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對戚繼光老將軍的推崇就是話題最好的切入點, 沒有兒子不為自己的父親驕傲。柳娘和戚昌國交談起來也頗為投機, 一頓飯賓主盡歡。


    待戚昌國迴了家, 其妻問道:“黃大人可好相處?談的來嗎?”


    “何止是談得來, 黃大人對父親十分推崇, 聽說我的身份, 就要當場作揖,拜謝父親,當真是攔都攔不住。我也是在閩南出生的, 父親為抗擊倭寇, 付出多少心血, 我一一見證過。沒想到父親被調離十年, 依舊有人感念他的功勳。更沒想到黃大人身為文官, 卻不忌諱文武之分, 對父親那般尊崇。陛下不信任父親,天下百姓的眼睛卻是雪亮的。父親如今閑賦在家,多少人看碟下菜,黃大人卻不是這樣的人!”從萬千寵愛的少將軍, 到如今這考武舉都要舉家進京, 戚昌國也有頗多感慨。


    “是個有情有義的,當時在街上我就看出來了。雖認識吳大人,可並不偏幫。你還羅裏吧嗦的解釋, 人家一聽就立刻上馬帶路,何其果決。若是知道咱們身份,還有可能是攀援公公的, 可人家一沒問姓名,二不圖迴報,還救了小姑一命。當真是丹心俠骨,比你武人還仗義!”戚昌國妻子讚歎不已。


    戚昌國摸了摸兩撇小胡子,笑道:“說的不錯,是個可交之人。”


    “我還有另外一個想頭呢,你說把小姑許配給黃大人如何?”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主意?”戚昌國驚訝道,“沒發燒啊!人家黃大人可是今科探花、翰林院的儲相,怎麽會娶我等軍戶家的女兒,莫不是癡人說夢吧。再說妹妹那身體,不是我貶低自己妹妹,妹妹就是容貌再美、才情再高,她這身子就足夠讓人望而卻步了。”


    “你懂什麽,聽我細細說來。我問了今天招待我們的盧夫人,盧夫人是黃大人鄰居,對他的情況一清二楚。黃大人幼年喪父,考中舉人時祖父去了,家中隻有老祖母、母親和一個幼妹,再無其他旁支,族人也是漁村普通漁民,有一二讀書者,連秀才也未中。據說黃大人母親十分開明,已經寫信到京中,讓黃大人自行安排婚事,她老人家都無意見。這不,盧夫人就說她介紹了許多人,黃大人都瞧不上,說是要找一知己,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放話了,若是找不到,就是梅妻鶴子一輩子,也絕不將就!”


    “聽聽!聽聽!若是黃大人求一個四角俱全、五福皆備的,小姑還真排不上號,可若論知己……小姑自幼溫婉貞靜,讀了許多書,寫得一筆好字,又會填詞寫詩,這不是文人最喜歡的嗎?更更有緣分的是黃大人醫術高明!今天你也聽到他說了,隻要保養得當,可享永年!”戚昌國的妻子扒拉著手指算起來了,“說句刻薄話,小姑這身子,我都打算養她一輩子了。可黃大人追求的是陪伴,人家連梅妻鶴子的話都敢放出來,想必不在意子嗣。遇到這麽好人的人選不試一試,你這做哥哥的,心裏能過得去嗎?”


    “可……”


    “別可了。試試能損失什麽?黃大人是君子,就是不成,也不會四處宣揚,不妨礙小姑的名聲。若是成了呢?就是在老家,公公婆母能給小姑找這樣的好親事嗎?”戚昌國妻子反問。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我怎麽試,這就是剛認識的,難道讓我大大咧咧上門問嗎?這也太難為情了。”戚昌國搖頭擺手,總覺得不靠譜。


    “男人家就是不懂,哪兒用得著你上門。讓小姑做些針線送過去,‘救命之恩’難道不是最好的借口?一來二去熟悉了,我們把意思透過去,黃大人自然明白。若是有意,會來提親,若不不願,也懂婉言拒之。等他拒了,咱們就說是單純感謝救命之恩,別無他意,不就把麵子挽迴來了?”


    “若是黃大人不明白……”


    “閉嘴吧!人家一個文官,可不是你這大老粗武將的直腸子,他比誰都明白!”戚昌國妻子笑道:“盧夫人說了,黃大人最是潔身自好不過,獨身一人在京,沒納妾室、不找花娘,也沒有男風之好,一心一意追求聖人大道,想要心靈伴侶!這樣的人,簡直是為小姑量身定做的,不抓緊這個機會,迴到山東,能有什麽好親事?你考武舉,這麽拖家帶口的出來,不就是知道家裏不可能給小姑一個好歸宿嗎?”


