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話腳下沒有停,趙悅聽了向南說的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確實,那時候她是困惑又迷茫的,不明白為什麽一開始明明是父親救了人,為何最後狼狽棄家的會是他們父女兩,且還賠上了許多東西。


    不過正如這呆子所說,人有好壞之分,跟種子有好壞之分一樣的。


    趙悅見天色略黯淡,腳下站定。


    此時兩人已經出了杏花村村口有一段距離了,接下來的路要往山裏去,翻過一座山再走一段懸崖邊的捷徑就能更快的到家。


    趙悅看向南這模樣似乎是真要把她送到家才準備迴來,心下好笑,明明知道她比之一般男子都還要厲害幾分,卻偏偏還是在下意識的將她當做女子照顧。


    “好了就送我到這裏吧,翻山越嶺的我已是熟了,若是你要跟著我去我家,少不得一會兒還要我再送了你迴來才能放心。”


    這話說得忒是霸氣,卻愣是叫向南聽得臉紅,送了他迴家才能放心什麽的……


    趙悅目光在向南臉上頓了頓,而後突然輕笑一聲,笑聲裏帶著戲謔打趣,眼神卻透著認真,“其實阿南很是不必擔心還不了我對你的好,戲文裏不是說過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那便以身相許便是了,不如阿南考慮一下聘娶我迴家好好報答我的恩情?”


    趙悅突然這麽一說,叫原本還因為趙悅明言擔心他而暗暗懷揣著小羞澀的向南頓時腦袋裏都轟隆隆開起了火車,瞪著眼傻愣愣的看著趙悅“啊?”了一聲。


    等到趙悅笑著伸手輕輕鬆鬆的將他抗在肩上的糧袋單手拎著轉身走了,向南看著趙悅的背影突然迴過神來,“趙、趙趙姑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所以他這是突然天降超級桃花運了嗎?


    趙悅沒有停下腳步,隻迴頭朝向南一笑,“呆子,下次見麵叫我阿悅啊。”


    所以說趙姑娘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還有啊下次見麵是什麽時候啊?是明天還是後天亦或者大後天啊?若是明天又該是上午還是下午呢?


    向南站在路邊一直看著趙悅消失在樹林間,等看不見人影了還站了許久,腦袋裏翻來覆去掰碎了揉爛了的琢磨趙悅離開前說的那兩段話到底什麽意思。


    “趙姑娘對我有意思?趙姑娘在開玩笑?”


    若是有意思,可他現在要長相沒長相要家世沒家世的,要是擱現代那真的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推論題,由已知條件推算出注孤生的結果一點不含糊。


    可這不是現代,趙姑娘再是不落世俗也不可能用終生大事來戲耍他吧?


    向南想得入神,迴過神來天邊夜色都漸漸圍攏了,向南連忙小跑著往家去,等到見了在院門口不放心正在張望的向劉氏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娘,你怎麽還不迴房休息。”


    家裏為了節約燈油,都是天不黑就洗漱完上床睡覺的,唯一會點燈的也就向南那個房間了,偶爾向劉氏跟阿茶有沒做完的活也會拿到向南房間門口借著燭光抓緊時間做。


    向劉氏瞧著自家兒子跟丟了魂兒似的,說個話都沒精打采的,心頭一跳,眉頭忍不住的就皺了皺,隱約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阿南,怎的這麽晚才迴來?可是跟趙姑娘在哪處說了什麽話?”


    一聽見向劉氏提起趙悅,向南忍不住的就有點那啥,好在院子裏光線不明亮,向劉氏也因為長期營養跟不上導致有些夜盲,向南滾燙的耳朵跟臉頰倒是沒叫向劉氏看了去。


    向南眼神飄忽了一陣,含含糊糊的搖頭,“沒,趙姑娘早就走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到家了,我就是瞧著夜色合攏的天好看,一個人在村口站了會兒。”


    以前兒子也時常站在床邊看著窗外的雨酸溜溜的作詩,向南這話引得向劉氏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記憶,頓時生出了一點緊張感。


    先前向劉氏還擔心向南是在外麵跟趙悅多說了話,現在卻瞬間覺得比起那夫子家的小師妹,趙悅反而也沒她一開始想的那般不如意了。


    “我的兒,你可是想起了什麽不高興的事?學堂那邊……”


    這半個來月向南都沒說要去鎮上學堂,也沒再對月為那夫子家的姑娘吟詩,向劉氏這才放鬆下來的,可若是因著出去一趟見了天色就起了心思,向劉氏覺得以她兒子的性子,還真不是不可能。


    說起學堂,向南頓時將注意力從趙悅那裏收了迴來,“娘,本是要跟你說的,明日我先去學堂那邊拜訪夫子,這幾天試著提筆寫了兩篇文章,我想拿去請夫子幫忙看一看,若是哪些地方不合適,也好有時間琢磨琢磨。”


    雖說是七月才補考,可時間這東西最是滑不留手,想想剛穿越來的時候,再想想現在,竟是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多快要二十天了。


