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嬪封妃, 異軍突起, 後宮形勢頓時大變。


    中宮張皇後揮退伺候宮人, 破口大罵。


    “往日看著安妃素來恭謹, 沒想到是她拔得頭籌!”皇後身邊嬤嬤不忿道。


    “這才叫會咬人的狗不叫呢!別看平時裝得人模人樣的, 一到關鍵時候, 就露餡兒了。”張皇後自己就是從妃位登上後位的,對妃嬪的心思再清楚不過,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得想個辦法。”


    人最怕的是與自己相似的人, 張皇後生怕柳娘就是下一個自己。她曾氣死陳皇後登上後位, 如今安妃沈氏可不像她的封號那麽安分。


    “娘娘……”嬤嬤心疼的喚了一聲, 自家娘娘從小出眾, 作為陛下第一批選秀進宮的女人, 本該是她得後位,沒想到陳氏討了張太後的歡心,當時陛下還未坐穩帝位無奈妥協,陳氏居然被立為皇後, 當時明明和陛下情投意合的是自家娘娘!娘娘當時多苦啊!陛下也無奈, 前朝後宮事情堆在一起,娘娘是為了陛下才退讓的!不過好在陛下終究讓自家娘娘名正言順的坐上鳳椅。唯一的遺憾就是陳氏占了原配的位子,日後不知有多少人惡意揣測。


    “娘娘, 沈氏不足為慮,您正位中宮,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妃嬪嗎?沈氏無子, 待陛下新鮮勁兒過了,還不是任您磋磨!”嬤嬤低聲勸慰道。


    不勸還好,一勸張皇後更傷心了,“孩子,我要是有個孩子,還管什麽安妃不安妃!難道真是報應嗎?陳氏的冤魂作祟,才讓陛下十年無嗣,聽說朝中有人在商議什麽過繼了!”


    張皇後一想到這個就嗚咽不停,居然還有人猜測是她控製了陛下的子嗣。天大的冤枉!皇上無嗣,受壓力最大的難道不是她這個“掌管後宮不力”的皇後嗎?


    “娘娘,娘娘,您別傷心,與您有什麽關係。先皇後見棄於陛下,咎由自取,與您無關。子嗣是天意,隻要您虔誠祈求,道祖定會保佑您的!”嬤嬤扶著張皇後耐心勸慰。


    張皇後一心想要一個孩子,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虔誠祈求道祖十年,也沒誕下一兒半女,是不是道祖不管這個。我聽說民間有求送子觀音的,我是不是該求觀音娘娘!”


    “娘娘,此話不可說,道祖法力無邊,陛下素來尊奉!”嬤嬤嚇一大跳,甭管天上哪個神仙法力更高強,人間天子尊奉道教,那必須是道祖高眾神一等。為了沒影兒的子嗣得罪陛下,這不是劃算的買賣。嬤嬤為了轉移自家主子的注意力,勸道:“主子不可輕忽內宮掌控,聽說安妃正在長春宮訓話呢!若是讓她掌控了長春宮,咱們再想做什麽可就難了!”


    張皇後恍然大悟,現在不是著急子嗣的時候,反正都等這麽久了,再等幾年也無妨。當前心頭大患是長春宮沈氏,那可不是省油的燈!


    長春宮柳娘升位,接受一宮奴仆的拜見。


    柳娘如今可稱本宮,移居主殿長春殿。東配殿也就是柳娘原來居住的宮殿乃是春安殿,西配殿原名承禧殿,柳娘覺得與禧嬪的封號重名,她與禧嬪同為沈氏,正該避嫌,因此改名綏壽殿。


    整個長春宮由她獨居,柳娘坐在高位,看著一批批拜見的人,猶如風吹麥浪一般,紛紛低下頭顱。


    “本宮承居長春宮也小一年了,脾氣秉性你們也明白,不是無緣無故責罰人的主子。以往管束你們並不嚴格,而今承陛下隆恩掌管長春宮,規矩也該立起來了。”柳娘輕聲宣布了此次拜見的主題,“你們也不必害怕,長春宮沒有別的規矩,按著宮規來就是了。隻我長春宮門禁需嚴,嘴巴需緊,因此少不得錄一份諸人生平履曆。本宮身邊上柔、水柔皆通習文字,諸人到她們這裏報備,若有需要保密的,也可到房內單獨說。這份記錄,隻本宮、上柔、水柔知曉,絕不外泄。”


    “以往有錯的,說出來本宮既往不咎,但若是此次報備沒說,日後又犯事兒的,本宮決不輕饒。”柳娘話音一落,底下跪著的奴仆又如風吹過一般彎腰,匍匐在地,口稱不敢。


    “行了,起來吧。本宮大喜,也請你們沾沾喜氣,登記完之後,每人領一份賞銀。”


    柳娘幾句話說完,又迴殿內安坐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大宮女辦理。


    後宮中也用內侍,柳娘卻沒有特意給內侍訓話。隻因為明朝的內侍並非單純皇家下人,素有內官之稱。做到了太監,更是位高權重,鼎盛時外麵閣老大學士都要俯首。曆史淵源、現實糾葛,其中派係之複雜、情況之多變,不是柳娘一個新進妃嬪可以撼動的。


    上柔、水柔兩人登記好之後,柳娘結合往日觀察,把其他妃嬪的釘子都以“貪婪、懶惰、不恭”等等罪名送迴了二十四衙門,讓他們重新配人。太後的釘子提拔到二等,皇後的釘子打發做粗使。至於皇帝眼線,不用處置。柳娘更名為水柔的大宮女,就是皇帝派來的。柳娘特意給她從道德經中取名,委以重任,長春宮裏的奴仆除了她就隻有上柔了。柳娘的一切,皇帝都知曉。


    皇帝下朝之後,又例行到了長春宮。


    “聽說你今日給奴才們訓話了?”皇帝笑問,“還退迴了不少人,可是下麵人怠慢了?”