    聽了這話,戚昌國沉默,妻子說的對。父親年老,嫡母強勢,大哥也是庶子,且與他不同母。他不過是三子,家業分不到、武職襲不了,都得靠自己奮鬥才行。自己一個大男人,蹉跎兩年無礙,可小妹芳華易逝,等不起啊!


    戚昌國轉瞬之間的定計,也不先與小妹說這麽多,隻告訴她救命之恩不可輕忽,讓她做些針線之類的能代表心意的送過去。由他這個兄長轉交,也不唐突。


    戚姑娘長在深閨,自然一切聽父兄的,這次她被兄長帶到京城,原本是向見見世間繁華,好走的安心些。可突然遇到一個神醫,說自己“可享永年”,絕處逢生的驚喜沒體會的人不會知道。戚姑娘對救了她的人感激不盡,些許小事也十分上心,親力親為。


    柳娘不是一心救人的老好人,在醫館他就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個絕妙的主意,這才自告奮勇為戚姑娘行針。沒想到她救的這家人有這樣的背景,隻能說是錯有錯著了。


    連著送了幾迴針線吃食,柳娘也反應過來,襄王有心、神女有夢,水到渠成的事情。挑了個好日子,特意上門拜訪。


    這次上門是預先打招唿,確定戚家也有這個意向之後,柳娘則會請官媒正式來提親。


    本來就是雙方都有意的好事,戚昌國真是恨不得當場答應,可為了撐一撐女方的麵子,顯得自家女兒金貴,戚昌國還是客套道:“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過日子的是兩個人。我覥為兄長,也當問一問小妹的想法。”


    這就是走個過場,這樣的金龜婿、潛力股,誰不想要呢?


    戚昌國請妻子入內院和小妹說清楚,心裏盤算著下聘禮的時候能不能有對活雁啊,那才漲麵子。已經打好腹稿,等送走柳娘,馬上給老家父母寫信,把這難得的婚事敲定……


    想得正開心了,卻見妻子一臉為難的走出來,戚昌國心裏咯噔一下,別是小妹不願意吧?


    “妾身無禮,家中小姑有疾纏身,得相公青眼,本當歡欣鼓舞,隻小姑堅持要見相公一麵。實在鬥膽,還請相公見諒。”


    “說的這是什麽話,未婚男女,怎能私下見麵!”戚昌國怒道,“小妹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


    戚昌國是怒給柳娘看的人,生怕柳娘以為戚家故意怠慢他。


    “戚兄,不必動怒。看來戚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恰巧小弟也是,見上一麵無妨。戚兄與嫂夫人也同去,我等算作同好之家交往,不必守這些虛禮。”若說柳娘先前隻是挑選“合適”人選,現在真有點兒興趣了。評價一個人,要看他所處的時代,要求與未婚夫見麵,對此時的大明女子而言是十分大膽出格的舉動。


    “還好一德賢弟不見怪,不然為兄真是無顏見你。”戚昌國再次致歉,完全沒有了剛剛向抻一抻柳娘的想法,親自帶他去了內院。


    戚昌國與其妻子坐在院中石桌上,透過窗戶,可見柳娘與戚姑娘對坐在窗前。


    柳娘喚下人把茶水換成白開水,輕輕給戚姑娘注滿一杯,溫言道:“姑娘有心疾,不宜飲茶、酒等刺激性東西,白水就好。”


    戚姑娘聽到心疾二字忍不住抖了抖,放開咬白了的嘴唇道:“相公知我有心疾,怎還願意娶我?”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臉霎時通紅一片。


    柳娘微笑道:“剛開始見姑娘於層層人群中,家兄有難,你身體不適,仍舊挺直脊背,努力不動聲色,不肯讓兄長為難。我習醫,一眼就看出你有不足之症。可這與我有什麽關係呢,不過素昧平生,歎一聲可憐,也就過去了。後來在醫館,見你兄嫂聽說你將要不治,涕淚橫流,心想,見微知著,能得兄嫂如此心疼的姑娘,定然是個好瓜娘。這才主動請纓,為你治病。”


    “治病有損姑娘名節,可對大夫而言,男女老少、美醜貧富都是一具皮囊而已。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卻不是打動我的地方。後來又見過姑娘一次,落落大方,不因久病纏身而脾氣古怪。我做大夫,也見過很多病人,病人大多脾氣古怪,並不是他們生病連脾氣都病了,而是身體的疼痛折磨著他們的精神,身不由己。姑娘應該是從小有疾,長這麽大,依舊有這般溫和良善的個性,可見人品。”


    “好感是慢慢積累起來的,秀外慧中、處事大方,德言功容四者齊備,身體不好,這能稍稍拉分,怎麽會放棄如此大好女子。”柳娘笑道,“姑娘對我想娶你如此驚奇,是我什麽地方坐的不到位嗎?”


