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白雲邊走來打開了房門,看見門口的夏景昀,眉頭登時一皺,堵著房門,“你那麽多個女人房間不去,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找你有事。找個地方。”


    “這大晚上的什麽事?我怕紅鸞誤會。”


    夏景昀白了他一眼,擠開他自顧自地朝著屋裏走去,“葉姑娘都跟著阿璃去了秦府做客了,有什麽好誤會的。”


    “你看你,自己夫人管不住,還把我夫人拐了,我要是你當場就得給我磕兩個謝罪。”


    夏景昀氣笑了,冷笑著道:“白樂仙,你是真當我不會生氣是吧?”


    “咳咳。”白雲邊看夏景昀好像真有點生氣了,微微一慌,強嘴道:“你若是那等氣量狹小之人,豈能與本公子齊名。”


    咱倆什麽時候齊名了


    夏景昀一陣無語,因為有求於對方,也懶得計較這貨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開口道:“找你來,是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白雲邊淡淡道:“說吧,本公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我想讓你當我的敵人。”


    夏景昀一句話出來,白雲邊嚇得身子一抖。


    “別緊張,不是那個意思。”


    夏景昀對自己心頭那點惡趣味得逞很是滿意,笑著安慰了一句,接著便將自己的想法全部說了,白雲邊默默聽完,倒也聽明白了。


    畢竟很多事情隻是在於想不到,理解起來倒並不算難。


    但那想不想得到就是天才和凡人的一線之隔。


    他疑惑地看著夏景昀,“為什麽是我?”


    夏景昀笑著道:“以樂仙兄的心性,不應該是大喜過望,躍躍欲試嗎?”


    “別鬧!”白雲邊揮了揮手,“說正事兒呢!”


    夏景昀也收斂神色,豎起一根手指道:“這第一點,你此番立下大功,不論是在龍首州起事,連奪兩郡之地,還是後來攻占龍首州城,以及雨夜下金陵,都是大大的軍功。聲望足夠,後日的慶功大典之上,我再與阿姊和陛下商量,給你的加封再高一些,你的實力便足以與我分庭抗禮。”


    “第二,我們雖然有著眾所周知的友誼,但是好友反目成仇的也很多,並不會很突兀。關鍵是我們也可以有分道揚鑣的點,比如你得罪了蘇老相公,比如你對封賞不滿意,這些我們都可以安排,甚至比如葉姑娘這等胭脂烈馬,被你橫刀奪愛,我這個小人心生嫉恨,由此反目,也不是不可以啊!”


    他豎起第三根手指,“而這當中,最關鍵的第三點是,我相信你,我十足地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不會背叛,這對我們的計劃很重要,否則就可能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雲邊默默聽著,過了一陣,搖了搖頭,“不夠,這個事情太大了,就這些理由並不足以說服我。”


    夏景昀翻了個白眼,“給你一個今後可以隨時隨地光明正大罵我,我還不能生氣的機會都不要?”


    白雲邊眼前一亮,“咳咳,瞧你這話,本公子是那種人嗎?”


    “這事兒我幹了!罵不罵你我所謂,本公子主要是願意替社稷出力!”


    夏景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冷哼一聲。


    說完之後,白雲邊的神色卻又重新凝重起來。


    “不過,若是要達到你先前所言的目標,本公子雖然才華絕世,但身份上畢竟還是輕了些,恐怕難以釣出真正的大魚。”


    夏景昀聞言一笑,“你這正經起來的時候,腦子還挺夠用啊!”


    “放你娘的屁,本公子什麽時候腦子不夠用了?就你那點小聰明,誰給你的資格點評本公子的?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就是個幸進小人!我呸!”


    白雲邊一頓輸出,聽得夏景昀一愣一愣的。


    說完白雲邊笑著道:“別介意,我就是先熟悉熟悉。”


    夏景昀:.


    他看著撫著胸口一臉滿足的白雲邊,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


    “別擔心,你說的情況我也知道,所以我還給你物色了兩個人。”


    夏景昀輕輕點了點桌子,“成王和萬相。”


    白雲邊皺眉思索,夏景昀開口解釋,“萬文弼此人權欲其實極盛,隻不過先前被秦惟中和蕭鳳山先後壓製,無法施展,如今在品嚐了丞相的滋味過後,絕對不甘心隻做一個祥瑞丞相的,而且他最近已經開始有些小動作了,自以為做得很巧妙,其實早被我們發現了。”


    他看著白雲邊,“此人很容易配合你的行動,但是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讓他加入你的陣營會極其艱難,這種在秦惟中眼皮子底下熬了這麽多年的老狐狸,可不是隨便可以上當的,不過一旦他加入,這一局就算是徹底成了。”


