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凜冽, 光禿禿的枝頭上掛著亮晶晶的銀條, 房簷上也倒掛著一根根小冰筍,白茫茫一片的院子中間空出一條路, 幾個穿著棉襖的小廝正在掃雪。好一會兒之後咚咚咚跑到門房處,喝上一碗紅糖薑茶, 發了汗,便覺著通身舒暢。


    小廝們拉著大掃把, 調笑著往後院去了,林家錯綜複雜的路都靠著這幾個人掃出來,著實挺費力。當然,林管家自然安排妥當,每處的門房都備著薑茶,給這些人配備的衣服鞋子都是頂頂好的。


    這日休沐, 林霽帶著紮拉豐阿往張家去了。先前三朝迴門時,張家人並不願去與安郡王府的人混在一起, 林霽與紮拉豐阿也不可能趕著去張家拜訪, 隻能另擇日子。正好今日是第九日,勉強算是合宜吧,於是林霽便帶著紮拉豐阿一同前往張府。


    張家眾人自然都在廳上候著,連張若沐都不例外。林霽穿過連廊, 進到正院,才踏入院門,就看到了廊下熙熙攘攘一群人,其中有些他已經見過, 有些未曾謀麵。


    張廷瓚與張廷玉他很熟悉,隻是這次又多了兩個,分別是張廷璐與張廷瑑。一家子站在一起,林霽看著都覺著眼暈,這人也太多。他雖然知道古代人崇尚多子多孫,隻不過……


    他躬身行禮,見過各位舅舅,又向張英與張夫人行禮,見禮之後,男女分席而坐。林霽就在張廷玉下首,張英對這個外孫女婿很滿意,盡管他當了禦前侍衛,身份與之前大有不同,可張英不是迂腐的人,孩子們有出息,他比誰都高興。


    這會兒他正拉著林霽說話,聊來聊去就是朝堂上的瑣事。張夫人不耐煩聽這些,拉著紮拉豐阿到了另一邊。


    張廷璐與張廷瑑在京郊的書院進學,時常要跟先生外出遊學,如今恰逢紮拉豐阿大婚,又臨近新年,所以張英才將兩人喚了迴來。林霽一邊跟張英說話,一邊觀察著張廷瓚的神態,麵容憔悴,眉頭微粗,臉色蒼白。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林霽看著看著就看出了些許門道來,再結合他身上微微的中藥味,心中了然。


    午後,林霽與張廷玉在廊下喝茶,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張廷瓚的身子。這是林霽才知道,原來張家請過無嗔大師來為張廷瓚看病,卻沒有什麽辦法,這沉屙舊疾隻能靠著慢慢調理。


    他也微微歎息了一聲,徐氏那樣剛強的人,也難怪了。


    男人們聚在一起當然是談論外麵的事情,女人則不同,徐氏拉著紮拉豐阿低聲詢問著房內事,聽了好一會兒,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給張夫人遞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張若沐可不管自家娘親與奶奶之間的眉眼官司,她隻一味拉著紮拉豐阿詢問關於黛玉的事情。兩個小姐妹也許久未見了,再加上這些日子林黛玉忙於家事,已經好久沒有給張若沐寫信了。


    “表姐,你們家什麽時候辦宴席?”張若沐拉著紮拉豐阿直問,這每家每戶年底都會辦宴邀請親朋好友,林家今年剛剛除服,加上林家長子又有大喜事兒,自然是要大辦的。這也是張若沐偶然聽到自家娘親與奶奶談論得知的,她迫不及待想再去一趟林家。


    好吧,其實她也不是思念黛玉,而是思念晴晴桐蘿小院那個有著各種新奇玩具的遊樂園。


    紮拉豐阿與張若沐住過不短一段時間,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也沒有生氣,“肯定要再過些時日,這婚宴才過沒多久呢!”連著辦是會折騰死人的。


    “好吧,”聽著張若沐就撅起了嘴巴,“那你到時候記得一定要提前來接我。”她再三強調。


    紮拉豐阿好笑地彈了彈她的腦袋,“行,提前來接你過府與黛玉同住。”她也願意讓這孩子鬆快些,聽聞舅母已經為她定下了婚事,不日便要嫁到安徽老家去,自然心裏憐惜她多些。


    “太好了!就這麽說定了!”她高興地一蹦三尺高,盡管今年已經十五歲,可張若沐卻還很孩子氣,到底是家裏嬌生慣養。


    徐氏看著她們笑鬧,也不去插手,拉著婆母談論著兩個小叔的婚事。張英有意讓兩人下一科下場考試,這樣的話婚事也是時候張羅起來了。


    一家子其樂融融,待到天色微變,林霽才帶著紮拉豐阿會到林家,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個休沐日,就這樣過去了。


    迴到康熙身邊,日子卻過得有些煩悶。年關將至,朝堂上也是熱鬧非凡,站在康熙身邊看著這一切,林霽心裏對這樣的生活卻有些懷疑,自己真的適合嗎?每日就跟在康熙身邊,當個侍衛,偶爾給他出點小計謀,或者討一討他的歡心。可這樣的日子,他真的合適嗎?


