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風雨飄搖兩相隔


    羅大綱這次南下蘇州可謂費盡心機,所領大軍人數比上次更多外,還派出陳玉成潛入上海附近,聯絡各處勢力配合起事。


    從一開始,的確在戰術上占了不少上風,前後受敵的消息傳來後,大軍壓近的蘇州城裏,飄揚著一股恐慌的氣息。


    可左宗棠畢竟是左宗棠,很快就用鐵血手腕平定了百姓的情緒,為了穩定軍民之心,高舉屠刀殺了一大批人,緊閉四門,擺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要與羅大綱一決死戰。


    兩軍先是小心謹慎的接觸,從開始的局部戰鬥很快就蔓延到整體的攻防戰中。


    麵對羅大綱的猛烈進攻,左宗棠率新軍沉著應戰,巧妙周旋,主動收縮戰線,步步引誘羅大綱踏入陷阱。


    開戰幾日,羅大綱的軍隊進展順利,很快就攻克了還未修補完成的城門,並向城內迅速推進。


    沒料到左宗棠是故意放棄一線防守,在城內早布置好了第二、第三道防線,不僅如此,參考上次和珅在蘇州作戰的經驗,左宗棠還把防線周圍挖得戰壕遍地,並利用城內地形阻礙羅大綱大軍陣型布開,集中火力把對方牢牢盯死在防線前。


    久攻不下,傷亡巨大的羅大綱所部立即調整戰術,分兵從左宗棠兩翼穿『插』,打算用四麵夾擊之策,一舉圍困左宗棠的新軍。


    沒料到,羅大綱此舉正中左宗棠下懷,新軍故意丟棄城門,依靠戰壕防守用意就是用來吸引羅大綱的視線,而左宗棠親臨戰場也是給羅大綱一個錯覺。


    其實在開戰的前夜,左宗棠的新軍早就一分為二,由心腹大將劉鬆山率領從蘇州外圍悄悄迂迴到羅大綱的後麵去了。 當羅大綱分兵三路,中軍力量銳減時。


    左宗棠突然發難,發出信號,與劉鬆山所部全線開始反撲。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左宗棠也用前後夾擊之策直『插』羅大綱的中軍。 從局部的人數和戰鬥力上來看,兵分兩路地新軍對陣羅大綱的中軍占據了絕對優勢。


    剛分兵的羅大綱腹背受敵,被打得措手不及,連迴軍突圍的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出就給全線擊潰。


    新軍除千人用來阻擋救援羅大綱的太平軍外,其餘力量全部投入對羅大綱中軍的打擊中。 同時一直隱藏軍中不發的大炮直推陣前,對準羅大綱的帥旗方向一陣猛轟。


    一代名將羅大綱被炮火當場炸死,整個中軍頓時大『亂』,士氣大跌**。


    羅大綱命喪當場,中軍地迅速潰敗和恐慌立即影響到整個太平軍,加上新軍高喊羅大綱已死的連鎖反應之下,人數遠遠超出新軍的太平軍被打得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要不是羅大綱的親兵拚死相護的話。 就連羅大綱的屍體都保不住,好不容易殺開一條血路,幾萬敗兵在城外奔得是漫山遍野,向南京方向狼狽不堪地逃去。


    王有齡、辜鴻銘趕到戰場的時候,戰鬥已經進入了尾聲。 這支生力軍的到來。 更給大敗地太平軍嚴重的打擊,那些跑的慢的太平軍,在新軍和鄉勇的配合下,死傷遍地。


    損失巨大。


    此次一戰,太平軍六萬人馬中陣前損失一萬有餘,潰敗逃亡中踐踏死傷者更是無數,尤其是賊首羅大綱命喪蘇州城,更給太平天國南下江南地計劃造成了嚴重打擊。


    左宗棠憑此一戰名揚四海,成了繼曾國藩、和珅之後的又一位中興名臣。


    蘇州之戰剛剛結束,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的眾人就接到了上海傳來的消息,當得知上海有兵『亂』發生。 叛軍已經攻陷總督衙門和製造局時,勝利地喜悅轉瞬就化成了驚愕。


