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殯的隊伍從揚州來到蘇州,林霽扶棺返鄉。靈棚架設在蘇州老宅的旁門,沿街兩側一排掛著白漫漫一片的紗布。鼓樂和青衣按時響起,來憑吊的有幾百的人,陸陸續續的隊伍,轎子都停在遠處。林家宗親在前列,部分姻親和相識的好友在後,而賈璉就在其中。


    林霽帶著林黛玉,戴孝披麻,跪在一旁燒紙錢,來憑吊的人時不時打量這個年輕的探花郎。


    來來往往的人潮,煙霧繚繞的靈堂,林霽感悟頗深。林黛玉身子弱,雖則她很想堅持,卻跪不了多久,林霽隔一會兒就趕她去歇息,還讓程靈素給她準備了許多藥膳,隻期能讓她好好度過這些時日。


    林霽自己一直跪在靈前給賈敏燒紙錢,他對賈敏沒什麽深情厚誼,卻感念她對自己的一番心意,也出於對父親和林黛玉的感情,死者為大,他且跪一跪也無妨。


    喪禮並不隆重,等該來的人都來了,拜祭過後,便扶靈趕赴廣濟寺。林家宗祠在後山,現將遺體放在廣濟寺,停靈三日,再送至後山下葬。


    在無嗔大師的示意下,主持領著寺裏的眾僧在外恭候著,設下香壇,佛事寶蓋,安靈於偏殿。


    林霽仍舊帶著林黛玉守靈。


    賈敏生前也曾跟貼身的嬤嬤商議過,對於她的身後事,也有了相當妥當的安排。她的所有的嫁妝都清點清楚,大部分留給了黛玉,還分出一部分給了林霽。盡管兩人談不上深交,也無什麽情誼,可就憑這個,林霽還是願意以一個兒子的身份,給她做好最後一件事。


    賈璉可不管這麽多,常年浸淫在酒色當中的身子不堪重負,他也不耐煩這些煙火繚繞,直接迴了偏殿休憩。


    隆重的葬禮之後,靈牌會放入林家宗祠,受林家後人香火供奉。賈敏的死給林黛玉的打擊極大,林霽要守孝,暫無要事,於是帶著林黛玉在蘇州住了下來。而林如海自己獨自迴到揚州,清朝官員喪妻僅有三個月假期,當然,按舊例他要給賈敏守上一年。揚州鹽業事物繁瑣,近來又頻發□□,他不得已,要迴府邸坐鎮,處理公務。


    賈璉也沒有停留,在這裏都是林家的好友,蘇州可謂是他們的地盤,他在這裏很是憋屈。作為外甥,嫡親的姑母去世,他不可能明目張膽去花樓,每日隻能在家裏充大爺,沒兩日他便煩了。而姑蘇美人多,看著美人卻不能動手,對賈璉來說也是一種折磨。等林如海出發迴揚州,他第二日也跟林霽告別,啟程迴京。


    蘇州的林家大宅占地頗廣,林氏一族大約都住在這一片,林如海上次來時捐贈的祭田已經投入使用,今年,族裏新開了一個童學館,專門招收附近的學生。一則林氏一族人丁稀薄,二則為造福鄉裏,博個好名聲。


    林霽迴來的這段時間,館長還特意來向他討要了許多當年他進學時的書籍筆記,以期給孩子們作為模版,學習運用。


    而林黛玉在母親去世後便一直悶悶不樂,總算是擺脫了讀書的重任的林霽,看她這個樣子,心裏一直不斷地想著辦法,想哄她開心。


    五月榴花似火,似乎隻一夜的功夫,所有的石榴花便都開,遠遠看去,如朵朵紅雲。清晨的露水尚未散去,林霽就已經帶上了林黛玉來到遠郊的如意莊散心,美其名曰給她長見識。


    這個如意莊是他在認祖歸宗之後,林如海送給他的。林霽交到林南手裏便沒再管它,林南是打理莊子的好手,林霽也曾給過他一本關於園林建設的書籍讓他進修,於是在林南的打理下,這個如意莊已有三分蘇南莊子的規模。


    林霽帶著林黛玉來到的時候,所有的仆婦都在門口迎接,下了馬車的林黛玉帶著帷帽,步行在鵝卵石鋪成的石路上,感覺自己的繡花鞋底都擋不住那凹凸不平的觸覺。


    整個莊子就像一個大園子,花木都被裁剪成各式各樣的款式。規整的建築,綠油油的草地僅有三寸高,各種應節的鮮花怒放著,她興致勃勃地跟著林霽閑逛,總算是露出了這麽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走了一會兒就來到了莊子的主建築,一幢兩層高的小樓,雕花精致,閣樓刷著紅漆,合抱巨木為梁,甚是宏偉。進了屋子就看到另一種風格,粉嫩粉嫩的裝飾差點亮花了林黛玉的眼睛。小小的房間放置著粉色的圓桌,看著就很舒服的軟綿綿的椅子(沙發),還有那幾個可愛的抱枕,與此相隔的是臥室,掛著粉紅色摻白色的玉石串成的珠簾子,看著就很貴。


