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有臉啊!”柳娘提溜著一隻角, 把信紙抖得刷刷作響, “這是要叫我們去興師問罪呢!林峰啊, 我從來沒這麽肯定過, 大明果真是天佑之國。不然這麽多蠢貨, 怎麽還沒亡國呢?”


    “閉嘴!”林峰暴躁道, 柳娘以為他要為神聖的大明帝國發言,沒想到林峰隻道:“不許直唿我的名字!阿黃!”


    林峰說完又西裏唿嚕往嘴裏倒白粥,他也忙了一天, 也沒吃飯呢。在柳娘休息的時候, 他一個人拆成三個人使。


    多麽熟悉的稱唿啊, 當初兩隻菜雞互啄的場景曆曆在目, 當初的日子多美好啊!


    “如玉,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柳娘問道。


    “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不怕!”


    “不怕連累家裏人?”柳娘試探道。


    “早就被族譜除名了, 為這四品官的高位,沒有宣揚罷了。再說我娘早死了!”林峰一個聲名在外的斷袖,且不願為了家族妥協納妾生子,早已被主流所摒棄。


    “帶黃宇、丁石磊去覲見, 把這裏交給江星移。”柳娘道。


    “黃宇帶隊, 點十人貼身隨行,丁石磊領衛隊在府衙接應。”林峰補充道。


    “再來一碗!”柳娘把碗遞給林峰,飯盆再他那一邊。一點兒不像商量生死大事的樣子, 二貨到了極點。


    “平海所、捷勝所和碣石衛的千戶來了。”林峰交待柳娘休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問道:“你要見不?”


    “等我吃完飯。”這些人也是,打仗的時候沒有蹤影, 戰事完了,倒是一個比一個出現得快。果然警察總是姍姍來遲的定律又發揮作用了。


    高出幾個級別的上官有召,林峰和柳娘沒有別的選擇。


    臨走之前,柳娘蔣惠州所轄幾個衛所千戶都留下,讓他們幫助清理戰場,重建香山衛。現在幾乎和張大人撕破臉,柳娘也不再藏著掖著。


    李峰和柳娘一路快馬加鞭到了布政使衙門,馬大人端坐上首,肇慶知府坐在左上首,雷州府、高州府知府依次列坐,左邊給兩人空著呢。


    兩人剛作揖,馬大人就迫不及待放下茶盞,十分不客氣道:“林知府、黃知府,本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不可與海盜交戰,為保民生,盡快內遷!你們聽不懂是不是?如此藐視上官,意欲何為?”


    “大人容稟,此乃誤會。並非下官有意挑釁,可海盜已經打上門了,應戰也是迫不得已。大人說的對,都是為了百姓,身為一地父母官,總不能看著百姓被海盜劫掠吧。”


    “還是林大人慈悲為懷,怪不得放縱得那些升鬥小民忘乎所以,走私泛濫。”肇慶知府不陰不陽道。


    “多謝大人誇讚,不甚榮幸。”柳娘毫不客氣噎了迴去。


    “黃大人與林大人當真是感情深厚,連話都能幫他答了。”肇慶知府再挑釁。


    “夠了!”馬大人一拍桌子道:“聖命早已下達,收兵甲,內遷三十裏,不可擅起戰端!爾等身負變下隆恩,怎能如此膽大妄為。曲曲海盜算什麽,我大明地大物博,便是任由他們搶掠,能掠走多少?”


    柳娘怒氣反笑:“大人的意思是,海盜來襲,我等不但不改抵抗,反而該雙手奉上錢財婦女嗎?”


    “有何不可?我大明大大物博……”


    “啪!”柳娘比馬大人還激動,這樣的言論完全刺激了柳娘的敏感神經,她不想再見一次百年國難了!


    “大人才該慎言。寸土皆為王土,我等守境安民,守土有責,誰敢肆意枉談,慷陛下之慨。”林峰黑臉道。天下是皇帝的,土地也是皇帝的,誰能代皇帝決定把土地給誰?地方官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能“失土”!


    “休得曲解馬大人好意。馬大人問的乃是爾等為何不請示不上報,私自開戰,你們把話題扯到守土安民上做什麽?”肇慶知府幫腔道。


    “正是!為何不報?”馬大人端正身子,叱問道。


    “大人明鑒,當時情況緊急,海盜來的又快又多,並無時間。待局勢穩定後,下官第一時間上報布政使府衙。”林峰躬身解釋道。


    “林大人此言乍聽合情合理,隻是不知這仗一打幾天,都沒有時間嗎?不過一封短信公文的時間都沒有?香山海戰乃是黃大人主持的,你不給馬大人上書,這幾天幹什麽去了,難不成在炮火聲中睡覺?”