    “不是,不是……”戚姑娘聲音有若蚊蠅,“非是相公不好,是小女自己過意不去。生怕相公因自責損了小女名聲刻意求娶。天下沒有好心幫忙,反而要被賴上的道理。此等事,戚家人不可為。”


    當真是心明眼亮的好姑娘!何其難得!


    “如今知道我為姑娘本身而來,姑娘可願應允?”柳娘笑問。


    一個才貌雙全的探花郎風度翩翩的問你,是個人都把持不住啊!可戚姑娘仍舊攥緊手帕,再問:“相公所言靈魂伴侶,令小女動容。可世間規則千萬,令慈……”


    “規則千萬束縛不住心,我早已立誌尋一誌同道合的靈魂伴侶,若找不到,堅決不肯將就。我母親十分開明,也支持我這樣做。姑娘放心……”


    “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戚姑娘得到答案,先時鼓起的勇氣消散得一幹二淨,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這麽大膽,居然敢當著男子的麵問這些問題。戚姑娘一張臉紅到脖子根,起身就要走。


    “等等……”柳娘也跟著起來,從懷中取下一枚鳳團紋玉佩擺在桌上,道:“還請姑娘不棄。”


    戚姑娘紅著一張臉不敢看他,一把抓了玉佩疾步而走,進了小門喘息不已,不過屋中幾步路,卻向走了幾十裏似的。“心平氣和,心平氣和……”戚姑娘默念,努力平複心情,她不能太過激動,不能太過激動!


    屋裏兩個人站起來的時候,場外的戚昌國也情不自禁跟著站起來。見柳娘緩步出來,戚昌國焦急問道:“如何?”


    “見相公滿麵紅光,想來定是好消息。”戚昌國妻子捂嘴笑道。


    “見過三哥,見過三嫂。”柳娘可不是被人一打趣就紅臉逃跑的年輕人,他這一招唿,反倒讓戚昌國妻子羞窘不已。


    “好!”戚昌國一蹦三尺高,“我這就去給父親寫信!”


    大事得定,柳娘也要寫信給黃氏,請她上京。不是讓閩商們帶信,而是直接打發下人快船而去,爭取早日去的黃氏的同意。


    柳娘在心中介紹得很清楚,“心疾,恐不能行房,誕育子嗣。然兒深慕之,此生求一靈魂佳偶而已”。


    戚昌國寫迴山東的信迴來得更快,這樣的好人選,戚老將軍沒什麽可挑剔的,把他的名帖和戚姑娘的生辰八字都發人送來了,讓在京城走禮。隻有一個要求,戚姑娘要從山東老家出嫁。


    不過是金錢上的花銷而已,柳娘甚至願意在女方家中辦一場,以全女方的麵子。


    納采、問名請的是京城最有名的官媒,納吉是京城皇覺寺高僧推算出的天作之合,這三樣都做足了禮數。爾後請了兩日假,和休沐一起合成三天,正式辦了納征,即送聘禮的小宴。


    翰林院同僚和留在京城等下一科的閩南舉子大多都來了,笑道:“著名光棍兒也娶妻了,可喜可賀啊!”


    “大器晚成,好飯不怕晚。拙荊秀外慧中、心靈手巧,非一般俗婦可比。”


    “聽聽,聽聽,還沒娶過門兒呢,就叫上拙荊了。這種人不罰酒,可罰誰去啊!”同僚紛紛起哄,早就聽說黃柳要求高、眼光挑,也不知這戚家姑娘是什麽天仙樣兒?


    其實也有人不明白,黃柳一個好端端的探花郎,日後文官的中堅力量,怎麽跑去娶一個過氣武官的女兒。是,咱們心裏都明白戚老將軍的威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可文官武將係統不兼容啊,就算老將軍威望再高、遺澤再多,也落不到黃柳身上啊!黃柳也不像是個傻子,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眾人想來想去,隻能把這歸結為:“美色誤人”。


    六禮過了其四,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黃氏來信說黃老太太身體不好,經不起長途跋涉,她們就不上京了。等日後有空,再迴鄉祭祖便是。


    既然做了未婚夫妻,柳娘跑黃宅的次數就更勤了。每次帶些泥人小風車、竹雕小石刻之類的小東西討未婚妻歡心,喜得戚昌國妻子直歎“沒找錯人”。


    此時風氣嚴謹,官宦人家未婚夫妻並不會見麵。柳娘送了東西,戚昌國也不能當場趕他走啊,隻能請她道書房閑談、消磨時光。


    柳娘每天總在戚家打發時間,就為了等到晚飯之時,見一麵戚姑娘,哪怕說不上話兒呢!戚昌國夫妻心裏明白,不僅不點破,還刻意幫忙呢!


