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自毀長城失天津


    載垣的折子連夜就到了京城,肅順閱過後不敢半點耽擱,馬上遞牌子進宮,把它送到了鹹豐手上。


    “肅愛卿,這撤軍之事你怎麽看?”鹹豐懶洋洋地半躺在暖閣中,草草過目後向肅順問道。


    “迴皇上,奴才覺得這撤有撤的道理,不撤也有不撤的道理。 兩難之下,實在無法判斷哪個更好些,這才進宮麵聖,請皇上親自決斷才是……。


    ”肅順狡猾地把包袱反丟給了鹹豐,不肯先對此事表態。


    鹹豐眉『毛』一揚,拿著折子在手心中拍了幾下,問道:“哦,肅愛卿倒是說說,這好在哪裏,不好又在哪裏?”


    肅順連忙叩首迴道:“皇上,如今英夷提出和談,此乃良機是也。 既然和談,那就應該以止兵戈為上,由此來看,天津再布重兵未免有失恰當。


    我朝乃是天朝,向來以禮儀之邦名揚四海,聖人有言,凡事講究義與信,撤軍既是避免前方將士無端衝突,導致事態再次擴大,更能給英夷展示我天朝之堂堂正氣,以消除對方顧慮,有利和談繼續進行,此乃一利是也。


    ”


    “弊端呢?弊端又是什麽?”


    “怕就怕英夷趁我撤軍之後再攻天津,有道是戰事千變萬化,一旦失去先機,再要想扭轉乾坤就難上加難了,此乃一弊。 ”


    鹹豐點頭讚道:“肅愛卿言之有理,如此看來撤也是難,不撤也是難……可這兩難必選一難,讓朕實為頭痛……。 ”


    見肅順低頭不答,鹹豐心頭一陣煩躁。 在鹹豐內心,他是極度想促成和談的,但眼下究竟是撤軍。 還是不撤軍的難題擺在他麵前,讓他怎麽都下不了兩選其一的決心。


    “不知道於愛卿現在到哪裏了?他在上海常與英夷打交道,熟知夷人手段,如他現在京城,或許會給朕提些好建議……。


    ”這時候,鹹豐突然想到了和珅,忍不住感歎了幾句。


    沒想到,鹹豐不感歎還好。 卻引出了肅順強烈的嫉妒心,肅順眼珠一轉,仔細揣『摸』了一下鹹豐的心意,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皇上,奴才思量良久,倒是想了一個辦法,就不知是否妥當……。 ”


    “愛卿有何辦法?那還不快快說來!”聽肅順如此一說,鹹豐眼前一亮。 馬上打起精神,急急問道。


    肅順迴道:“皇上,天津如今有僧王的蒙古鐵騎和豐台、八旗京師各營,另外還有左宗棠地新軍協助。 眼下來看,如按英夷提出的全部撤軍。 那是斷然不能接受的。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何不如雙方各退一步,由我軍撤出一部分,在英夷麵前表出個姿態。 緩和一下和談矛盾,想來他們也能夠體諒我等顧慮。 ”


    “撤一部分?撤多少?怎麽撤?愛卿可否細細解說一下?”鹹豐聽了一愣,仔細想了想覺得肅順這話有道理,但又不知怎麽『操』作為好,急著繼續問道。


    “撤左宗棠,留僧王!撤新軍,留蒙古鐵騎與八旗各營!”肅順連忙說道:“僧王驍勇,天津有僧王在足可放心。 左宗棠的新軍撤出並不妨礙天津防務。 ”


    “把左宗棠撤出去?這未免有些不妥吧?前日僧格林沁上書,舉薦左宗棠署理直隸總督一職,朕已下召準了。


    何況左宗棠此次帶兵千裏救援,為國立下如此功勞,在此等關頭上把他的新軍撤出天津,不免寒了忠臣之心呀。 ”


    見鹹豐猶豫不決,肅順連忙給左宗棠上眼『藥』,以滿漢之別、直隸地勢、太平天國之變等理由點出左宗棠論能力和才幹雖可勝任直隸總督一職。 但他的新軍卻不適於放在直隸。


    以免擁兵自重,引出唐時的安史之『亂』來。


    清朝自開國起。 就對滿漢之分特別講究,尤其是康朝的三藩之『亂』更是前車之鑒,自康朝後,朝中就再無漢臣領兵割據一方地事發生。


    要不是太平天國攪『亂』神州,朝廷的八旗、綠營都不堪重用,實在無奈之下,鹹豐才允許漢臣以團練鄉勇的名義領兵,協助朝廷大軍撲滅太平天國起義。


    雖然這麽做,使太平天國之『亂』對國內造成的矛盾緩和了許多,而且朝廷在各處鄉勇的幫助下也漸漸控製了局勢,並在戰場上取得了一係列的順利。


    但是,鄉勇的規模這些年來越來越大,尤其是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的勇軍更為其中楚翹,這些人手下名是勇,實是軍,並自成體係,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朝廷地軍力對比。