    “這宮裏真是沒有絲毫秘密可言,我上午才說的話,下午就有人去陛下耳邊嚼舌啦?”柳娘巧笑嫣然道:“以往居於側殿並無管教宮人內侍的權利,而今既然坐在這位子上,就不能聽之任之。日後出了什麽事兒,陛下還不得拿我問罪啊。”


    “牙尖嘴利,朕可不敢問你的罪!”皇帝撫摸她光潔的下巴,問道:“怎麽還要奴才們登記生平?”


    “我在宮中根基淺,不知道這些奴才背後都有什麽背景,現在寫清楚了,日後也免得麻煩。”柳娘斜著嗔怪一眼,笑道:“瞧陛下這拐彎抹角的勁兒,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打發了那些人?”


    “愛妃聰慧,可願給朕解惑?”


    “瞧陛下的表現了~~”柳娘拖著調子調笑,也不自稱妾,一副恃寵而驕的寵妃派頭。


    皇帝一下子撲倒柳娘,去撓她的癢癢肉,見她笑得開懷,又忍不住吻了上去。兩人在矮塌上胡鬧一番,柳娘拉衣服蓋住自己,歎道:“陛下可別露餡兒,不然禦史就該上奏白日宣淫,請誅妖妃了。”


    皇帝抱著她,不放棄問道:“卿卿還沒和為夫說為什麽呢?”


    “為什麽?”柳娘笑道:“那些宮人背後都有人呢!陛下難道不知道?那些人蠢得很,一起生活在宮中,誰還不知道誰。”


    “這麽說朕的後宮倒是藏汙納垢了?”皇帝不辨喜怒問道。


    “藏汙納垢不至於,放個人在別人宮裏,瞧瞧別人都在做什麽,自己也安心。尤其我這麽受寵,旁人難道不想學那麽一招半式嗎?也不是什麽壞心,有時甚至能是好意。我就盼著能在宮人裏找出幾個太後、陛下和娘娘派來的人,也顯得關心愛護,可惜沒找到啊!陛下賠我!”


    “你也在旁人宮中安插了人嗎?”皇帝問道。


    “我需要安插人!”柳娘瞪著眼睛,仿佛皇帝在說笑話,“隻要陛下一直寵愛於我,我還怕什麽魑魅魍魎。不過……若是終有恩寵衰弛的一天,就是安插在多人,陛下不願寵愛於我,又有什麽用呢。”


    說完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柳娘低聲道:“紅顏未老恩先斷,斜依熏爐到天明。真有那麽一天,陛下就賜死我吧,省的陛下棄如敝屣,我心碎如死灰,還不如死了呢。”


    皇帝笑道:“放心吧,你的好處旁人學不會。朕一輩子疼惜你,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我對陛下赤誠以待,陛下難道不給我多派幾個人嗎?”柳娘的手不停在皇帝胸膛上滑動。


    “不僅赤誠以待,還坦誠相擁呢!”皇帝摟緊她,兩人又一次陷入愛/欲,話題就此略過。


    好的壞的都不怕朕知曉,卿卿這是捧著一顆真心傾慕朕啊。如此單純、如此熱烈,朕如何憐惜都不為過啊!皇帝誌得意滿的想到。


    皇帝真的十分高興,他從沒想到在後宮中能找到對他坦誠的女人,能找到一個表裏如一的女人已經是求之不得的福分。皇帝既然在後宮安插眼線,就知道後宮女人當麵人背後鬼的把戲。連當年最單純的張氏登上後位都變成了“合格”皇後。後宮無一人真心,皇帝如何開懷。


    原本德嬪方氏表裏如一,溫柔賢惠,是皇帝期盼已久的解語花。可惜橫空出來一個安妃沈氏,懷抱赤誠,熱辣辣在皇帝心口撕開一條口子。後宮眾人都不明白,安妃容貌不算絕色,怎麽就這麽受寵!聽說也隻會寫字彈琴,宮中琴棋書畫樣樣俱全的才女還少嗎?不也沒留住陛下的心?


    她們都不明白,容貌有什麽關係,安妃走的是攻心計啊!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皇帝已經走了,還特意囑咐不要驚動自己。


    柳娘看著清洗幹淨的身體,在床上打個滾兒,吩咐宮人伺候梳妝。


    “娘娘,陛下特意囑咐您多休息呢!今日不是逢五,不必請安。”水柔輕聲勸道。


    柳娘隻道:“昨兒個沒陪太後娘娘說話,心裏怪想的,你們去備著吧。不用早膳了,先去慈寧宮。”


    柳娘毫不避諱水柔的存在,她已經習慣了在監視下生活,一舉一動仿佛都是出自本心。


    現在長春宮已經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皇帝對她有了初步信任,太後也對她很滿意,外部條件已經具備,柳娘可以放心懷孕了。


    打發了水柔去做出行準備,柳娘從荷包中取出一丸成藥咽下去。藥丸是最近柳娘鬧著向皇帝“學醫”的成果,長春宮搬來一堆藥材,柳娘新鮮了幾天,卻又失了興趣。如今正拖著不肯承認自己沒天賦。藥材糟蹋不少,連辨別藥材都沒學會呢。


    嘉靖十一年正月,進宮後一年,封妃後三個月,柳娘查出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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