    暫時誰都不知和珅在安危如何,左宗棠、王有齡、辜鴻銘等人心急如焚,也顧不得擺什麽慶功宴了。


    商議決定,立即由王有齡、辜鴻銘率鄉勇馬上趕迴上海,劉銘傳帶領一部分新軍隨隊同行,到鬆江後就地駐紮,至於左宗棠大戰之後暫時無法從蘇州脫身。 隻能拜托各位盡快行軍。


    把和珅從危機中救出來。


    聽完了王有齡、辜鴻銘的述說,和珅不由得喜上眉梢。 雖然這幾日發生了這麽多事。


    昨夜還差一點兒被小刀會給擒住,但蘇州之戰的好消息頓時衝淡了所有的煩惱,讓他興奮異常。


    左宗棠的蘇州之戰所造成的影響不僅是他個人的,羅大綱的死進一步扭轉了江蘇地戰局,從短時間來看,主將陣亡大敗而歸的太平軍投鼠忌器之下應該不再會輕易攻擊蘇州,這樣一來,就能給蘇州、上海等地一個休生養息的機會。


    “好!季高這戰打的好哇!”和珅笑容滿麵地在堂上走來走去,疲倦和煩惱一消而散。


    “全賴中堂大人慧眼識珠,左撫台此戰方能一戰定寇。 ”王有齡笑嗬嗬地拍著和珅的馬屁。


    至於辜鴻銘,經曆過蘇州這戰後對左宗棠的兵才也尤其佩服,雖然心目中還是認為那句“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但從情緒上來看,已經淡薄了許多。


    高興歸高興,但上海之『亂』剛過,製造局等處損失嚴重,尤其是那些親衛與喬阿富之死,讓和珅心有愧疚。


    如果他當初不是太自信,大意的話,這事根本就不會發生,但現在再去說這些話已經無濟於事了。


    威廉經曆這一次變故,瞧著親手規劃製造起來地,費了不少心血地製造局差一點兒就在戰火中成了廢墟,再加上喬阿富替他而死一事,讓他感觸頗多。


    也不顧自己身心疲憊,與和珅特意讓他多休息幾天的要求,主動承擔起了重建製造局地責任,沒日沒夜地與辜鴻銘等人在製造局裏修理那些被損壞的機械,努力使製造局重新運轉起來。


    鄉勇迴上海後,和珅下令王有齡仔細搜捕城內潛在的各方勢力,力圖肅清上海的隱患。 同時,讓各部配合找尋逃出上海的那些叛軍下落。


    同時尤其注意周秀英所說的那位“陳大哥”。


    陳玉成由於判斷正確,僥幸在和珅各部大搜之前逃入了江蘇,並沿著太湖北上,進入太平天國控製區。


    和珅地人忙碌了幾天,這才得到叛軍已經逃脫的消息,把這消息傳迴了上海。


    雖然人沒抓住,但和珅卻從周秀英所說的職務上了解到了陳玉成的姓名。 看著手下報來的資料,和珅開始關注這個年輕的太平天國將領。


    雖然他們從未直接會過麵,但在上海這些日子的交手中,卻已經清楚,這個陳玉成的確不簡單。


    英國人和法國人在這次上海之『亂』中地反應讓和珅警惕起來,特別是英國人,居然對自己使出了借刀殺人之計,用心不能不說險惡異常。 貪婪的英國人,還有法國人。


    都對自己的國家虎視眈眈,恨不能把整個中國變成他們的殖民地不可。


    一個貧弱的大國,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上如不抗爭,那隻有被人魚肉的下場。 包令,他那彬彬有禮的笑容下隱藏著是醜惡地嘴臉。


    紳士的麵具下有的是大英帝國對中國的貪婪和無窮的**。


    中國與英國將來必有一戰,和珅非常清楚這點,雖然他恨不能現在就領兵給這些英國佬狠狠地一個教訓,但從理智上他卻清楚如果此戰不成。 帶來的後果會是如何。


    既迫切,又下意識地盡量延遲戰爭的發生,這就是和珅如今的矛盾心理。


    在朝廷地無知無畏之下,中國的外交簡直就是一片空白。


    雖然有那些對中國比較友好的國家存在,可正由於鹹豐與朝廷的短視,根本就不能去利用它們,給國家取得外交上的主動。


    從和珅的判斷下,美國是最可能成為中國盟友的人。 但因為鹹豐對洋人的厭惡,和美國如今國內地局勢動『蕩』,兩國之間建立起同盟還是很遙遠的事。


    加上美國是共和國製度,幾黨輪流執政,和珅想用地方『政府』的名義和美國取得局部聯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由於威廉的存在,和珅漸漸把目光投向了普魯士。 普魯士在歐洲雖然是個小國,但卻是一個軍事強國,而且為了統一德國。 普魯士與英國、法國之間的矛盾非常深。


