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行, 現在能了, 這句話隱藏的含義實在太多。花滿樓隻瞬間便想起,看過他的眼睛之後, 胡青牛說的話。


    把握隻有五成,這還是在他們能找到天山雪蓮的前題下。


    要知道,天山雪蓮這等寶物,本就是極其罕見。百年之內,隻有一朵現世, 還是在皇宮大內,且早已用掉。花家之前拜托陸小鳳和神侯府的人一同去天山,其實很大程度上隻是去碰運氣……


    哪料到,天山雪蓮來得這麽容易,還帶迴了一種迴複能力極強的藥。


    也是見到那種藥丸之後, 胡青牛突然就信心大增,他的眼睛也恢複得比胡青牛之前說的要快很多。


    “難道說……”花滿樓試探著道:“那種紅色小藥丸有奇效?”


    胡青牛看了他一眼,道:“奇效是有奇效, 但若是沒有我親自動刀, 他的腿也別想恢複過來。”


    “是是是。”冬淩說:“全得靠你。”


    大夫說什麽就是什麽,誰叫他們還得指望著人家來治病呢。


    胡青牛給花滿樓治病時,具體要怎麽做, 哪一步有什麽樣的效果他從來不提, 隻是大概給花如令一個底而以。輪到無情時,連這都沒了,隻說能治, 幾成把握不提,信心十足的讓他們去休息一晚,準備好明天開始治病。


    但有花滿樓那句話,還有胡青牛的反應,冬淩也大概便能知道,此次應當還是要用到迴血藥。


    果不其然,胡青牛囑咐道:“還有那紅色藥丸和天山雪蓮,你也準備好。”


    冬淩:“……是。”


    然後他們便被趕了出來。


    陸小鳳出來之後,拍拍花滿樓的肩膀,一臉感慨,“這是你家吧,怎麽感覺咱們反倒像是寄人離下的小可憐,”


    花滿樓笑道:“誰讓你沒有人家那麽大的本事。”


    “那是,如果我也有那麽好的醫術,也不會整天被人懟了。”陸小鳳說道。


    花滿樓表情一頓,頗為有些哭笑不得。這整了半天,壓根不是不滿胡青牛的態度,而是在抱怨冬淩老是懟他。


    那邊冬姑娘眉頭一挑,張口就是,“如果你能把無情的腿治好,我以後就不懟你了。”


    陸小鳳:“……”


    陸小鳳一臉無奈,“那你還是繼續懟我吧!”


    他要真有那麽大的本事,花滿樓的眼睛不早好了,無情的腿也早就好了,哪裏輪得到這個胡青牛出場。


    “治病救人這事太難了,不過你若有酒喝不完,可以找我。”


    說完這話,陸大俠就率先離開了。


    花滿樓一臉無奈,冬淩嘴角直抽,這陸小鳳,除了喝酒還知道什麽?


    他給冬淩和無情安排的住處離胡青牛不太遠,也不至於太近惹了那位脾氣古怪的胡大夫不喜。將他們送到地方之後,花滿樓還留了一會兒,說的自然是自己治眼時的一些事情。


    由於胡青牛不跟他們解釋,所以他也不太懂,但做過什麽,吃過什麽藥,花滿樓還是知道的。


    飛鴿傳書之上不便細說,如今見了麵,自然是要說一說,好給冬淩二人一個參考。


    晚上花如令迴來,一大家子又吃了一頓,期間花如令也說:“放心吧,胡青牛雖然脾氣不好,但醫術卻是相當不錯。”如今花滿樓的眼睛複明,花如令對胡青牛的醫術可謂是極為讚賞。


    他寬慰無情道:“想來用不了多久,你就也能站起來了。”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他是不是要重新學習走路。”陸小鳳說:“花滿樓到現在還沒完全適應自己能看得見了,無情到時候不會還每天就想著坐輪椅,老忘記自己能走吧!”


    還未開始治病,他們便好似已經看到了無情的腿好起來的樣子。這情況本來應該說是過於樂觀,但冬淩發現,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她看向無情,發現這個當事人倒是十分淡定平靜,好似說的不是他,也跟他無關的人似的。


    迴想之前跟胡青牛見麵之時,這人也是這麽冷靜。她是不太相信一個人對自己的身體不太在意的,豁達如花滿樓,若能複明,不也很是開心麽。無情太過於平靜,反倒讓人覺得他沒報什麽希望。


    冬淩本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在吃過飯,眾人各自迴屋時,兩人的相談卻告訴冬淩,此事有可能是真的。


    因為半途中,無情突然問,“你很高興?”


    冬淩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無情是在指自己的腿要治好了,所以她很高興?