    隻不過,太平天國未滅,鹹豐雖然已經隱約察覺到這些不控製在朝廷手中的軍隊將來很可能是個麻煩,但眼下來說,矛盾暫時還未激化,這些人對朝廷的忠誠度也是可以讓人放心的。


    但是,作為一個皇帝,鹹豐卻不能不有所防備,以免將來再造成禍害。


    肅順的這些話正敲打在鹹豐最顧及地地方,同時也正是和珅所擔心的。


    剛才還猶豫難決的鹹豐聽後,頓時就準了肅順的建議,馬上下旨讓左宗棠地新軍撤出天津,並轉道迴兩江去。


    至於左宗棠的署理直隸總督當然也暫緩一時,等新軍迴兩江之後交割兩江總督之位,再單身來直隸上任。


    當這個決定傳到保定和天津時,讚成撤軍的中國和談大臣們拍手稱幸,而英國人雖然沒有達到全部目的,但也覺得可以接受,雙方可謂皆大歡喜,前日的劍拔弩張氣氛頓時得到緩和,和談會場居然展現難得的和氣融融。


    可防守天津的僧格林沁與左宗棠卻是大驚失『色』,他們怎麽都沒想到英國人居然會向朝廷提出如此無理要求,而且朝廷也居然會這麽輕易答應英國人,下旨讓新軍撤迴兩江。


    作為前線最高指揮官的僧格林沁,和新軍地統帥左宗棠心裏都清楚,英國人能提出和談的請求,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暫時拿不下天津才做的選擇。 如果天津固若金湯。


    英國人在談判桌上再狂妄也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可一旦天津的軍力對比失去平衡,那中國還有什麽籌碼和英國討價還價呢?那不等於是把自己放在砧板上,任憑對方下刀麽?


    “定是肅順這王八蛋出的主意,如此誤國,本王要生剮了他!”僧格林沁氣得滿麵通紅,拍案大罵。 而左宗棠卻皺著眉頭,默默坐在一旁。


    盤算著自己撤軍後天津可能麵臨地危險。


    和僧格林沁一樣,對朝廷這個決定左宗棠是極力反對,但聖旨已到,他們也毫無辦法。


    別看僧格林沁罵得恨,叫得兇,那隻不過在這裏發發火,出出氣而已,要讓他真的抗旨不尊。 就算他是親王也沒這麽大的膽量。


    由於朝廷地命令是即日撤軍,左宗棠也毫無辦法,隻能當日就點齊人馬,迴師兩江。 但考慮到天津地防務,左宗棠還是留了個心眼。


    把所有的大炮給僧格林沁留了下來,同時並給他留了幾十新軍作為炮手,直接編到了僧格林沁地親兵之中。


    “季高,此去兩江一路小心。 千萬記得緩緩而行。 我已上折皇上,請皇上收迴成命,請季高在路上等我消息。 ”


    這些日子,僧格林沁與左宗棠關係一日千裏,特別是對於左宗棠千裏救援的大義深為感激。 現在見左宗棠要走,僧格林沁既是不舍,又是替他感到不平。


    “王爺,我乃漢臣。 直隸是京師門戶,新軍在此地確有所不妥,想來皇上也是這麽考慮的。 新軍撤迴兩江倒沒什麽,怕就怕英國人出爾反爾,再攻天津。


    大沽口如今已失,天津失去屏障,光靠王爺的鐵騎與各營防守天津恐怕兇多吉少。 我此次給王爺留下了大炮,但也隻能救得了一時而已。 所以請王爺一定要多加小心。


    萬不可莽撞行事。 ”


    僧格林沁點頭稱是,歎道:“放心吧。 本王定會讓英夷站著攻來,橫著迴去!本王在,天津在!天津亡,本王亡!”


    “不可!不可!”左宗棠急急道:“王爺,你乃朝中重臣,又是直隸首將,千萬不可輕棄其身。


    一旦天津守不住,你就馬上往京師方向退卻,用各種辦法,節節阻擋英軍勢頭,為各路勤王之師贏得時間。


    要不然,王爺在天津一去,英軍前進路上就再無人可擋,定會直入京師!這樣一來國家危亦,皇上危亦!”


