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人沒堪破迴身鬼的行蹤,那隻是正巧碰上。


    季明稍一思索,在陰雲裏,將身上霞雲一拂,惹眼的霞色收起,化烏黑之色,這才落下穀去。


    那穀中被根根殘樹環抱,本是一片破敗之感,隻因那些從穀口處一直懸掛來的大紅燈籠,才增了許多詭異陰森的喜慶。


    這些燈籠在陰風中輕輕搖曳,發出亮堂的紅光,照在地上,仿佛地被血染了一遍。在燈籠下,擺放著一些白色的紙花冥幣,隨風而散。


    此時,穀內樹下,已站許多妖魔,左道散人的元神。


    這一個個的,妖形惡相,一時間竟是分不出哪個是妖魔,哪個又是密功練不到家,化了妖形,以至於元神生變的。


    季明在這夥生靈中,罩著身黑霧,倒不惹眼。


    他心中暗道:“看來這裏是主人家有喜事,廣邀四方賓客,一道來吃個席麵的,竟是將我也當成了來賀的賓客之一。”


    “黃二爺真是好福氣。”


    在季明身旁,黃皮子自來熟似的主動攀談。


    他抹下須上雞血,對著季明說道:“聽說他家妹子被許了一門頂好的親事,如今他又討得一房鬼妻,真是羨煞旁人。”


    季明隨口的應著,不是他不想交談,而是多說多錯。


    他雖不懼這些土雞瓦狗,但是不妨礙他先吃上一場席麵再說。


    黃皮子說了幾句,見這道人反應冷漠,也不自討沒趣,轉頭同另一邊的蛤蟆怪說起話來。


    “黃家妹子雖是築基有成,但放在太平山五方道土中,不顯秀異,真不知走了什麽運道,竟和那山上道種結成道侶。”


    “小聲點,那道種正在山上做客,聽說是百忙中過來一趟,那黃家大爺和小妹正親自招待著呢!”


    “真是緣法,這青桐山的黃家三散修,今朝算是鯉魚躍龍門,咱們這位二爺不必再整天拿著他那外祖母「江猖婆婆」的名號吹噓了。”


    “說來也是怪,他小妹結道侶,他硬是搶在前頭娶鬼妻,這事也要爭個先嗎?”


    “有酒水,有血食,咱們混席麵的,管這些作甚。”


    “那倒也是。”


    “我也讚同。”


    季明附和的道。


    季明在一旁聽著,心中明白了個大概,同時心中好奇起來,這事倒是頗為有趣。


    “肅靜!”


    在一條由白色紙帶鋪成的小路上,一罩著大紅冥服的元神落下,將兩手一壓,示意大夥安靜,並笑道:“承蒙厚愛,來此穀中共賀黃某大喜。”


    “黃二爺,你家妹子還沒未過門,怎的你先討了婆娘,莫不是要搶你妹子風頭。”


    一虎麵獠牙的左道元神,當眾開口取笑著,渾不在意主人家的臉麵,惹得那黃二爺元神上的三花狂跳,五氣亂竄。


    “老花蟲,誰請你來的。”


    “這是穀禾州道土下的陰世,不是你黃家私有,你占了這青桐山,就真當自己主人家啊!”


    二人在這裏吵鬧,一旁的妖魔左道在旁哄笑、起勁,一時間架得兩人下不來台,急赤白臉的,險些在穀中鬥上一場。


    這吵鬧讓季明心煩,但是也沒有離開,選擇繼續混跡於此。


    剛才他有聽到,那黃家妹子乃是同太平山上的某位道種結親,這個消息很有意思,山上難道是在拉攏平衡南荒天騰山的勢力嗎?


