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玉山,山麓一處飄起炊煙。


    在幾塊石頭搭成的野灶旁,二君盤坐在此,麵色紫青,不大好看,斬殺樓梵僧讓他們付出了些代價。


    在野灶附近,一抽吐旱煙的紅鼻翁蹲坐著,嘴裏砸吧砸吧的抽著,在他的頭和兩肩上,各懸有一道小影,看不真切,有一掌大小。


    “等等等,何時是頭?”


    一口老煙吐出,紅鼻翁舒服的喊了一聲,不滿的對二君道。


    隻見二君坐在野灶邊上,一人凝視火焰不動,安坐如鍾,一人撫須,閉目養神,反正就不搭理紅鼻翁。


    “嘿!”


    紅鼻翁也是來了脾氣,張口一吐,白煙激射在野灶裏,滾燙的石頭炸開,打在二君身上,接火君怒目而視,真炁一運,麵上紫青更重。


    “就你們這殘廢樣子,沒到鳴玉山就已經傷成這樣,還能執行秘務嗎?”紅鼻翁將腳一翹,撓著毛腿,語言尖酸刻薄。


    霖水君拉住阿弟,道:“前輩,你隻是此處的接頭人,在你沒有透露我們之間存在的從屬關係前,我沒理由受你的指揮,還有你的質疑。”


    “呸!”


    紅鼻翁一口老痰吐向霖水君,一塊燒紅的石頭被霖水君拍起,卻被那口老痰洞穿,一下將霖水君打得栽倒。


    “看好了,這一口痰我隻用了二十年的道行。


    你們二人的師傅丹鈴子也是真人之流,就算你們非是他的嫡傳弟子,被送到南海開拓分壇的,也不至於連我一口痰都接不住吧!”


    “老賊獠!”


    接火君徹底忍耐不住,喚出火力士朝著紅鼻翁撲去,下一秒被一口痰打倒在地。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紅鼻翁在原地笑得歡快,忽然抬頭朝天一看,隻見走石飛沙的一股惡風落下,那被打散的,隻剩零散火星的野灶中大冒火光。


    “總算等到你了。”


    昏暗風沙裏,橘紅火舌旁,一道身影走近,擋在二君前,那身影的腦袋被罩在一團青光中,開口道:“前輩就算是為他們療傷,此舉是否有傷體麵。”


    “金童,他何時為我們”


    接火君見這身影,心中大喜,聽聞金童之言,卻是一驚,話剛說一半,忽覺身子鬆快,一身的毒傷全然不在了,“大哥,你怎麽樣了。”


    “好多了。”霖水君麵色不大好看,他知道有一些前輩高人遊戲人間,心地是好的,但是總會弄得門中的後輩弟子灰頭土臉的。


    紅鼻翁吐痰療傷,實在讓他們麵上掛不住。


    “啪嗒!”


    沒等紅鼻翁迴話,季明止了罡風,將九張化畜魘皮丟下。


    “一人三張,燒了它。”


    二君拿過化畜魘皮,沒想到金童還惦記著他們,讓他們兩個親自燒毀這有傷天和的魘皮,好攢些陰德。


    在季明的示意下,三人共同將魘皮投在火中,一瞬間哭聲四起,陰風唿嘯,一張張扭曲的麵目從火中飛出,又在轉瞬中散去。


    以季明的性子,如何會丟下這些羊皮,若非顧及隊伍內部的團結,加上二君同他頗為契合,早就一個人燒了羊皮,全數拿了陰德。


    紅鼻翁蹲坐一邊,被無視許久,有心插話,但是又自持身份,在旁邊一直忍耐著,砸吧的抽著旱煙盯著金童。


    待魘皮燒盡,季明調運法籙,查看了一下陰德,對二君道:“不錯,一張魘皮有八十陰德進賬。”


    “好小子”


    紅鼻翁剛要說話,便見金童投來一道目光,那目光中絕沒有尊敬,或者友善,亦或者親近,隻有一種審視,似在打量一件器物。


    在這樣的目光下,紅鼻翁不得不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說道:“靈虛子,執行秘務不是雲遊探寶,你此舉是否有些失當了。”


    “與你何幹?”


    季明側頭問道。


    “抱歉,這不是在冒犯你,而是我真誠發問,此事到底與你何幹?”