    直到僧格林沁答應左宗棠的請求後,左宗棠這才放心帶兵離去,而僧格林沁親自送出十裏,瞧著左宗棠的新軍漸漸消失在遠處後,這才黯然迴到了天津城。


    天津發生的一切,在保定談判的巴夏禮暗中打聽的一清二楚,而英國遠征軍地總指揮額爾金在艦上也是觀察得仔細。


    左宗棠一走,巴夏禮就恢複了談判,但他卻始終在各種條約上扯皮,不是獅子大開口提出一些異想天開的條款外,就是對一些細節常常斤斤計較,和中國談判官員不斷胡攪蠻纏。


    他的這種行為,讓想和談盡快落實的中國官員們大為頭痛,隻能按捺著『性』子委曲求全,盡量滿足他的要求。


    但是,就算這樣巴夏禮還是不滿意,得寸進尺地又添加了一係列條款,還以武力威脅,強硬『逼』迫中國『政府』就範。


    而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中國『政府』根本就不可能接受的,麵對如此無賴,就連抱著息事寧人態度的主使載垣,也忍不住惱火起來。


    瞧著中國官員憋著火的樣子,巴夏禮心中暗暗高興,同時計算著新軍離開地日子,準備隨時隨地從保定溜迴天津去。


    英國人本來就沒和談的誠意,就如有些人所擔心的那樣,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借鹹豐急於和談的心理『逼』迫中**隊撤出天津。


    既然現在目的達到了,接下來就是拖延時間,等待再次進攻的最好時機。


    而巴夏禮提出地那些無理要求也是想讓中國人自己放棄和談,使和談破裂,好讓英國在外交上處於主動地位,得到再次開戰的正當理由。


    到新軍撤出天津的第五日,在保定的巴夏禮覺得時機已到,當天談判中高傲地拒絕英國使者向中國皇帝行跪禮的要求,同時還提出了與皇帝平起平坐的提議。


    這個是任何大臣都絕對不能接受的,中國的皇權不容任何人挑戰,要不然皇帝以後還能如何麵對天下臣民?當下所有大臣異口同聲否決了巴夏禮地建議。


    這一下,算是給巴夏禮找到了理由,裝著憤怒退出會場後,他連夜就偷偷跑迴了遠征軍大本營。


    第二日一早,還準備繼續談判地中國大臣們驚愕的發現談判地對象沒了,留給他們的隻是一份中國以極不平等的姿態侮辱了大英帝國,單方麵撕毀和談,大英帝國所以宣布此次和談破裂,將繼續向中國開戰的正式宣戰書。


    這份東西就如晴空霹靂,把所有中國人都炸蒙了。 和談大臣們個個驚恐萬分,麵麵相覷,誰也沒料到辛苦多日居然會是這麽個結果。


    作為主使的怡親王載垣更是當場兩眼一翻,身體往後一倒,暈過去半天不醒人事,副使穆蔭手忙腳『亂』地派親兵找尋巴夏禮的下落,同時把這消息立即送往京城和天津。


    這時候,暫時平靜十日左右的天津城又陷入了戰火之中,失去新軍協助的天津守軍雖然有新軍留下的大炮,但在這些時日裏,英國遠征軍利用空隙已經修繕好了大沽口各處炮台,並在炮台上安裝了麵向天津城的遠程重炮。


    而且英國人蓄謀已久,早就對這次攻擊做好了萬全準備。


    海上、江麵、陸地包括炮台幾處同時開火,把天津炸得地震城塌,隻堅持了半天左右,傷亡慘重的天津城就再也守不下去了。


    僧格林沁見勢不妙,一麵派出各使向京城、新軍求援,另一麵集合隊伍從西門拚命衝出,往內陸方向迅速撤退。


    同時讓守備部隊掩護天津百姓撤出城中,分散到郊縣各地,完全放棄已經無法再守的天津城,打算按左宗棠離去的辦法在內陸層層阻擊英軍,為勤王援軍爭取時間。


    戰鬥隻持續了一天,到傍晚時分,整個天津城就落到了英國人手中。


    額爾金意氣風發地進城後,當即下令把大本營設立在天津城內,集合陸戰隊尾追僧格林沁的敗兵向京城方向快速推進,爭取用最短、最快的時間拿下中國的首都,活捉中國的皇帝,隨後把整個中國變成第二個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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