?他的確是能從朝廷的手中把自己保下來了,但是這萬一要出什麽事情,豈不是更加要命。


    柳秋池看不慣他那個糾結的模樣,一轉手將手裏的俘虜分給他一部分,叫他看管著修路去。


    之前林瑜在興化府實行的府衙改製賈璉是知道的,這麽一改,當地的吏目全都給改沒了,也就幾個秀才每天兢兢業業地幹活。林瑜這一迴登陸興化,也有著千金買馬骨的意思,給這些秀才的俸祿比起之前還要高。就算是活多,叫賈璉說,那也認了。


    不過,府衙沒有擴充人手的意思,又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柳秋池這不就有些管不過來了麽!就算有著醜牛彈壓著蠢蠢欲動的閑人們,造反就是造反,林瑜在興化府的威望再高,總是有這麽幾個膽子大的不買賬。


    一開始的時候,三千駐軍幾乎每天都能帶上幾個人,砍掉即刻腦袋來。等到福州府大捷的消息傳過來才好些,不過,於此同時,整八千的俘虜也被洪銘澤給運了過來。


    管理俘虜可不比良民,就算這些人已經被那一戰給嚇壞了膽子,但是,到底都是精壯,看不好就容易出事。


    賈璉也不敢想什麽北邊的榮國府如何了,每天有了事幹,好歹人也精神了一些。


    九月十五,林瑜率軍踏過福寧州,自壽寧進入溫州府最南的泰順縣。


    就像是之前料想的那樣,溫州府北邊樂清縣的饑荒根本沒有朝廷消息中的那樣,僅僅局限於一個縣。至少,林瑜在攻打泰順的時候,並沒有遇上多麽有效的抵抗。


    特別是在他拿出糧食征用當地的船隻的時候,甚至出現了爭先恐後的現象。


    “他們不怕我們嗎?”在糧食的誘|惑下,民用船隻被征收來,參謀有些不解,問道。


    “糧食總是最實在的。”林瑜看著兵士們熱火朝天地將輜重搬運上船,然後有條不紊的每一條船上都看守著一隊或是幾隊的人,他們手裏全都抱著槍支,槍支頭上的刺刀閃著寒光,“誰說他們不怕了,你看有人敢正視他們手裏的槍的沒有?”


    那參謀一看,果真如此,不由道:“都是為了生活,可憐的。”


    “是為了存活,他們應該是看到了流竄過來的流民的慘狀,心有戚戚。”林瑜看了看這些漁民的麵色,說不上多麽健康,但是並不是流民那種整張臉都摳下去的可怖。可見,這邊還沒有到饑荒的地步,今年秋收一過,也就緩過來了。但是,精神氣卻難免受到了打擊。沒辦法,在這個年代,連年的饑荒本就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把劍,隨時都能掉下來,“所以,一旦有機會能夠多儲備一些糧食,他們哪裏管得了那麽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朝廷會不會秋後算賬。”參謀憂心忡忡的,他不想這些將船隻賣給他們的漁民因此問遭災。


    “你也別太小看他們。”林瑜聽了,笑道,“朝廷真要是來算賬,他們也能跑到山裏去,除非放火燒山,否則基本拿這麽多人沒辦法。”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綿延不絕、白霧環繞的幽綠山脈,笑道:“你覺得朝廷有這個本事將整個山脈燒掉嗎?”這裏是雁蕩山山脈,自古以景色優美出名。林瑜所在的位置不過是在南雁蕩山,跨過甌江還有一個北雁蕩山。是甌江分隔了山脈的南北,是以林瑜並不是很擔心。


    若是這些漁民想要躲,沒有當地人的帶領,是更難找到他們的。


    沿著安陽江逆流而上,不過數日,就抵達了瑞安縣。現在這個縣可一點都不像是他的名字,反而處處可見死氣沉沉。看上去整個縣城都是灰撲撲的,黃仲已經帶了他的百人部隊在瑞安縣等著了,縣城裏的眾人看見背著槍的他們反而充滿了親切,連帶著和黃仲他們穿著同款製服的林瑜的兵士出現的時候,他們也未有多少的驚慌。


    “我一槍斃了他們的知縣,開倉放糧他們就這樣了。”黃仲並不居功,反而有些同情地說,“明明糧倉裏堆滿了糧食,偏偏騙百姓說沒有,用心太惡毒。”


    林瑜點點頭,道:“應該是朝廷的命令,都是陳糧還是新糧,都放了嗎?”