    畢竟黃家三兄妹的外祖母是天騰山「威德老母」下的二代弟子——江猖婆婆,南荒中有名的金丹散真。


    看來在看不見的角落,另外一種形式的鬥法其實已經開始,季明眼前所撞見的,怕不過是山上龐大謀算下的一角。


    穀內,忽有嗩呐鑼鼓聲響起,將眼前的吵鬧聲給壓下去。


    在蜿蜒曲折的,一直通向山穀深處的小路上,一支身著白衣的送親隊伍,正舉著白幡,拉著馬兒走來。在他們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空洞,兩頰塗紅,似沒有重量般的飄地前行。


    季明元神力一放,立馬窺出隊伍的本相,原是一支紙人紙馬。


    在這一支隊伍中,抬有一頂轎子,內坐一道倩影,看不真切,應是那鬼妻。


    那黃二爺整了整身上的冥服,忙吩咐小鬼們搭起一座簡易的高台,將各種祭祀用品,包括香爐、供品和蠟燭一一擺上去。


    臂粗的蠟燭一點,陰綠的火焰正唿應著穀上陰光,晃在賓客身上投射出斑駁的光影,為這場冥婚增添了一絲妖異的氛圍。


    “二爺,您這是娶的哪家的女子?”


    有人在台下問道。


    那高台前,黃二爺將鬼女從轎中迎出,往台上一道的站著,也不迴應他人,麵上掛上陰冷神色。


    漸漸的,穀上依稀現有鬼影,幢幢往來,穀外更有響聲,如萬馬奔騰,轟隆不絕,這台下的一些左道散人覺察到異樣。


    默默觀察的季明,早已是往後退去,冷眼的看著這一切。


    “真巧啊!


    剛來這裏,便能見到一場好戲,席麵卻是吃不成了。”


    他心中期待的道。


    有人強自鎮定的道:“二爺,這是作甚,大家元神前來陰世,乃是尊你外祖母江猖婆婆的名聲,你難道不怕南荒散人們唾罵?!”


    這時,一位身著道袍的老道人,手托著一葫蘆,口中念念有詞的,從穀中深處飄了過來。


    有眼尖的,已看出老道人的身份,正是南荒中頗有兇名的餘老鬼,此道人隻在南荒活躍,雖不知為何抵此,但看樣子是惡非善。


    那虎麵獠牙的左道,指著台上,驚聲的喊道:“黃二爺,你家妹子同太平山道種的大好姻緣在前,你莫要誤她道途,無端的造下殺孽。”


    “二爺,大家在山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開甚玩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盡顯色厲內茬之色,希冀於黃二爺迷途知返。


    “大家別慌,這黃家小賊沒什麽大本事,法術很是稀鬆。


    大家隻要盯著那餘老鬼的葫蘆寶器,一道的往外散去,千萬別被那葫蘆裏的毒火遊星打中。”


    有人看清現實,大喊道。


    台上,黃二爺將鬼女擁在懷中,在其陰身上肆意揉抓,對餘老鬼說道:“嶽丈大人,請將這一幹業畜打殺,還我山中太平。”


    “好女婿,難得你知道開始經營家業名聲,我自是樂意代勞。”


    餘老鬼笑嗬嗬的道。


    “沒辦法,妹子大好姻緣在前,我這做哥哥的,怎好拖她後腿,隻得清理山上山下的狐鬼妖黨,還此山此地一片清明。


    不然我那在山中做客的妹婿,若被他們這一群蠢物撞見,道出俺和大哥從前的荒唐事,我那妹子麵上便沒多少光彩了。”


    “放心,他們沒機會再見天日了。”


    餘老鬼說罷,將手上葫蘆一催,葫蘆內透熱光,裏麵劈啪作響。


    那一個個妖魔立時四處亂飛,而左道散人三兩成群,有序的後撤,剛出穀口,便見陰兵布陣,列隊前來,一通衝殺。


    “二哥,莫要犯渾!”


    穀上,一道清脆聲音響起。


    “三妹,別管這裏的事情,你的大事要緊。”那黃二爺說著,喚出穀中惡鬼圍剿,並催促著餘老鬼速速的運寶殺人。


    那清脆的女聲再一次出現,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若是靠殺人來遮掩你的醜事,維護我黃家的名聲,這一門親事我寧願不要。“


    季明站定不動,看著穀上遁下的兩道身影,其中一道竟是頂著法籙,仔細一看,心中暗道:“溫道玉,真是久違了。”


    同時,他暗中讓隱遁在外的迴聲鬼搜捕穀外穀內的陰魂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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