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半仙吃了一驚,三兩下把包袱從土裏取出來,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居然包著兩錠白花花的整銀錠,足足有十兩一枚。


    “小惜,你快點掐師傅一下。”


    衛半仙神誌恍惚。


    衛珍惜掐了師傅的手臂,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生疼,這才說道:“師傅,咱們應該沒在做夢。”


    衛半仙覺出痛還不放心,把銀子放嘴裏咬了咬,一點不假,他這才勉強捂著嘴沒有狂笑出聲,癡呆了片刻喃喃道:“小惜,老天爺終於開眼了,真是好人有好報啊!”衛珍惜卻不像師傅那樣高興,因為她發現那個老乞丐的屍體不見了,地上隻留下一卷空蕩蕩的草席子。


    她脊背發涼,顫聲提醒道:“師傅,那個老伯不見了。”


    衛半仙緊緊握著手裏的銀子,左右察看,果然不見了老乞丐的屍體,而且周圍隻有他和徒弟活動的痕跡,那屍體竟好像是憑空消失了。


    衛半仙隱約覺得事情絕非表麵上這樣簡單,但是到手的銀子他怎麽也放不下。


    於是他編了一套謊話說服徒弟,同時也是說服自己:“小惜,這世上有很多俠客高人,也許會裝成乞丐遊走四方,發現你善良俠義但是生活困苦,才故意用了這樣一個法子救濟你生活。


    白給你錢你一定不要的,他也沒有逼你接受,一切都是你自願,是你堅守承諾,最終獲得這樣的獎勵。”


    衛珍惜最相信師傅的話,更何況聽起來確實合情合理。


    那老乞丐應該是位俠客吧,所以才會有左府的迎客牌,才能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詐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他為什麽把迎客牌留給她了呢?她不是心思複雜的人,想不明白的問題就先暫時放下,她說道:“師傅,這錢既然是俠客救濟百姓的,不如咱們明天一早就施舍給更需要幫助的人怎麽樣?”衛半仙剛才隻是信口胡謅,他總覺得這銀子來路有問題,既然是飛來橫財,就該自留自用,他心中舍不得,嘴上卻說:“小惜,你估計是菩薩轉世天生慈悲心腸,不過想要救人先應救己。


    你不想去江北左府看看麽?現在咱們有銀子了,而且說不定俠客給咱們銀子還有別的用意,一切皆有命數,不能逆天。


    不如咱們先留下銀子,去到江北再作定奪。”


    衛半仙心裏盤算,太平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們師徒倆沒錢,倘若突然出手闊綽起來,很容易引人懷疑,最好早點離開這裏到個陌生的地方再使銀子,去江北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說不定還能解開疑團和困惑。


    一提起江北左府,衛珍惜充滿了憧憬。


    她覺得師傅說得對,不再多言。


    於是兩人又將挖好的土埋迴坑裏,恢複原樣,拿著席子和銀子偷偷溜迴往來順。


    衛半仙頭一次擁有這麽一筆巨款,根本睡不踏實,想來想去決定一早結清房錢,帶上徒弟跟著天安鏢局的隊伍去江北。


    有財不露白,跟著會真功夫的鏢隊翻山越嶺趕路,這樣才能確保安全。


    天還沒亮,睡眼朦朧的衛珍惜就被衛半仙叫了起來。


    衛半仙讓她從整銀上掰下一小塊碎銀,與錢掌櫃結算好房錢,還討價還價饒了一些幹糧,預備路上吃,兩人收拾停當,緊緊追著天安鏢局的鏢隊出了鎮子。


    天安鏢局的人認識衛半仙師徒,就沒有計較太多,由得他們跟在後麵,隻要不靠近鏢貨便相安無事。


    衛半仙知道走鏢的規矩,他也不多事,不打聽鏢隊具體去向,與鏢隊始終保持一段恰當的距離,免得惹人嫌疑。


    有天安鏢局的旗幟開道,這一路十分順利。


    衛珍惜跟著師傅風餐露宿,跋山涉水,走了六天,終於到了江北地界。


    說來也湊巧,鏢隊的目的地正是隆城。


    衛半仙他們跟著鏢隊一路,想分也分不開,直到進了城,衛半仙不好意思再跟著人家,就帶了衛珍惜先找了一間不起眼的客棧住下,打算四處逛逛,熟悉一下當地情況再決定是否要去左府。