    “至於成王,就要簡單得多,他如今身為皇叔,又是先帝當年的嫡親兄弟,在宗室之中地位尊崇。每一個太後聽政或者外戚掌權的時代,宗室的力量都會自然地被擁護出來,以護衛皇族社稷,所以成王算是占了天時和人和。但是這人本事不行,見小利而忘義,臨大事而惜身,先前冒頭失敗後快被嚇死了。你要好生勸說一番,才能讓他來當這個門麵。”


    “屆時,你就是成王這杆大旗之下的頭號大將,率領一派人物與我們分庭抗禮。我們今後再擇機將其中真正心懷叵測之人一網打盡。”


    白雲邊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怎麽還要我去勸,你們不能勸好了,讓我和他再來一起演嗎?”


    夏景昀白了他一眼,“剛還誇你腦子好使,怎麽現在就傻了。”


    “此事乃是絕密,但凡有第三個人知曉,都將不再是秘密。成王若是知道了,他會不會告訴成王世子?成王世子哪天喝多了會不會告訴他的狐朋狗友,屆時天下都知道了,咱們還釣什麽魚,不就成了大笑話了?”


    “就算是我,也頂多跟阿姊和陛下這兩個絕對不會說與其他人的暗地裏知會一聲,絕不會將此事告訴炎炎、阿璃等人。所以,你不能說出實情,隻能自己想辦法。”


    白雲邊聽得頭疼,“我哪兒有什麽辦法,我這滿腹經綸,胸中盡是經天緯地的韜略,又不像你一肚子壞水!”


    夏景昀湊過身子,低聲道:“其實這事不難,素聞成王妃典雅而有大才”


    “嘿!”白雲邊猛地坐起,一臉義正辭嚴,“你把我當什麽人了!豈能如此行事!”


    “你他娘的把我當什麽人了!”


    夏景昀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我是說成王妃才是成王府真正的頂梁柱,成王父子誌大才疏,稍後你隻需先與我劃清立場,而後我尋個機會,將成王妃支開數日,你和成王把事情辦了,待成王妃迴來,木已成舟,她也無力阻止,隻能盡力幫你們謀劃了。”


    白雲邊大喜點頭,但旋即眉頭一皺,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奇怪呢!


    “行了,這下沒問題了吧?”


    “好!”白雲邊一咬牙,“為了江山社稷,我願意幫你這把!”


    夏景昀收起臉上的戲謔,認真道:“樂仙兄,這一手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不知年月,你我之間,麵上再無情義,忍辱負重,艱難困苦,方得始終,你可想好了?”


    白雲邊也鄭重點頭,“這才是本公子這等人物當做之事。你且等著,定有你難受之時!”


    夏景昀嗬嗬一笑,“那趁著今夜,咱們再多聊聊。”


    翌日,天色方明。


    建寧侯府重新恢複了活力,仆役們各自忙活著,為府中貴人們準備著洗漱諸事和早上的餐食。


    馮秀雲親自捧著幾個精美的盒子來到了夏家幾人居住的院子,今日太後召見夏家諸位女眷,她們自然是要好生打扮一番。


    而對馮秀雲自己而言,也不會放過在未來婆婆和小姑子麵前結個善緣的好機會,精心挑選了衣服首飾,甚至還貢獻了些自己的珍藏。


    這頭忙活著,另一邊,蘇老相公和趙老莊主則是在蘇元尚的陪同下,慢慢走出了建寧侯府,就如同迴家一般走在十餘年不曾走過的中京街頭。


    在一家久違但熟悉的麵攤處,蘇老相公當先,三人走入,就臨街而坐,叫了三碗肉臊麵。


    蘇元尚主動取了筷子,用麵湯燙了,蘇老相公挑起吃了一口,悠悠道:“還是當年的老味道啊!”


    趙老莊主也嚐了一口,點頭感慨道:“這中京城就像一個客棧,隻有客人換來換去,景致風光卻都一如往日。就如這麵攤依舊,口味依舊,老攤主卻換成了他的兒子。”


    蘇老相公歎息道:“這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沒想到這客棧,連主人都換了啊!”


    趙老莊主聞言也是一歎,“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聽著二位長輩的感慨,蘇元尚默默吃麵,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吃過了早飯,三人便徐徐邁步,一路上兩位老人似閑庭信步,左右看看,從未詢問過時間,但當他們抵達宮門之前,與先前約好的時辰幾乎是分毫不差。


    一個身影安靜地立在宮門外,如今宮中內侍中的二號人物王德老老實實地陪在一旁。


    當瞧見那兩張熟悉的麵容,身子漸漸痊愈的高益行了一禮,“老奴拜見蘇相、拜見趙先生。”


    瞧見這位先帝身邊的老人,蘇老相公和趙老莊主臉上也是頗為感慨,“高公公,帶老臣二人去見先帝吧!”