    “大人當真善解人意,就是在睡覺啊。香山條件簡陋,我等官員將士為了應戰,更是幾天沒闔眼,生怕一眨眼,讓海盜打上岸,百姓遭殃啊。”林峰順水推舟趁人道。


    “溫之兄,別說了,大人又不知道這些。肇慶府海邊早已無人,隻留當初跳海百姓染紅的石頭。”柳娘諷刺道。


    “行了!都別說了。”馬大人見這幾人有從體麵官員變成菜市場潑婦的趨勢,趕緊叫停。“林知府、黃知府,你二人可知罪?正如肇慶知府所言,林大人這幾天去哪兒了?黃大人又為什麽在香山,那而不是你的惠州。”


    “下官去香山探望舊日同僚,且下官小妹嫁在香山,不過是去走親訪友,恰逢其會而已。再說林大人的去向,林大人這些天一直在戰船上指揮海戰。指揮室是保密的,並未被外人知曉。”臨娘一並解釋了,道:“倒是肇慶知府大人神通廣大,我等身在其中之人都不知曉,你倒一清二楚!”


    “禍水東引也無用,馬大人英明,豈會被這些小把戲蒙騙。”肇慶知府得意道:“大人,既然二位同僚死不認賬,必須帶人證了。”


    馬大人頷首,旁邊官家會意拍手,門外有兩個士兵壓著一個穿著短打的人進來。把證人粗魯扔到地上後,兩位士兵出了院門。柳娘趁機看了一眼,確定兩個士兵真的出了院子。


    “黃大人,你可知此人是誰?”馬大人威嚴味問道。


    “不知。”柳娘平淡達到,自動自覺的走到旁邊坐下,把右上首第一的位置留給林峰。林峰也會意坐下,來了這麽久,布政使大人高高在上,全沒給他們看座的意思。


    馬大人深吸一口氣,心中安慰自己這是為了體麵,讀書人的體麵,都是中過進士的官身,在小民麵前矜持一些是應該的。


    “下跪者何人,還不報上名來。”馬大人把手中茶杯當做驚堂木拍了。


    “迴大人,小人乃是香山縣匠作營學徒。黃大人還是香山縣令的時候就下令興建香山衛,且大量鑄造兵器。後來林大人也接著幹,我等匠戶日夜趕工,累死者不計其數,實在不堪忍受,才起意狀告此等無良上官。此次海戰,小人的兄弟也在香山,是黃大人指揮的,林大人到海外去搬救兵了。為了躲避大人檢查,香山衛的士兵都搬到海島上去了。”那人猶如排練過的一樣,幾句話把林峰和柳娘的老底都抖落幹淨了。


    “荒唐!大膽!想不到你二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養私兵,爾等是要造反嗎?”馬大人氣急敗壞,問道:“還有什麽,一並說來,本官絕不包庇!”


    “大人,您可曾知曉香山衛建製並無兵部批文,這明明是林峰、黃柳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私自養兵,意圖謀反啊!”肇慶知府情真意切道。“這二人不僅養私兵,還放縱走私。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樂,殘暴、驕奢之名遠揚,這才引來海盜。歸根究底,此戰,都是這二人引起的。還請大人為民做主啊!”


    “香山衛本無兵部批文,爾等私建衛所,也是謀逆大罪!”馬大人喝到:“爾等還有何話可說?廣州、惠州官場上下勾結,果真是無一人清白。廣州貪腐大案才過去幾年啊,爾等就忘了教訓,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峰揚眉一笑,“哪兒有我等說話的餘地,憑著一個不知身份的市井小民,便想定我四品大員的罪。我二人皆在此地,後續的證據恐怕都炮製好了,由不得我們不認。”


    “放肆,你是說本官……”馬大人還想耍一耍威風,柳娘接到林峰的暗示,一個健步跳到上首,右手抽出腰間軟劍,將馬大人身邊心腹官家砍翻在地,左手一把拎了馬大人衣領,推他到牆上。


    林峰也幾乎在同時發動,抽出袖中劍,挾持了肇慶知府。


    “閉嘴!膽敢出聲,當心小命!”柳娘沉聲喝道,阻止他們驚叫,馬大人脖子被劃出血痕,頓時安靜如雞。


    原本就是來打醬油的雷州知府和高州知府麵麵相覷,動作和緩的站起來,小聲道:“二位同僚,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大膽!你們真敢造反不成?本官可是聖上親命的廣東布政使!”馬大人被刀架在脖子上,依然毫不畏懼,頗有勇士風範。


    柳娘反手一個大嘴巴,罵道:“閉嘴吧!自己貪生怕死,卻在這兒文過飾非,仗著讀了幾本聖賢書,歪曲事實、蒙混視聽,把聖人言都讀成了毒草惡毒物!你也配披一張人皮?”


    剛剛跪在地上的那個證人見勢不妙,正要悄悄退出去,柳娘從腰帶處拔出飛刀,後發先至,插在他心髒處,那人抽搐幾下就死透了。


    雷州知府和高州知府見狀,更加戰戰兢兢,柳娘兩把刀證明,她是不怕殺人的。受威脅不敢高聲說話,兩位隻道顫抖著輕聲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對,對,好好說,好好說……”牙齒還在大家的肇慶知府結巴道,舌頭被咬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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