    隆城是江北數一數二的大城,南朝在城中和附近幾處重要關口都設有重兵。


    左侯爺除了爵位並無官職,不過在隆城那也是頭號知名人物,家喻戶曉。


    衛半仙沒費多少力氣就打聽到左府的位置。


    憑著一塊來曆不明的迎客牌想到左府混飯吃,對衛半仙來說是一種挑戰,同時那個乞丐的詐死和失蹤讓他滿腹疑團。


    衛半仙確實學過幾天卜卦,大事臨頭,他疾病亂投醫,便為自己算了一課。


    沒想到是“風火家人”,此卦又曰:鏡裏觀花,屬下下簽。


    衛半仙取出卦書對了一下,全是不吉之言。


    象曰:一朵鮮花鏡中開,看著極好取不來;勸君休把鏡花戀,卦若逢之主可怪,鏡中之花不實在。


    詩曰:鏡裏觀花休認真,謀望求財不逐心;交易不成婚姻散,走失行人無信音。


    斷曰:出行不遇,疾病未愈,求名不準,謀事不宜。


    衛半仙慌了神。


    雖然他給別人卜卦解卦準的時候少,但是畢竟這一次他是認真給自己算,居然是這種不吉的兆頭。


    他長歎一口氣,把衛珍惜叫到身前,決定還是仔細囑咐一番,免得將來萬一出了什麽事情,自己來不及交待,留下遺憾。


    衛珍惜很少看到師傅如此凝重的表情,她受到感染,態度格外認真。


    衛半仙說道:“小惜,這一次咱們先是拿到了左府的迎客牌,而後又收了飛來橫財,是福是禍為師心中的困惑一點也不比你少。


    剛才為師算了一卦,有不吉之兆。


    所以有些事情為師要提前交待出來,免得日後再無機會。”


    衛珍惜勸慰道:“師傅,您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大場麵沒有見過?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現在好日子就要到了,您不要顧慮太多。


    再說您算卦確實很少靈驗的。”


    衛半仙笑了笑:“這到也是,為師若算卦靈驗,早就飛黃騰達了。


    拋開這個不談,其實小惜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情為師不該再瞞你。


    是關於你的身世的事情,以前為師一直沒有詳細說過,現在不管你想不想聽,為師都要告訴你。


    悶在為師心中十六年,藏太久了,再不說就發黴了。”


    衛珍惜隻知道自己是師傅撫養長大的孤兒,現在一聽關於自己的身世師傅還有所隱瞞,立刻來了興致,問道:“師傅,是不是您知道我爹娘的底細?”衛半仙歎了一口氣,眼神飄向遠方,思緒卻迴到十六年前。


    他幽幽道:“小惜,師傅當年是個小混混,身無一技之長,家無隔夜餘糧,遊手好閑,潑皮耍賴,長到二十幾歲沒幹過一件好事。”


    衛珍惜奇怪道:“這和我的身世有什麽關係呢?師傅是浪子迴頭金不換,現在怎麽也混得了半仙的稱號,行俠仗義,大名鼎鼎。”


    “小惜,為師別的本事你沒學會,油嘴滑舌甜言蜜語你倒是繼承了衣缽。”


    衛半仙嘴裏開著玩笑,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凝重,“那一年家鄉發生了水災,民不聊生,大家都逃荒在外。


    為師中途落了隊,又趕上天降暴雨,被困在一處荒廢的道觀裏。


    雨下得正緊的時候,道觀裏又進來一個孕婦,孤零零一人,淋得渾身濕透。


    不過那孕婦生得十分美貌,為師一看就著迷了。


    說來也很奇怪,為師頭一次對女人動真情,居然還是個孕婦。


    那樣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人,為師卻做了平生第一件自認為正確的事情。”


    衛珍惜顫聲道:“那孕婦是我娘?”衛半仙點點頭:“沒錯。


    小惜你還小,不知道什麽叫一見鍾情,毫無理由,不問姓名來曆,為師就是看上了她,好像前生注定,為師活那麽大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與她相遇。