    對於這等道行高深,無有拘束之輩,季明知道和顏悅色不會讓對方高看一看,盛氣淩人也不會讓對方鄙棄。


    紅鼻翁在季明這裏吃癟,但又無法迴季明的話,因為他隻是接頭人,不便表明身份,隻得笑道:“靈虛子,素聞你行事狠厲,且神龍見首不見尾,同門中仙家迥異,頗有群居不倚,獨立不懼的意思,你倒是很符合山社內的環境。”


    季明直入主題的說道:“在魔宮中,我們該接應誰?送去哪裏?”


    “聽說過京都至今都在流傳的一句讖語嗎?”


    季明眼神一動,道:“難道是那傳聞中根據黃庭宮開派祖師「南華火德夫人」所遺敕令而流傳出來的一段讖語!”


    紅鼻翁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煙,笑著說出那一段讖語。


    “鬼門關,桃符顯,清風轉青山。


    白鶴舞空碧,自在水雲邊。


    蓮花池,自在映日妍。


    白龍遊晴川,自在林泉間。


    真言傳,誰解此中禪!”


    霖水君凝重的說道:“天下有傳此讖語中乃是預示著四子將出,大興於蒼天正道,也有人嗤之以鼻,言讖語曆來生亂,造此讖語者禍心深藏。”


    接火君一拍腦袋,剛要嘲諷編造讖語者,忽然想起什麽,看了金童一眼,果斷的閉嘴。


    “靈虛子,你怎麽看?”


    紅鼻翁湊到了季明的身邊,好奇的問道。


    季明在小西山所做的讖語‘有靈西來至,上承南宿命。苦海終無岸,迴頭蒿裏消。’即使到了現在,也是一直為人所津津樂道。


    季明沒有迴答紅鼻翁的話,道:“此讖語已傳了不知多少年頭,同我們當下的秘務有何關係?”


    “好沒意思的人。”紅鼻翁被季明氣得沒脾氣,直抽旱煙杆子,憤聲的道:“我這老翁在山上也是有一點道行的,靈虛小子真是好不給麵子。”


    見紅鼻翁說得嚴肅,二君有些發慌,替著季明拱手作揖,連說好話。


    季明隻是看了紅鼻翁一眼,便知曉此翁故作怒容,遂沒再理睬,隻是便運使元神放出法籙中的迴聲鬼,潛上鳴玉山南北二峰去。


    “好,好,不愧是大師的愛徒。”


    紅鼻翁知道季明的許多情況,也明白以季明在火墟洞內的地位,可以無視太平山上的許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丹成下品的真人。


    在山門的內部,高層的人一致認為靈虛子真正算得上異軍突起,將來十之八九的成丹人物。


    他從背後摸出一個酒壺,猛灌了幾口,道:“那則讖語中,已經應驗了兩個。


    其中一個是四五百年前的人物,應了‘白龍遊晴川,自在林泉間。’這一句讖語,早早的就飛升而去。


    另一個是當下的人物,他在北方的太玄州中,以散流根底,橫空出世,屢有仙緣,拜在當今天下第一劍修,天上北鬥驅邪院下走電麒麟將軍「武冠劍」的門下。


    聽說這一位自幼被仙鶴養大,常在碧空處,長在水雲邊,正應了讖語中的那一句‘白鶴舞空碧,自在水雲邊。’


    如今更是娶了黃庭宮內的一位真人之女,可謂人生得意之極。”


    接火君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他,前番還去南海試劍,那手中的劍當真是快若流星,力透千鈞,斬蛟博鯨,隻若等閑一般。”


    紅鼻翁捏了捏鼻子,醉醺醺的說道:“山上有能人算出此次枉死魔宮中,有應讖語而出者,我們需要接應的,就是那一個人了。


    記住,這是機密之事,所知者不超過六人,你們三個一定將人安全的帶迴,我們太平山未來的大興,或許便應在那人的身上。”


    說罷,紅鼻翁觀察起了三人反應。


    二君略有緊張,畢竟事關山門興衰之人,由不得他們兩個不緊張,倒是靈虛子從頭到尾都很放鬆,全然沒拿他,也沒拿他所說之人當迴事。


    他知道地方大師向來不信讖語,甚至厭惡讖語,料想靈虛子定然受了大師影響,才有如此的表現。


    “我們如何找尋那人?”


    季明問道


    “簡單,趁亂而入,伺機而動,逐一排查。”


    季明看了紅鼻翁一眼,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


    “鬼門!”


    季明心頭浮現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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