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四一去一迴,卻是浪費他許多逃生的時間,但他在季明麵前,未曾表露出急躁的避難心思。


    在塘外一處,季明將鼠四替他取來的小木匣打開,內裏有一小袋青精米,還有一頁銀章。


    季明拿著那一頁銀章,對著鼠四說道:“時間不早,恐再生出變故,該是你我別離之際。


    在別離之前,我將這一頁銀章授予你,好使你日後可吞吐日月靈機,有一點自保之力。”


    鼠四看著那一頁銀章,在社內多年的他,如何不知這一銀章代表什麽,不禁鼻頭一酸。


    即使鼠三在世,也未曾對他這般好過。


    “大王!”鼠四喊了一聲,悲泣道:“你的傷勢還未好轉,不如我待您有所康複,再行離去。”


    鼠四這稱唿實在別扭,可怕傷了這鼠四的心,季明便也隨了他。


    將銀章塞入對方的懷中,季明意味深長的道:“鼠四你要記住,日後若有哪個持一句短詩找你,必是我最親密無間的。


    你要將他視作與我等同,如對待我一般對待他。”


    鼠四雖心有疑惑,但曉得大王自有玄機,鄭重點頭道:“鼠四智短,唯有一顆死忠之心。


    日後若有哪個報上短詩,我定然悉心伺候。”


    季明心中大感滿意,所謂的積累可不隻是知識、經驗之類,還有鼠四這樣的可用之精怪。


    這是一次很好的嚐試,一步閑棋,希望可在未來某一天中結出好果。


    “哪一句短詩?”


    “白雲黃鶴道人家,一琴一劍一杯茶。”


    在離別鼠四之後,季明白日裏便在塘邊休養,且借助塘內的某一種力量,促使字影顯出。


    而在夜間,便對著天上一輪皎月修行拜月法。


    拜月法脫胎於妖魔對於月亮的信仰,而且是對於更為古老的黃天之月,而非是如今的蒼天之月。


    季明理解不了二者的區別,但是拜月法,或者說是煉形法要想順利吞吐靈機,須得信奉於三天中的黃天。


    用銀章上的話,黃天最濁,萬物可生養於其中,故而最慈,吞吐其中靈機,隻需心誠奉天便可。


    這一句話,讓季明產生了一些聯想。


    照這樣看來,那占據主流的蒼天,似乎對於靈機的吞吐設有限製,並不似黃天一般的慈。


    皎月似個銀盤一樣,懸在天上,清輝遍灑。


    池邊的棗樹上,季明如今活像個禿鷲一樣,沒精打采的,拚命的仰著脖子,一張一合的。


    月華如乳汁流下,在冥冥中的幹涉下,滴落在季明的喙內。


    在吞飲月華靈機後,遍體暗淡的黑羽總算恢複一些華彩,病殃殃的身子似乎添了一些活力。


    “嘎!”


    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季明目視著不遠處。


    在那裏,曾經受大旱影響,而遷移定居在這裏的流民,已經逐漸的發展成了一所小土寨。


    在寨子的最外圍,有用一些木樁籬笆作為防禦措施,即使在深夜裏,也有幾個舉火巡邏者。


    在一段時間的觀察後,季明已然知道博泥公為何稱這一群流民將這裏攪得烏煙瘴氣。


    正所謂忙時則為農,閑時則為盜,定居在這裏的流民團夥,可以說完美的詮釋了這一句話。


    季明在寨裏寨外盤旋了不止一圈,也知道這一群流民常常為盜作匪的根本原因,那便是定居點開荒的問題。


    開荒的農田想要真正的變成生產土地,至少要經過三年的醞釀階段。


    在這三年內,需精心伺弄,還得向外租借各類農具,特別是向十三大寨中的人家租借種糧。


    農具須收租金,種糧更是會欠下高額利息,一個不慎,三年下來,熟田或將盡歸於債主所有。


    而若想定居,三年的開荒則是必須做的。


    在這三年裏,一寨的衣食根本無法維持,所以充當盜匪,劫掠往來客商,便是開源之舉。


    若隻是劫掠,那倒也罷了,可他們還開發了綁票的業務。


    近處的客商,尤其是十三大寨的客商,交納一些銀錢也就放了,但是稍稍遠一點,即使家人寄來銀錢,大多也是撕票了事。


    季明之所以觀察許多,因他要行一些非常之事。


    為了在下一世【濕生】前,獲得更多的積累,他已決意行采補之道,從而精進自身道行。


    他已想明白,不,他早該想明白,自己又不是要修成妖仙,何苦日日清修,成這清靈之體。


    當然,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道德感上過得去,所選擇的采補對象必須是大奸大惡之輩。


    要是不分善惡,一通的亂采,以他在和平時代塑造而成的三觀,定然生出內魔,道心破碎。


    季明時常的警醒自己,一步三思量,不是一切事情都在利害、黑白之間。


    在這一流民土寨中,他特別選出幾個熱衷於撕票,淩辱弱小的強人惡匪,作為最佳的采補對象。


    在下定決心後,季明沒什麽猶豫,在夜色的掩護下,直接飛入寨中。


    寨子不大,大多是茅草小屋,還有一些窩棚點綴其中,他一個俯衝,生鏽的鐵爪扯下一顆狗頭。


    寨中可以示警的獵犬死去,季明更加的肆意,飛向了那一座倉樓。


    倉樓三層,臨池而建,上有飛簷翹角,正脊瓦當,既是一所糧倉,也是一處用於瞭望的樓台。


    季明收翅而落,立足於一個翹角上,一股無形而色黑的陰風,正在吹拂著他身上的羽片。


    在二樓內,三個蠻漢擁著最近劫下的良家女入眠,卻是被一股陰風刺激得身子直發顫。


    一個矮漢被踹下大塌,被驅趕出去關緊門窗。


    矮漢口中噴著髒話,扯了扯衣襟,瞥了一眼被糟蹋了半宿,現在縮在一角的女子,一時間惱意全無,甚至於精蟲上腦。


    不過塌上的頭頭最喜眾樂,而不喜獨樂,讓這矮漢不得不按下心中的邪火。


    他在樓屋裏走了一圈,所有的門窗具已關好,不禁喃喃低語道:“這風從哪裏吹來的?”


    他走出門去,不料聲響大了些,塌上的頭頭在迷糊中罵了一句,這讓矮漢輕手輕腳起來。


    在強人惡匪中,自然也分個三六九等,矮漢顯然是最低一等。


    在屋外的二層廊道中,矮漢看著廊外月明星稀,心中剛剛稍有安穩,卻見麵前落下一道黑影。


    定眼一看,好似一個禿毛的鷹鳥。


    矮漢愣愣的盯著季明,而季明也在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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