    這是當然的了。


    冬淩點了點頭。


    無情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做任何事,心態總該放平,不要太過於期待,亦……”


    因著之前就有這方麵的想法,所以冬淩很快便反應過來,“你是想說,讓我別抱太大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希望也就更大?”


    “……”無情說:“如果要這麽說,也可以。”


    冬淩說:“那為什麽不直說,還偏饒這麽一個圈子,若是我笨一點兒,根本就聽不懂呢。”


    無情:“……”


    如果簡單,怎會聽不懂。


    直言未免尷尬,如此這般,如果想聽不懂,便能理直氣狀的裝聽不懂。


    冬淩不等他說話,又問道:“原來你一路淡定,我還當是心理素質實在太好,敢情是壓根沒報希望。”


    “此事本就艱難……”無情說:“我以為,你們也隻是想來試試。”


    冬淩:“……”


    冬淩提醒他,“神侯還有鐵手他們分明十分在意,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有多希望你早早趕到花家麽?”


    無情也說:“當初請梅二先生時,他們也很積極。”


    但也都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因為無情的腿被太多的大夫否定。所以哪怕是胡青牛這樣的名醫,哪怕他治好了花滿樓的眼睛……但無情畢竟不是眼疾,也並非跟花滿樓一樣的病症。並非是治好過花滿樓,就一定能治好無情。


    冬淩緩慢的理清這一點,然後失笑出聲,“我還以為,他們躲著你商量,是因為……”


    等等,若是十分有信心,又為何要避開無情。


    像是大夫說這隻是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不吃藥拖一個星期也好了……這樣的話,他們根本可以當著無情的麵說。隻是因為沒太大信心,又不甘心的想要試一試,才不想讓當事人也天天跟他們一樣,沉浸在那種糾結憂慮的情緒之中。


    “此事並非第一迴,他們清楚,我也清楚……”按照無情的說法,這都是慣例了,隻不過,“我沒想到你竟如此當真。”


    他一直以為以冬淩的聰慧,自是早知道這點。但這一路走來,再加上今天在花家時的一切。還有這人十分認真的跟花滿樓探討當時的治病過程,讓無情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問才知道,果然如此。


    “你到底哪裏來的這麽大偏心……”


    他一臉無奈,冬淩卻比他更加無奈。


    哪裏來的信心,當然是因為這人敢治花滿樓,而且還治好了啊!


    在冬淩的心裏,無情的腿,花滿樓的眼睛,這不都是一樣的麽,都是看遍名醫卻無用,書中最讓人覺得可惜的一點……花滿樓的眼睛既然已經恢複,那無情的腿自然也能治好,這邏輯有問題麽?


    有,細究還是有的。


    因為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不是一本書。


    再理所當然的事情,都不一定是鐵定的。治得好花滿樓,卻並不一定治得好無情……不過,“即便這樣,我對這件事情依舊信心十足。”


    冬淩說。


    無情:“……”


    無情輕輕的歎了口氣,他這個預防針看來打得不怎麽樣,萬一到時候真的不成,冬淩該是多麽失望。


    冬淩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她說:“失望會有,但你不用擔心。我認識你時你便是這個樣子,能站起來自然更好,站不起來也不防礙……反正我是女漢子,公主抱什麽的,才沒有想過。”


    後麵一句,她說得聲音極小,然則再小也逃不過無情的耳朵。


    無情心神一怔,“你……”


    冬淩已經又說到,“你也莫要想太多,安心治腿便可。”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不管最後成或者不成,我都答應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都行。”


    她的神色十分認真,無情的心卻亂得不成樣子,向來理智淡定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句話,她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事情都行,難道說求親的話,她也應麽?


    等他慢吞吞的反應過來時,冬淩已經轉過頭繼續朝前走了。心中想著,她都已經這麽主動了,無情這一迴應該會把握住機會的吧!


    ……


    無情開始治腿的這一日,也正是科舉的開考第一日。趙佶去露了個臉,等科考一開,他便離開了。


    “那個叫顧惜朝的,也考了吧!”迴宮的路上,趙佶問道。


    王実趕緊道:“考了考了,他在裏麵兒呢,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他。”


    趙佶慣是喜歡美人,管他男女長得好看在他這裏本就能多幾分好感。冬淩在他這裏慣來囂張卻越折騰越得寵,本身長得好看便是原因之一。要換了個醜老頭,趙佶肯定早忍不了了。


    如今一聽顧惜朝還是個美人,瞬間就覺得,放到朝堂上也不錯。


    畢竟一上朝就對著諸葛正我還有蔡京那一幫老頭子,沒點兒新鮮的,好看的麵孔實在不太好。


    “聽冬淩說他才情出眾,本事很大,朕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趙佶說著,心中卻想,若是真的,破格升一升也是可以的。