    就在林霽自我懷疑的時候,康熙卻給他砸了重雷。除了去他的莊子住上幾日,康熙還想讓林霽陪著他去一趟潭拓寺。這原本並沒有什麽大問題,隻是,這潭拓寺自從無嗔大師失蹤之後,就一直閉門,此時康熙要去,個中深意,有誰知。


    馬上就要到年關,忙忙碌碌一年就要過去,百姓們也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犒勞家裏的人,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縈繞在大街上。林霽下了值,走在路上,心情卻不平靜。張廷玉與他說過,過了今年,大約很多地方都會有空缺,這樣的話,他想要外放就要好好謀劃一翻。


    紮拉豐阿在婚後就接過了家裏的大小瑣事,與黛玉一同處理著林家的家事。年關將至,各地的管事兒都趕著上京給主人家請安,也是匯報工作。紮拉豐阿在熊嬤嬤的幫助下,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換了兩個管事兒,又將人員微微調動,最後再賞下一波。給了個巴掌又送個甜棗,這一手玩得,連林如海都驚歎她的天賦。


    如此一來,家裏家外的人都服服帖帖。早上見完了林西等人,下午與黛玉一同謄寫禮單。林家有幾本專門登記這些的冊子,上頭寫上了各家各戶來往送禮的明細。


    在給賈府備禮時,紮拉豐阿突然想到了徐氏跟她說的,最近朝廷正在追迴勳貴們在國庫借的錢。這種類似恩賞的行為,漢臣們大多數排不上號,張家借了一點點,在四貝勒接下此事後,張廷玉親自帶著前和借條去戶部償還。


    紮拉豐阿在腦海裏搜索關於賈府的所有消息,記得他們祖籍金陵,而皇上南巡時曾經在住過賈府,似乎還為皇上修了行宮。如此一來,向國庫借錢的人家肯定有賈府。她猶豫著要不要往單子上加些金銀之物,似乎會更合宜些。


    當然,她對與賈府的印象一般,看在黛玉的份上,卻也會特別關注一些。當不過這種事情跟黛玉商量也不合適,她暗暗記在心底,準備晚上跟林霽說說。


    “嫂嫂,你說我們辦個花宴怎麽樣,我想請陳家姐姐她們也一同來玩玩。”黛玉寫好手上的禮單,拉著紮拉豐阿問道。


    旁邊的晴晴一聽到有宴會,立馬高興地拍著手,跳起來喊道:“晴晴喜歡,晴晴想見大姐兒!”她記得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小小年紀,胖嘟嘟的很可愛,而且也很聽話。這讓晴晴當姐姐的心膨脹爆發,林霽成親的時候,她還吵著要接大姐兒過來住幾日。


    大約是一直叫著大姐也不合適,王熙鳳來了林家幾次,也就知道了晴晴以及她的名字的由來,跟林家相熟的幾戶人家的孩子也都早早有了名字。於是她纏著賈璉給自家女兒取了個小名,恰好那日親戚登門,於是隨口便給大姐兒取名為:巧姐。


    “是巧姐,晴晴是長輩,接了她來你可是要好好照顧人家的。”紮拉豐阿不喜歡熱鬧,不過相熟的幾個人都不是愛鬧的,她也樂得多聚聚,“你還想請誰?”一般來說,兩人的外祖家是標配,賈家與張家雖然沒有什麽交聯,可女孩子到還能說上幾句。


    黛玉想了想,“高家姐姐,陳家姐妹們是一定要請的,李家的也要,再來是齊蘭,我想著就辦個小宴,就不要叫太多人了。”玩不到一塊兒去的來了也沒有用,黛玉禮貌性地問了問:“嫂嫂,你娘家的姐妹們要請來嗎?”


    紮拉豐阿搖了搖頭,“不需要了。”沒必要,沒什麽感情,硬處著也是尷尬,“四時八節不要忘了送禮就成,別的不需要。正好若沐那丫頭也惦記著你,這次你們也可以好好一起玩玩。”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打算。


    還沒等她們商量了個結果,林霽就迴來了。


    “在說什麽呢?”林霽進了屋,抱住了撲上來的晴晴,親了一口,隨口問道:“要請人?”


    “玉兒說想辦個花宴,我們在商量著要請哪些人。”紮拉豐阿吩咐丫鬟給林霽上了茶,又推他去換衣服,“你去收拾一下再來,馬上要吃晚飯了。”


    這些日子他們都將飯桌設在了內院的正廳,林如海今日要去赴宴,不迴來,隻有他們幾個一起吃飯。飯後,照例去散步,之後各自迴院子。


    晚上躺在床上,劇烈運動過後,林霽摟著紮拉豐阿的腰,將頭埋進她的脖頸之間,“今兒皇上跟我說了,要去咱們的莊子住些時日,我要過去伴駕,好幾日呢。”突然就有些舍不得,又聯想到自己的打算,心裏的鬱悶越積越多。


    “那要不我也跟去?”紮拉豐阿調笑道,她覺得這樣的林霽也挺可愛的,“然後大家就都笑話你,嗯,林都尉懼內?!”


    林霽背過身去,不想理會這個小女人。


    紮拉豐阿轉身摟住他,有些好笑,摸了摸他肚子上的肉,硬硬的,挺結實。到底年輕,經不起撩撥,又滾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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