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莊子上的管事婆子徐嬤嬤往府裏來之後,許蕙就心神不寧的。到底還是心裏存了鬼,就連蕭氏都發覺了她有些不對勁兒。


    “怕是下人們亂嚼舌根,傳到五姑娘耳朵裏了。太太,奴婢看您也無需插手此事,五姑娘畢竟是庶出,此番得了您的恩典,縱是受些委屈,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奴婢就怕您這一插手,郡主那邊,會和您生了嫌隙。”


    碧芸原先心裏覺得把五姑娘挪到上房,這多少會讓郡主沒臉。可自家主子肚子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消息,她也不好再勸下去。


    自家主子雖說是二房太太,可那位可是郡主之尊,如今又是未來的鎮北王妃,她多少也知道為什麽主子非要和五姑娘親近,說白了,五姑娘一個姑娘家,夫人根本不會放在眼裏,左右就是日後出嫁時,多給些體己罷了。夫人看重的,其實是三少爺。


    三少爺雖說是庶出,可老爺唯有這麽一個兒子,即便日後主子能給老爺誕下個哥兒,那也和三少爺相差太多歲數,隻怕到時候能支應門楣的,也唯有三少爺。


    想到這些,碧芸也挺為自家主子揪心的。


    聽著碧芸的話,蕭氏暗暗歎息一聲,“你說的是,這事兒我確實不該再插手。原本讓蕙姐兒過來正房,我該和郡主提前說一聲的。郡主身份尊貴,我能坐在如今這個位子上,那也是郡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和我計較。郡主本就不喜蕙姐兒,是我有些思慮不周呢。”


    想到這事兒自己做的有些倉促,蕭氏就有不免提了心。可說到底,她如此做不就是怕郡主把她給一句話堵迴來嗎?


    不過還好,昨個兒在老夫人那裏遇到郡主,郡主並未怪罪於她,如此,她心裏方是安了一些。


    “主子,五姑娘眼瞅著也到了婚配的年齡,三少爺如今又在西山大營,即便是知道主子您憐惜五姑娘,可如何比得過給五姑娘尋一門得力的婚事。這女人婚嫁才是大事,若五姑娘能找個如意郎君,想來三少爺肯定會承您的情的。”


    蕭氏不料碧芸會提及此事,她原還想再留蕙姐兒一年,如此也好拉攏她。可聽著碧芸這話,她微微愣了愣。


    是啊,女兒家婚配才是人生大事,她與其在浪費時間,不如讓三少爺欠她一個天大的人情。


    想及此,蕭氏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心裏思詢起來,到底哪個的公子比較合適。


    蕙姐兒是庶出,又有孟姨娘那樁事兒,豪門望族嫡出的公子哥,她自是不敢想。


    蕭氏如此想著,翌日便尋了媒人來。而這媒人更是熟悉此事,一聽這許家五姑娘不是嫡女出身,同房的嫡姐又是郡主之尊,這自然是心裏早已經有打量了。


    這媒人也是人精,看蕭氏這般給這庶女體麵,心裏一轉,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深意。那孟氏雖說去了,可留下了一個哥兒,縱然蕭氏日後生個哥兒,那勢頭,又如何能和三少爺相比。


    “太太,我也不和您藏著掖著。聽聞五姑娘和殷家四姑娘關係頗不錯,可那殷家四姑娘能被聖上賜婚,指給三皇子做三皇子妃,背後可是有太後娘娘在。雖說都是庶出,可這命啊,到底不一樣。這宗室裏頭,五姑娘自然沒機會攀。這下來,便是世家大族了,說句您不愛聽的話,當年孟姨娘和二老爺的事情,可謂是鬧的滿城風雨,即便過來多年,這家裏的長輩,也不可能就不記得了。依著我看啊,與其削減腦袋嫁到這種人家,每日的做小伏低,倒不如,不用太看重這門第,城南有個姓高的秀才,今年才下場,就中了秀才,可見是個讀書的料,日後少不得有大好前程。加之這秀才日日埋頭苦讀,身邊如今連個侍奉的通房都沒有,五姑娘若是能嫁過去,豈不便是名正言順的正妻,有許家這娘家做倚靠,那秀才保不準連個通房也不敢有。”


    媒婆一席話說的蕭氏一怔,到底是媒人,這裏麵的門道,說起來不無道理。莫說別的了,想她自個兒還待嫁閨中時,婚嫁不也艱難的很。若不是做了老爺的繼室,就這麽苦等著,倒是耽擱了。


    “那秀才長得可還俊朗?”不怪蕭氏如此問,這門第低了,人可不能上不了台麵。


    媒婆一聽,忙道:“這您就放心吧,絕對不是什麽歪瓜裂棗,人生的俊朗著呢。足以稱之為翩翩公子。”