    黃仲搖搖頭,道:“都有,隻放了一倉,還有三倉。”他哪裏敢全部放了,又不是一點事都不懂,這些裏麵有一部分是要充作軍糧的。


    林瑜道了一聲知道,就喊來管糧倉的那個參謀,道:“命令下去,叫夥夫先做幹糧,給每個兵士做滿能吃五日的分量,剩下的交與張忠,他會安排。”


    那參謀仔仔細細地聽了,應了一聲,就由黃仲帶著一轉身小跑步地走了。


    很快,瑞安縣裏傳出了消息。


    “聽說了沒,那個新來的漢軍說了,隻要咱們願意跟著他們走,就有糧,幹的,管飽。”說話的是一個大漢,麵上有些瘦,這是前一段時間喝粥喝的,“你們去不去?”


    “這是造反罷?”當即就有人猶豫了,也對,小老板姓但凡活得下去,誰願意吃那一碗斷頭飯,朝不保夕的。


    那大漢就冷笑著啐了一口,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沒種的東西,聽聽老子這肚子裏的聲音,哐當哐當的都是水。老子就是稀罕這一口幹的,要不是那兵先動手,老子也忍不住了。”他邁著腿揚長而去,道,“要受你們自己受著吧,反正老子受不了了!”


    有些膽氣的一咬牙,道:“你們也見著了,那些兵手裏的鳥槍可是真厲害,遠遠的一槍就能射死人,還真說不準一定死呢!”


    “就是,死了也要當一個飽死鬼,俺可不想帶著一肚子的水上路。”說著,又有人向著之前那大漢離開的地方走去,那裏是漢軍的征兵處。


    不消幾天,等林瑜的幹糧都已經準備好的時候,張忠麾下已經多了整整一萬多的民夫,對於一個縣來說,這已經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了。


    所以,當這樣的一支隊伍向溫州府的方向行去的時候。溫州府的知府得到的消息已經是反賊帶著整整五萬大軍殺來,差點沒把他給嚇死。


    他連夜招來府城之中的富戶以及縉紳之家,這一迴都不用他再逼了,幾家人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將五千石的糧食給湊齊了,再加上原本府衙的五千石,這就有了一萬石,足以裝備齊一支萬人的軍隊來。


    結果,糧食是有了,可是召集來人卻成了大問題。


    原本溫州府就有著五千的駐軍,剩下的五千人就要從丁壯中抽。但是,剛經過饑荒,哪裏還有什麽丁壯呢,沒有餓死就算燒高香、祖宗保佑了,還指望這些人去打仗,武器也不知道拿不拿得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心虛的幾家人家也就隻好指望著這五千的兵士能夠守住城了。


    不過,當大大的漢字大旗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的時候,其中一個姓龔的員外差點沒暈過去。


    那整整五百石的糧食都白出了啊!他心裏哀嚎,都不是沒有眼睛的人,眼前的兵士雖然沒有傳說中的五萬之數,但是也的確不是什麽烏合之眾,哪裏是區區五千剛吃飽飯的兵士能抵擋得住的。


    他動了動手指,身邊的小輩忙哭了兩聲,就機靈地請人搬著他下了城牆。


    剛從城牆下來,這龔家的家主就跟火燒眉毛似的,整個人彈了起來:“快快快,迴去準備糧食,將庫裏的金銀全都拿出來,還有。”他臉皮抽了抽,但是這時候顧不上什麽心痛了,保住小命要緊,“還有我房裏的那一尊白玉文曲星像,都拿出來!”


    那小輩不敢質疑,忙腳不點地的去了。


    “但願這城底下的反賊不要計較我資敵,些許財物丟了也就丟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幸好他不是為首的那一家,也就隨大流地出了一點,還有一個迴轉的餘地。


    等城門口的炮擊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龔員外萬分慶幸自己先這麽準備了。


    同樣震驚的,還有張忠隊伍下剛從瑞安縣新招來的兵士,他們現在還很難被稱為兵士,至少林瑜配給他們的武器隻是一把把從福州府帶來的刀。


    不過,這些大刀也是林瑜盡量挑不生鏽的來了,甭管質量如何,至少看上去白光閃閃的,這些人拿著大刀心裏還挺滿足。他們也是知道的,剛剛招進去的兵哪有這個資格叫人將好槍分給他們用的。


    再說,就算分給他們了,他們也不會用啊,連裝子彈都不會,迴頭一不小心打了自己人那才叫冤枉。所以,見識過了裝彈直到射擊那一套相當麻煩的流程,這些漢子抱著自己的大刀就再也沒有嫌棄的心態了。


    當然,也有心思靈活一些的,這樣子追求上進的人哪兒都有。若是他們真的有了軍功,按照林瑜的計劃,會從這些人中間拔出一部人人來。就近原則,跟著他們一道吃過肉喝過湯的更加容易死心塌地,訓練起來也更加的方便。