    到時候位列朝堂之上,跟方應看一左一右,也是一道美景。


    王実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還當皇上是在說正事,隻道:“才情出不出眾,奴才也看不出來。不過淩雲公主既然說了,就算沒那麽好,定然也是不差的。”


    被他們討論的正主正坐在狹小的隔間內,看著剛發下來的是,嘴角漸漸露出一個笑容。


    是他所善長之題。


    不,或者說今日不論看到什麽題,他都會做好。


    苦讀十年,為的正是這一日。


    他所在的位置靠左數十位,坐的正是一個愁眉苦臉的考生,他嘀咕著:“運氣啊運氣,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分到了這一號。”


    說這話,正是因他旁邊便是茅廁,這個天氣,味道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本就學得不怎麽樣,又在這樣的地方,看來我這一迴是注定要名落鬆山啦!”


    他想著之前還想讓父親找人換換位置,卻因為這一界似乎皇上特別關注,淩雲公主也跟其中一位考生有交情,所以並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動手腳。


    這人想著,就是那個顧惜朝吧。因為長得太好,學問看著也不錯,所以這人之前還曾注意過。當然也知道有人準備拿他的身份做文章,若是他考得不好便也罷了,若是考得好擋了他們的路,便準備當場掀露他的身份,讓他前途盡毀。


    當然,這是在救駕一事出來之前,現在那些人根本不敢亂來,一個個縮著脖子呢。


    甚至還有人特意跑去顧惜朝麵前賣好,把這一切都說了出來。


    隻可惜這位顧公子仿若沒聽到一般,聽過即走,什麽都沒表露,也沒接受這份投城。


    “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還是裝不慶幸。”這人嘀咕完,又想,“總歸這人運道頂好,竟然救過駕,這次想必肯定能高中。”


    至於他自己……


    苦著一張臉,他想,算了吧,三年又三年,過三年再考!


    遠在江南,還有人跟著也關注科舉之事。冬淩坐在那裏,邊喝茶邊道:“今日是開考日吧!”


    陸小鳳自然是不知道這些,倒是花滿樓點了點頭,“沒錯,是今日開考。”


    “科舉啊!”陸小鳳反應過來,問道:“莫不成你有朋友要考?”


    冬淩說:“有一位,也不知算不算朋友。”


    陸小鳳這下奇了,八卦之心頓起,勾得他是等著後話。然而明顯冬淩不準備再說,顧惜朝是有真才實學的,他能高中,必然是肯定的,自然不必擔憂。


    提起這個,也不過是因為無情正在裏麵治腿,她這心中不□□定,便想隨便說點兒什麽。


    之所以科舉,是因為今日那邊恰好也要開始,又是同樣的三場,每場三日。總想著自己所唯一知道的人能考中狀元,是不是個好兆頭,預示著無情這邊也能成功?


    屋內隻有無情和胡青牛二人,因為胡青牛治病時不喜歡給其他人圍觀。


    胡青牛已經準備好了用具,他看著無情,突然說,“呆會兒可能會有些血腥,我不綁你,動不動全看你自己。”


    無情點了點頭。


    他自是知道他是半點兒不能動的,因為一動下刀就容易下錯地方,那就壞了。


    胡青牛倒也不算特別為難人,起碼給人下了麻藥。不過他在動刀前,倒還喜歡嚇唬人。


    胡青牛說:“呆會兒我會將你經脈一點點的切斷,然後用藥讓它再長好。切完一段再切另一段,直至讓他們重新長一遍。”


    這話經他的口,說出來就好像我就將你砍成片,然後等你長好了,再砍一次……


    因為胡青牛之前說過,他要治三迴,每次三天。


    而這三天,眼下看來,他似乎隻準備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切經脈。


    時常聽人說誰誰誰的經脈斷了,不能習武,武功盡廢什麽的,其實那隻是手筋腳筋的問題。無情的腿,卻是整條腿的經脈都有問題。


    胡青牛是準備劍走偏鋒,將這些有問題的經脈全部再毀一遍,然後再讓他長好。以期能將之前沒長好的破損重新長一遍,那些堵塞住的地方全部疏通。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半點兒也不容易。


    光是看看時間便知道,隻是一次需要的便是整整天日,他還準備這樣做三迴。


    無情突然慶幸這屋裏不留旁人,不然那場麵勢必看著有些血腥,若是被冬姑娘看到,會不會……


    “想什麽呢,快點兒把褲子脫了。”胡青牛嫌他磨蹭,催促道。


    無情:“……哦。”


    是他想多了,他治的是腿,整條腿,如此,就算不清場,姑娘家也是不方便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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