    蕭氏點點頭,又閑聊一會兒,才差人送了媒婆離開。


    這日晚膳時,蕭氏斟酌了下,便把這事兒說給了許二爺。


    許晟陽看她一眼,半晌,淺笑道:“你費心了。”


    如此,老爺這是同意了。


    其實,蕙姐兒婚配這事兒,蕭氏還是有很大把握的。老爺肯定也不想她嫁到高門,日日做小伏低。


    見老爺點頭應允,蕭氏也沒多耽擱,翌日一大早,就差人把許姝叫了過去。


    要說這許蕙也怪了,知道許姝要往上房來,便借口自己身子有些不爽,沒露麵。蕭氏搖搖頭,幹脆便免了她幾日的晨昏定省。


    這廂,許姝確實是沒想到蕭氏叫她過來是為了蕙姐兒婚嫁之事。


    見她端坐在椅子上,嘴角帶笑,並未因為蕙姐兒挪到正院之事動怒,蕭氏一顆心終於是放在了肚子裏。


    讓許姝更詫異的是,事情竟然如此巧。那公子若真是高堰,豈不就是鎮北王登基那一年的狀元郎。後來,聽說得新帝器重,年紀輕輕就任職戶部侍郎。


    當年人人都說新帝身邊三弟是大紅人,可每每提及三弟,人們總免不了提及這位高公子。因為比起三弟的陰晴不定,手段殘忍,這位高公子可謂是翩翩公子。


    蕙姐兒能得一門如此得力的婚配,許姝自然不會壞心思的去破壞這樁美事。不是她不計較,而是孟姨娘和父親當年那事兒,父親心裏肯定也不想委屈了蕙姐兒。就算是為了讓爹爹寬心,她也不可能去阻攔。


    隻可惜,她和蕭氏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可許蕙,並非理解他們的苦心。


    今個兒許蕙借病未現身,可心裏還是有些好奇,太太怎麽突然請許姝來了。


    要不說好奇心害死人呢,她猶豫了下,讓碧珠侍奉她穿衣洗漱之後,還是往上房來了。


    隻還沒挑起門簾,丫鬟都沒來得及通報,她便聽到了內室的談話。


    秀才!


    一個窮秀才!


    太太竟要把她許給一個窮秀才!


    她想都沒想到,氣急的就衝了進去。


    外麵守門的丫鬟忙急急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太太,郡主,奴婢原也想攔著五姑娘的,沒想到,五姑娘……”


    說著,她戰戰兢兢的看了許姝一眼。


    許姝擺擺手。


    見狀,那丫鬟忙踉蹌著步伐,退了下去。


    蕭氏對於許蕙這樣的魯莽也有些不悅,隻礙著許姝在,她不好訓斥她。


    “你既身子不怎麽好,便在屋裏歇著就好,怎的又過來了,也不怕染了風寒?”


    熟料,許蕙卻猛的瞪向她,“若我不來,我怎會知道太太竟然想把我許給一個窮秀才!”


    說罷,她狠狠的看向許姝,幾近歇斯底裏道:“你說,是不是你給太太出的餿主意?你就這麽討厭我,要故意讓我難堪?”


    蕭氏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忙喝斥一聲:“夠了!這又關郡主什麽事兒。你也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如何能再這麽莽撞,這麽任性!”


    許蕙如何又能聽得進去,她隻知道,自己就要嫁給一個落魄的秀才了。


    她才不要嫁,憑什麽她許姝是身份高貴的鎮北王妃,憑什麽闔府的姐妹,她就要受這樣的委屈。


    她費盡心思算計了姨娘,害死了姨娘,不就是為了在蕭氏麵前賺臉麵,為了讓她對她心生憐惜。可她是如願挪到正房來了,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難堪。


    見許蕙眼眶紅紅,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像是下一瞬就要殺了許姝的樣子,蕭氏忙給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讓她們都眼睛睜大點兒,萬不可讓郡主受了什麽委屈。


    而這些,許蕙當然是看在眼裏的。


    她當即便大喊出聲:“是啊,闔府上下就屬四姐姐尊貴,可你縱是恨毒了我,也不該用這法子,讓我難堪。我告訴你們,我不會嫁的,你別以為你能夠得逞。”


    蕭氏見她越說越不像話,沉聲道:“怎的就是郡主的錯了,此事,郡主也是才知道。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齡,昨個兒我請了媒人過來,挑挑揀揀,才選中了那高秀才的。這秀才是個讀書的料,日後,封官進爵也都是有可能的。我知他如今確實是比不得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可你過去,是明媒正娶的嫡妻,身後又有許家這樣的娘家,熬那麽幾年,可不就好了。”


    許蕙卻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她哽咽道:“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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