    每天裏忙忙碌碌的瞎折騰,時間過得忒是迅速。


    向劉氏聽說向南要去學堂,很是惆悵的歎了口氣,不過兒子是去請教夫子寫文章的,到底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向劉氏隻能迴屋跟阿茶準備起明日給夫子的隨禮。


    好在今日有趙悅送的野豬肉,好歹讓向劉氏不至於琢磨得頭疼都拿不出什麽看得過眼的東西。


    “若是非要讓我在李姑娘跟趙姑娘之間選一個,我倒是寧願選趙姑娘了。”


    向劉氏睡前跟阿茶如此感慨,可見對那夫子家的李姑娘很是不滿意。


    阿茶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心裏所思所想簡單的說了說,“娘,為何大家都喜歡走個路都要喘幾迴的病弱女子,明明還是如同趙姐姐這般身體好的女子才更好吧,若是嫁入農家可幫著夫家做更多的活計,若是嫁入富貴人家,便是生個孩子也是身體好的女子更好吧。”


    因著是跟娘親在房間裏說私房話,阿茶並沒有什麽顧忌,說起女子生孩子的事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向劉氏聽了卻是一愣,隻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那些貴人就喜歡弱柳扶風病弱西子的女子,阿茶哦了一聲就沒說話了,向劉氏卻是翻來覆去的想著阿茶說的那些話。


    向劉氏比起阿茶可是更動女子生產這事兒,說起來當初夫君在世時就很不讚同她為了變“美”跟風一日隻吃一頓,懷了阿南的時候夫君還硬逼著她每日吃四餐。


    那時候村裏就向劉氏懷孕胖得最厲害,不少人都嘲笑過她,偏她夫君說是當母親的身體越好以後生下的孩子才能更健康。


    夫君看過不少書,幼年時候還曾立誌要做大夫,為了孩子,向劉氏自然是忍了旁人的嘲笑,結果等到生產時果然因為她身體好生得快不說,阿南生下來也是胖嘟嘟的很是健康。


    村裏哪家婦人沒有早夭過幾個孩子的,偏就向劉氏生了兩個孩兒就養大了兩個,阿南跟阿茶雖然因為這幾年生活差了看著麵色蒼白瘦弱,卻也是沒怎麽生過病。


    按照阿茶跟夫君的話,難不成真的是身體好的女子才能更好的開枝散葉?


    向劉氏陷入了深思,等到阿茶都開始做夢吧嗒嘴念叨好吃的時候,向劉氏都還沒睡著。


    向南不知道向劉氏跟阿茶的談話,迴了房間洗漱好,暫且放下繼續琢磨趙悅那兩句話的深層含義,靜下心來借著燭光又看了兩遍明日要拿去給夫子看的那兩篇策論。


    時下考科舉,結結實實的要考上三天兩夜,除了簡單的墨義跟經貼,最重要的就是策論,隨後還有屬於加分題的賦詩。


    墨義跟經貼,簡單來說就是名詞解釋跟填空題,這個隻需要熟背考試範疇內的那些書籍即可。


    策論對考生的要求就高多了,要想寫出一篇出彩的策論,除了典故名言隨手拈來遣詞造句足夠出色,還要精通社會現狀、百姓所思所想、務農、水利、時政、軍事、管理等等,所以古代書生還真就不是死讀書就能考上科舉出人頭地。


    這也是為什麽向南一來就覺得自己走正規科舉路子出不了頭的緣故。


    好在考秀才還是稍微要簡單一些,吳越郡是個人口大郡,可因著多山脈,經濟並不算發達,也沒有多少世家,這也導致了讀書的人數就從根本上減少了很多。


    每年秀才的名額不算少,向南覺得自己還是能去爭取一下。


    至於以後,向南想著可能可以試著走明經科,混個小業務員也不錯。


    進士科跟明經科並不矛盾,一個人在有了進士科功名之後依舊可以正常報考明經科,不過兩者的區別卻很大。


    簡單來區分,就是進士科的以後前途無限,明經科的要想做什麽大官就很難了,很多人終生都是底層的小業務員。


    明經科分為很多,基礎的就是明法明書明算,明法考的就是司法,出來後任職就是古代司法部門。


    明書就是經貼之類的,出來以後就去教育部門工作,明算則是古代的數學考試,類似現代的會計,做得最好的就是去戶部工作。


    向南沒什麽大誌向,也不覺得自己能在古代官場混出什麽大名堂,最好的想法就是以後當個教諭啥的,這個夠清閑嘛。


    不過這些都是向南一個人瞎想,當務之急還是好好讀書爭取這次能考上秀才,嗯考上秀才之後就能去學堂坐觀替人寫書信掙錢了,還能將家裏的田地免稅。


    向南想了很多,根本就沒有像向劉氏擔心的那樣想到學堂裏那位小師妹李姑娘,因著明早要趕路,向南檢查了兩遍策論之後就搬了書簍將筆墨紙硯書籍之類的帶了一些,萬一用得上到時候也好拿出來用。


    整理好了書簍,向南早早的就吹了油燈上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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