    “三哥也不必特意照顧我,我隨意找本書看就是。你是來考武舉的,專心攻讀為要。騎馬射箭我不擅長,但武舉也有文試,若有什麽不明白的,我能幫著參謀一二。”


    “有探花郎輔導,我這武舉該是手到擒來才是。”戚昌國笑道,他現在最喜歡聽的稱唿就是“三哥”了。剛見麵的時候柳娘也是一身清貴,熟悉了才知道,她為人風趣幽默,可不是尋常酸儒。


    妹夫大舅子二人性情相投,頗能說到一起去。


    “你這書房的書都能看嗎?若是有戚家秘傳兵法,你可先撿起來。我這人書蟲一隻,見著是書都想一覽風采。若是壞了你家規矩,就是我的罪過了。”


    “嗨,能帶出來的都是些大路貨色,隻我家乃世襲武職,四書五經之類的東西並不多,恐你看了無趣。”


    “讀了幾十年四書五經還不厭呢?我也剛想看看兵書是什麽樣兒的。早就聽說戚老將軍寫過《紀效新書》和《練兵實紀》,若能一睹當世軍神的風采,無憾矣。”


    “都在南邊第二路的架子上,一德隨意就是。父親常說兵書寫出來就是讓人看的,隻要不是倭寇外敵誰都能看。可惜我們幾兄弟天分不夠,都沒能領會父親兵書的真意。”戚昌國讓他自己拿。


    “我近日交往一位泰西儒士名喚利瑪竇,他的帶來的數學和鍛造之法十分有新意,能量化標準,精確數據,做到統一生產。對改良兵器、推演陣法十分有用。”


    戚昌國大吃一驚:“兵器可不是隨意能改良的!”私造兵器那是死罪!


    “知道,知道,我小心著呢。若是鑄刀,每次隻一把,都在律法範圍內,且我這就是試驗,一次次試,都記錄好數據,直至做到最佳。成品不是個關鍵,重點是記錄數據。”柳娘笑著安慰他:“再讓我這麽專研下去,翰林院散館的時候,我非得入工部匠作司不可。”


    “那等我授了武職,兵器鎧甲就全靠妹夫了。”戚昌國笑道。


    “說到鎧甲,嶽父在我們南方抗倭的時候,總有撒豆成兵,以紙做甲的傳說。開始我以為真是傳說,後來讀了書才知道,紙甲曆史之悠久,從唐時就有。我等書寫之紙何其脆弱,就是厚一點的牛皮紙也是用力就爛,怎麽能做鎧甲?我看《紀效新書》裏的確有記載做紙甲的事情,不知是如何造的?”


    “這便是家父的一大改進了。紙甲原本就是用在南方水戰上的,用無性極柔之紙,加工捶軟,迭厚三寸,方寸四釘,如遇水雨浸濕,銃箭難透。最重要的是輕便!南方與北方不同,濕熱無比,鐵甲容易生鏽,若是士兵傷口在鏽鐵上一蹭,更是要命。那麽重,士兵有時還要下水,十分不方便。好的紙甲被海水浸透之後,反而更能防禦箭矢,造價也便宜。說起來都是軍費不足鬧的,若是能打造既輕便又不生鏽的鐵甲,還費心造紙甲做什麽。即便是海戰,主帥和各位將領穿的也是鐵甲。”


    “三哥,你不老實啊。說了這麽多,把最關鍵的藏起來了,什麽是‘無性極柔之紙’,我隻知道宣紙、草紙、牛皮紙,還從未見過紙甲呢!”


    戚昌國神秘兮兮道:“這可是家傳之秘,你若想知道……”


    “知道,用狗皮紙混合著棉布搗爛而成,外麵在貼一層硬絹布,這樣做出來的紙甲,不生鏽、不腐蝕,能防範火銃和箭矢,對刀劍直接砍殺也有很好的防禦效果。隻是耐用度不行,不然早就在全軍推廣了。”柳娘侃侃而談,根本沒把這當成秘密。


    “你怎麽知道的?”戚昌國大驚,“這真是我家秘傳之法!”


    “傻!這些東西都寫在書裏,就是嶽父沒寫,史書上也寫得有。最關鍵的技術是狗皮紙怎麽和棉布混合搗爛,比例是多少,具體厚度,成型溫度之類的東西才是核心技術。這些大而化之的東西知道有什麽困難的。”


    “唉,怪不得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呢!我還想擺一擺大舅子的威風呢,都擺不起來了。”戚昌國笑道,“我自己也沒做過,若是你做出來,讓我瞧瞧可好?”


    柳娘一口應下,過了幾天卻把材料一股腦送到戚昌國宅子裏。“好家夥,我連夜翻了律法,私造紙甲五領者絞!利瑪竇一個洋和尚,我一個文官,都不適合做這東西。還是放在你這裏吧,我再好奇也隻能休沐老過過幹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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