    從這點來看。 普魯士在中國與英、法有衝突的情況下,很有可能站在中國這邊。


    而且。


    普魯士是一個君主國家,君主國家比共和國的好處就在這裏,和珅可以通過私交或者其它方式贏得普魯士王室地好感,利用他們在歐洲地力量發展自己,並幫著牽製英、法兩國。


    關於這個構思,和珅與辜鴻銘仔細談過幾次,了解歐洲局勢的辜鴻銘舉雙手讚成和珅地想法,不過也提出了他的建議。


    “普魯士現在首要的就是統一德國,如果我們能在德國的統一上幫他們一把的話,普魯士王室完全會傾向中國。 ”


    “嗯,具體說說。 ”和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辜鴻銘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德國的統一,關鍵在法國和英國,尤其是法國。 作為歐洲強國的法國當然不願看到一個強大的德國出現。 ”


    “說的是沒錯,但與法國交手,我們還沒這個力量啊……。 ”和珅苦笑道。


    “不用直接和他們交手,我們有我們的優勢!”辜鴻銘笑著說道:“君實兄可能還不清楚吧,法國為了阻攔德國的統一,在經濟上掐了普魯士許多年了。


    隻要我們能用經濟支援普魯士,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


    “你是說……給銀子?大概多少合適?”


    “當然是越多越好!“


    和珅愣了愣,美國的走私已經開始進行了,收益還算不錯,和珅現在手頭比以前寬裕了許多。


    但上海之『亂』後,製造局等地損失嚴重,真正能動用的資金並不充足,而且要支援一個國家,區區幾十萬兩根本就沒什麽用處,除非是一筆巨款,這才能讓普魯士上下對中國感恩淋涕。


    “我哪裏來這麽多銀子?”和珅搖頭道:“湯生,現在的情況雖然好轉,但要拿筆巨款出來根本就不可能。 ”


    “這個我有辦法!”辜鴻銘胸有成竹地笑了起來。 從懷裏取出一份東西遞給和珅。


    和珅疑『惑』地接過一看,驚愕道:“銀行?”


    “對!銀行!”辜鴻銘點頭道:“雪岩的錢莊不是辦的不錯麽,雖然錢莊在中國根深蒂固,但想要再發展局限太狹隘。


    君實兄你去過歐美,知道洋人最有錢的地方不是國庫,而是銀行。 現在中國除了洋行代理銀行業務外,根本就沒真正意義上的銀行出現,給各國商人的資金交換帶來了非常不便。


    這是一個商機。 也是我們弄錢地好去處,如果能用雪岩的錢莊為根基,在上海辦一家銀行的話,資金短缺的問題很容易就能解決。 ”


    和珅與銀行接觸過幾次,在他眼裏洋人的銀行與中國的錢莊非常相近,但在結構與經營上卻有著天壤之別。 而且,銀行的業務發展與規模,完全不是中國傳統錢莊相比的。


    有一段日子裏,和珅倒也想過搞個銀行試試,可因為某些原因,卻一直沒有去做,沒想到今天辜鴻銘卻主動提出了要建銀行。 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搞銀行可不是搞錢莊,這事你有把握否?”和珅猶豫不決地問道。


    “沒有把握。 ”辜鴻銘倒是老實,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沒讀過金融,雖然知道銀行地大致結構。 但怎麽去『操』作並不是行家。


    不過,我覺得這事可以試試,我會托人在歐洲找幾個可靠的專業人士來上海,如果失敗的話就不去說了,可一旦成功的話,這個銀行會給我們帶來巨大收益,將來在資金上就再也沒後顧之憂了!”


    辜鴻銘這話倒是讓和珅仔細想了起來,雖然他們對銀行都不熟悉。 但有胡光墉這個錢莊老手在,試著搞搞的確不會有什麽風險。


    何況,萬事都是從無到有,當初製造局不也這麽建起來的麽?如果真的成功了,就像辜鴻銘說的那樣,將來再無後顧之憂了。


    猶豫了半天,和珅終於決定賭上這一把,把銀行之事交給辜鴻銘和胡光墉全權處理。


    幾天後。 在蘇州完成戰後工作地左宗棠特意來了上海看望和珅。 見到老友的和珅非常高興,不僅詳細向他詢問了與羅大綱交戰的細節。


    還在總督衙門設下宴席,邀請所有在上海的各級官員赴宴,為左宗棠慶功。


    酒宴上,左宗棠是意氣風發,笑容滿麵。 而和珅見到老友如此成就也是心中寬慰,並為自己的眼光卓著而感到得意。


    這次宴會並沒請任何洋人,都是在上海地各級官員,所以氣氛熱烈隨意。 為了給大家祝興,和珅還特意請來一班戲子,在總督衙門花園內搭起戲台。


    “君實兄,此杯我敬你!”左宗棠舉杯,站起來向和珅示意,抬手杯盡,笑眯眯地把空杯扣在桌上。


    “好!”和珅灑脫地接過一杯酒,也是一飲而盡,把杯口向左宗棠那邊一側,兩人相視放聲大笑起來。


    “君實兄,十年光陰彈指而逝,當年你我同下江南之事還記得否?”