    高益點頭,“蘇相、趙先生請隨老奴來。”


    一路走過熟悉的宮城,來到了先帝停靈的偏殿。


    原本走在哪兒都是眾星捧月的崇寧帝,如今就孤零零地躺在偏殿之中,僅有幾縷青煙和幾個百無聊賴的太監冷冷清清地陪著,蘇、趙二人的神色之中,都有著幾分唏噓。


    王德上前,揮退了眾人,親自守在門外。


    蘇老相公和趙老莊主對視一眼,邁步走了進去。


    蘇元尚跟著進去上了一炷香,就識趣地退出了房門。


    就留下三個老人,對著一個故去的人,輕述著當年舊事。


    青煙嫋嫋,燃燒著當年的迴憶,恩怨都隨風消散在這殿堂天地之間。


    ——


    與此同時,夏家的三個女人在馮秀雲的陪同下,走入了長樂宮的大門。


    德妃得報,親自迎了出來。


    “民婦拜見太後娘娘!”


    三人連忙行起大禮,卻被德妃扶住,她笑著把著夏景昀生母夏李氏的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眾人跟雲老爺子一塊居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想想這話似乎也對,便也沒多想,都跟著走了進去。


    隨便寒暄了兩句,德妃便笑著道:“定遠那孩子真不錯呢!從北疆千裏奔襲而迴,不但在龍首州攔住了蕭鳳山的路,中途還能見機行事,拿下了四象州的州城。此番慶功大典,哀家一定會請陛下和中樞好好賞他!”


    夏張氏喜不自勝,“多謝太後娘娘。我家孩兒定不會辜負太後娘娘恩典!”


    接著德妃看著夏寧真,“寧真可真是漂亮呢,此番來了中京,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貴族家的俊公子要睡不著覺,相思成疾了呢!”


    夏寧真羞得臉一紅,全無半點在雲老爺子麵前的跳脫,細聲細氣道:“娘娘折煞民女了,民女哪有.”


    德妃笑著道:“你是高陽的堂妹,就算是哀家的堂妹,何必以民女自稱,封你當個郡主怎麽樣?想要個什麽封號啊?”


    夏寧真哪經得起這等調侃,頭越低越下,小臉通紅,在這樣的陣仗之下有些手足無措。


    德妃笑了笑,這才看著夏李氏,牽著她的手,“此番來了,就長住下,說起來,高陽也該結親了吧?”


    夏李氏聞言一歎,夏張氏在一旁順嘴就禿嚕出來,“還不知道跟誰結呢!”


    德妃聞言心頭微微一黯,臉上笑容依舊,“蘇家和秦家的確都是良配,關鍵都與高陽情投意合,更是同曆患難,放棄哪家都覺得有些太過遺憾。”


    夏李氏連連點頭,神色顯然很是憂慮。


    夏張氏和夏寧真也是麵露憂色,德妃卻忽然笑著道:“既然這樣,那就幹脆兩個都娶了吧。”


    夏家三人一愣,還能這樣?


    “那是妻誰是妾啊?”


    若是正常的官家命婦,麵對著太後,肯定得多想想,比如這麽問算不算質問,會不會惹得太後不悅;


    太後當初也是從秀女一步步走上來的,這個妾字會不會惹她不快;


    太後既然如此說了,自然是有了周全方案,自己何須多想之類;


    但是夏張氏就是這麽習慣性嘴瓢,直接就問了出來。


    好在德妃也沒生氣,微微一笑,“哀家讓禮部查過了,古籍之上有此先例,二人俱是正妻,不分嫡庶。屆時由禮部作證,天子賜婚,自能服眾。”


    站在德妃身後的袁嬤嬤嘴角抽抽,可不是麽,禮部尚書韓學明前日來稟報的時候,眼圈都跟在鍋底蹭過的一樣,也是難為人家真能從古籍裏找到那隻言片語的記載了。


    夏家三人大喜過望,從她們的角度而言,這自然是最為圓滿之事。


    德妃看著她們高興,仿佛也看見了夏景昀高興,他為自己做了這麽多,自己這樣也算是對他有所迴報了。


    她微笑著,忽然麵色一變,眉宇之間隱現痛苦之色,一聲幹嘔。


    “娘娘怎麽了?”


    “太後娘娘您沒事吧?”


    眾人連忙關切問道。


    德妃擺了擺手,袁嬤嬤道:“有些時日了,斷斷續續的。”


    夏李氏心頭一動,但旋即想到了什麽,抿了抿嘴,正打算提醒身旁的大嫂,夏張氏的嘴巴再一次不聽使喚,順嘴嘀咕道:“不會是有喜了吧?”


    這話一出,整個長樂宮都安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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