    博古架上放著的都是名品,近來頗受歡迎的骨瓷,瑩白色的琉璃製品,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擺件,林黛玉說不出感覺,反正就是覺得一切都十分順眼,都很喜歡(卡哇伊)。


    最得林黛玉歡心的就是那個生態盆,琉璃製成的盆子,大約一平方米,裏麵有微縮的亭台樓閣,水底的部分也有暗河溝渠。青青的苔草,布置得當的各種植物,水底下粉色的沙石,群群彩色的遊魚在其中來來去去,別樣精致。最可愛的是,還有兩隻小綠龜,躺在小小的堆沙池邊,上頭兩顆小海椰擋住,很是瀟灑。


    林霽仔細給她介紹著各種植物的名稱,這是他有意搜羅才有的各種珍品。在這個交通和設備都十分簡陋的時代,從熱帶帶迴這些多彩斑斕小魚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再者,很多品種的花草都是長在深山,甚至有些還很挑環境,太潮濕的環境會讓它們過度成長,使得整個生態盆失衡。


    養這個是很不容易的,林南對此非常有興趣,研究了兩三年才有如此的成果。而他的女兒梨鶯也被送到了林黛玉身邊,專門照顧這個生態盆。


    新得的玩具頗得林黛玉的喜愛,作為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她其實還是很單純的,也很好哄。林霽見她總算是恢複了原來的開朗,也鬆了口氣。


    莊子裏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林霽帶著林黛玉時常去田地裏逛逛走走,給她講解各種農事的由來。姑蘇一帶很多人養蠶,莊子裏的佃戶們在湖邊種上一圈桑樹,等桑葉勃發的時候,蠶兒也漸漸長大,養蠶繅絲,織布耕作,早年間的小農生活模式體現無遺。


    林霽在組建船隊的時候便有意識地在搜尋各種現代文明的先創者,很多東西他也隻是知道個大概。比如他知道珍妮機能提升生產力,知道動力機可以轉化為生產力,可卻沒有更為實質性的東西,他不懂技術,沒有圖紙,即使知道方向,也仍然需要大量的時間去探索。


    為此,他也僅僅是定下方向,讓林北去尋找。林北負責的船隊在他提供的地圖上在東南亞一帶活動,經過數年的發展,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塊新天地。


    在林霽的授意下,他們有意識地往歐洲方向去探索,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現如今還沒有任何發現。而林霽也沉得住氣,畢竟,他也不一定活得到那時候,這種事情,能做是幸,不能,也是命。


    有了商隊,各種資源就被源源不斷的帶了迴來。


    林北原本是個混江湖的,身手不錯,跟仇家廝殺時受了重傷,誤闖林霽的莊子,後來被林霽所救。而他的殺父之仇也是林霽為他報的,可林北得罪的人很多,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恰好林霽對海運有了想法,於是投了一大筆錢,讓他的幾個兄弟跟著他,向海外發展。


    現如今林東帶著老婆孩子生活在海上,更為滋潤,與漕幫不同,他們大多時候都避開朝廷的船隊,隱匿在商隊中,得以迅速發展。


    林東還找到了東南亞的其中一個小島,建立了自己的國家,將土著們都趕到另一個島上,又引進了不少的工具,單排輪的推車,鋸齒等等,以自己的力量開發著這小小一塊土地。各種珍稀木材被連根拔起,圈種在林霽的空間裏,奇珍異寶源源不斷送到他這裏。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如果死掉,這些東西會便宜了誰,可忍不住就是想收藏。


    林霽也不小氣,現如今蘇州大宅,揚州府邸,京城的宅子裏,所有的家私都換上了各種他喜歡的木材,邊角料都很值錢的東西,製成小擺件,隨處可見。各種香料製成自己喜歡的東西,香薰蠟燭,調味品,玲瓏香珠等等,源源不斷送入多寶閣,低調的奢華由此體現。


    如意莊的基礎建設很齊全,水泥的出現為這個莊子增添了不少風采。清晨起來,忽有急雨,雨滴輕輕飄落在樹葉之上,在水裏,廊下的滴水聲叮咚作響,譜出一曲別樣的歌。


    林黛玉撐著油紙傘,踩著木屐,跟程靈素緩緩散步於這美景當中。煙雨朦朧的南派建築,或綠或紅的景色戴上了細紗,雨中的兩個美人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微微一笑,百媚叢生。


    青衫笠帽的男子立於亭內,遠遠望著,心中不禁感慨,有一首詩改了改來形容再好不過: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林黛玉的未來夫婿人選之一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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