    “哪裏會不記得?”和珅笑道:“季高兄與我順江而下,攜手同遊,往事曆曆在目。 ”


    左宗棠唏噓感歎道,點了點頭。


    要不是當年與和珅在京城相識,再一起南下上海的經曆,他左宗棠哪裏會有今天的風光?對和珅這些年的幫助,左宗棠時時記在心頭,並為有如此好友而感到欣慰。


    兩人借著酒興聊了許多以前地事,仿佛間迴到了當年在京城初遇之日,談到高興之時放聲大笑,聊到時局又會爭執一番。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但從沒見過這兩位大人有今天這種舉止,瞧著他們這副樣子,都忍不住暗暗好笑。


    宴席上一團和氣,喜氣洋洋。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未能盡興的和珅讓人點起燭火,把總督衙門照得燈火通明。


    眾人你一杯,我一盞,相互聊著趣聞軼事,耳中聽著悠悠絲曲聲,眼裏看著台上精彩的戲劇,大家興致勃勃。


    “老爺……老爺……啊……!”


    突然間,一個淒涼無比的哭喊聲把這一切全攪合了,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了愣,就連戲台上的戲子都停下了動作,目瞪口呆地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大門口,一個披麻帶孝地家夥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不顧親衛的阻攔拚命往裏麵衝,引起一片喧嘩。


    “什麽人如此大膽?給我打了出去!”王有齡的座位最靠外麵,迴頭一瞧這人如此穿著衝進來,氣得麵孔都扭曲了。


    要知道今天可是和珅為左宗棠擺下的慶功宴,大家正在興頭上的時候,突然被如此攪合一番,他怎能不狂怒當場?


    “放我進去!我要見老爺……老爺……!”得令的親衛當場對著來人就是一頓『亂』打,但來人隻護住臉麵,依舊往裏麵直衝,而且口中高聲唿喊,叫個不停。


    “反了反了!你們幾個沒用的東西,快把他給叉出去!這個瘋子……。 ”王有齡氣急,指著那幾個親衛一頓『亂』罵。


    “等等!放他進來!”辜鴻銘眼尖,似乎認出了來人是誰,連忙扯了扯王有齡。


    還沒等王有齡反應過來,來人就衝到跟前,這時候辜鴻銘瞧清楚了他的容貌,驚訝地問道:“張權,真地是你?”


    “辜……辜少爺,我……我家老爺呢?”張權哭哭涕涕地問道。


    這時候,和珅也從裏麵走了出來,瞧見張權這副打扮,頓時大吃一驚。


    “張權!出了什麽事?你……你為何如此……?”


    “老爺啊……老爺……。 ”一見和珅,張權更是淚如雨下,撲咚跪在地上,向和珅鋸地爬來,衝著他拚命磕頭哭道:“老爺……夫人和老夫人在京……京裏去了……。 ”


    和珅臉『色』煞白,身體一晃差一點就摔到在地,在左宗棠地攙扶下好不容易站穩,看著哭訴的張權,頓時怒瞪圓目,指著他大聲罵道:“好一個狗奴才!滿口胡言『亂』語,誰指示你來傳報假訊?說!”


    “是真地呀……老爺……。 ”張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道:“十日前……夫人難產,大人和孩子都沒救過來,老夫人聞訊當場氣急攻心,夜裏就歸天了。


    奴才一人在京方寸大『亂』,把夫人、老夫人等裝殮後,就日夜兼城趕來上海,請老爺您速迴京城啊!”


    和珅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張權看,似乎想看到他一絲說謊的表情。 但是,他卻失望了,張權悲痛欲決,帶來的噩耗的確是真的。


    迴想起老母的慈祥麵容,和愛妻**分別時的笑聲,和珅心頭陣陣劇痛,剛一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當場暈死過去。


    如此突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總督衙門頓時『亂』成一團,抬人找醫生救治,疏散人群,扯掉喜慶酒宴的,準備喪事的……。


    這時候,剛才還星空萬裏的天『色』變的黑沉沉的一片,粗大的閃電劃空而過,遠處傳來陣陣驚雷,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濕氣,眼看一場大雨即將頃刻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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