    攻下整個溫州府沒有花費更多的時間,明月初上的時候,林瑜就已經坐在知府的府衙裏頭,麵前擺著簡單的晚膳了。


    為了避免中招,軍營裏幾個將領用餐都尊崇古禮,乃是分餐製。在用餐之前,就會有兵士牽了兔子來,試過毒,才能進這些將領的口中。而用餐之前,對城中的水源進行檢測已經是例行公事,這都是在幾個將領看不見的地方進行的。


    自古以來,撤退的時候用屍體汙染水源這一招屢見不鮮,他這也是保險起見。這一套雖然繁雜,但也的確保證了林瑜這一方沒有中了對麵的的毒計。


    剛用完膳的時候,就聽見兵士來報,說是有人來犒賞三軍,慰勞王師。


    林瑜長眉一挑,道:“他正是這麽說的?”


    來報信的兵士麵色古怪,大約是從來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點點頭道:“確是如此。”


    龔員外正坐如針氈地待在外廳中,兩側都是虎視眈眈地抱著槍的兵士,他哪怕冷汗已經浸濕了脊背,也不敢起身隨便走動。哪怕他真的很想原地踱兩步,但是他依舊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隨著一陣腳步聲傳來,裏頭一聲大將軍到的通報聲,龔員外再也坐不住地直接從位置上彈了出來,然後看著一身白袍的林瑜愣住了。


    “文、文曲星下凡了!”


    從這個龔員外手裏拿到了本地豪強、尤其是之前資助了兵士的人的名字之後,林瑜對著他獻上來的文曲星玉像哭笑不得,難怪那家夥對著他脫口而出就是文曲星,這尊據說是他從京城請迴來的玉像的確有著他的幾分□□。見不著人也就罷了,放在一塊一看,就很明顯了。


    林瑜實在說不出口叫他拿迴去的話,難道他讓人擺在屋子裏繼續供奉不成?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不管那就挺膈應人的。


    發愁地看了一眼,林瑜想著這行軍途中帶著一尊和自己這麽相似的玉像算是什麽迴事呢。邊上的參謀就笑道:“將軍不必煩憂,隻管交與我就是。”


    見林瑜向他看來,便解釋道:“一會子我找人尋個玉雕師傅來,稍微改一改,保管和您不像。”見林瑜點頭,他忙著人找玉雕師父去。


    誰知,連續找了幾個玉雕師父,一聽要他們將文曲星玉像給改醜,死活不同意。這大約也是這些兵士並不敢上刀槍威脅的緣故,看穿了這支隊伍軍紀嚴謹的幾個大師傅倔得很,說不改就不改。


    鬧得林瑜隻好無奈放棄,直接送去當地的道觀了事。


    自溫州府起,林瑜和張忠的路線就稍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林瑜自溫州府直接出發,沿著甌江、也就是將雁蕩山分為南北兩部分的這一條江水直接進入隔壁處州府的境內。在青田縣出補充了必要的糧草之後,繼續沿著水路向著處州府府城的方向進發。


    而張忠卻從溫州府帶著大批的糧食直奔饑荒最為嚴重的樂清,然後如瑞安故事,煽動民眾故技重施。不過,因為饑荒的破壞性,張忠征來的民眾也不過三千有奇。但是,混合著之前的一萬,再加上本支的三千多,兩萬多的人馬越過白沙關,碾過大荊營的時候,整個台州府震動。


    大荊營中的一萬多兵士是整個台州府的屏障,如今屏障一去,光靠著要鎮上駐紮著的千戶所根本攔不住張忠滾滾向前的趨勢。


    在拿下台州府的時候,張忠還稍等了一段時間,接應了按計劃從東番送來新式槍支彈藥的水師。他在接收到這一批的輜重之後,馬不停蹄的向著隔壁的金華府行去。


    林瑜的主力部隊一向輕裝簡行,速度要比帶著大量輜重以及一萬多新兵的張忠要快多了,他要在林瑜出金華府進入紹興府之前,將槍支彈藥送到。


    之後,他要做的就簡單多了,帶上兵士南下將沒有犁過的地方都犁一遍。軍隊裏有參謀,該收攏的土地要收攏,然後對著兵士的花名冊進行分配。


    至於林瑜,完成換裝之後,他會繼續沿著水路繼續北上。這一迴是浦陽江。浦陽江途徑諸暨、蕭山。到了蕭山,就離著杭州府不遠了。


    等拿下杭州府,時間估計也快進入年關了,這時候,林瑜也會進入第一個短暫的休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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