    為師那時一身痞子氣,自然是惹你娘厭煩。


    可惜你娘臨產在即,剛才又淋了雨身體虛弱,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為師的糾纏。


    你娘應該是會武功的,她出於自身安全考慮,想出手將為師製住,結果動了胎氣,你馬上要出生了。


    為師是有色心沒色膽,見你娘生產,疼痛難忍,幾欲昏厥,哪裏還敢再想別的,就手忙腳亂地給你娘幫忙。


    前前後後折騰了快一個晚上,你才生下來。


    不過你娘產後血崩,根本止不住,氣息越來越微弱。


    你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隻能將你和那半本武功圖冊托付給為師。


    你娘逼著為師立下毒誓,要將你撫養**,教你練圖冊上的武功。


    如果為師毀誓,她做鬼也不放過為師。


    為師本來還想問你娘姓名或者你爹是誰,你娘卻沒有熬住,撒手人寰。”


    衛半仙講到這裏,偷眼看了看衛珍惜,她的模樣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孕婦的容顏重疊在一起,她長得與她娘親真的很像。


    不過他更希望衛珍惜能成長為一個快樂的少女,她不知道父母究竟是誰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當年她娘親一身綾羅綢緞,卻身懷六甲在雨夜中疾行,無人照看,定然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或許正遭遇仇家追殺。


    若非她娘親走頭無路無人依靠,斷然不會容許他這個陌生男子幫忙生產,死時她也明明有時間交待更多的事情,卻終是什麽也沒有說。


    她娘親分明是不想讓女兒繼續糾纏在過去的恩怨之中。


    “小惜,你終於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為師雖然沒多少本事,你不懂事的時候甚至還想過要把你賣掉,但終於還是忍住了,沒有違背誓言。”


    衛半仙認真道,“為師這一輩子能遵守這一個諾言,對為師來說已經很滿意很自豪了。”


    衛珍惜的眼眶紅紅的,淚水不自覺得滿溢。


    這些年師傅對她的好和愛護,她記得清清楚楚,一件也沒有忘。


    師傅就是她的再生父母,或許對旁人而言師傅有很多缺點,但他是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她早已把師傅當成唯一的親人。


    她相信師傅絕非隻因為那個毒誓才將她養大,師傅其實是很善良又充滿愛心的人。


    這麽多年師傅一直獨身未娶,難道心中還忘不掉她的娘親麽?愛情真的有如此魔力麽?衛珍惜無法想象,她隻是真切道:“師傅,您對我真好。


    我一輩子陪著您,不離開您。”


    “傻丫頭。”


    衛半仙輕輕敲了一記衛珍惜的腦門,換了調侃的語氣道,“你年紀輕輕,正值花樣年華,總不能跟著為師這一把老骨頭過一輩子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為師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嫁了。


    出不起十兩銀子聘禮的一律免談,最好是家財萬貫,英俊瀟灑,武功高強,鼎鼎有名的大俠才配得上,為師也能跟著沾沾光。


    等你嫁得好人家,為師才算真正解脫了,到時候有了餘錢尋花問柳,享受快樂人生,逍遙自在。”


    衛珍惜破涕為笑道:“師傅,我一定要努力釣個金龜婿,讓咱們師徒倆從此生活無憂。”


    衛半仙喜笑顏開:“小惜,以你的聰明和美貌,隻要你換上一套漂亮的衣服,往大街上一站,隨便動動小指頭,追求你的男人就會蜂擁而至。”


    衛珍惜正喝茶水,聽了這句一口全噴在了桌上:“師傅,您說得太誇張了吧?”“一點也不誇張。”


    衛半仙已經恢複了痞子氣,咂巴咂巴嘴說道,“明天咱們師徒倆人去成衣鋪子買幾套像樣的衣服,再給你添兩件貴重一點的首飾,打扮得體體麵麵去左府。


    說不得還要提前給你預備好麵紗,免得左侯爺看到你的美貌移情別戀。


    就衝這氣派,再掏出那塊牌子,左府的人一定會好好招待咱們。


    你想想能出入左府的一定都是有身份的人,年輕才俊多如牛毛,你看上哪一個,為師就替你去說媒,保準成功。”


    衛珍惜詫異道:“師傅,要下那麽大本錢麽?在隆城買衣服置首飾恐怕會用掉許多銀子的。


    那二十兩銀子,咱們若是省著花,夠用兩三年的。”


    衛半仙不以為然道:“小惜,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下大本錢怎麽能釣到金龜婿?就你現在這樣,穿的破破爛爛,天生麗質也會打折扣,有錢人怎麽會尊重你?”“要真是那麽勢力的人不認識也罷。”


    衛珍惜賭氣道,“我就維持現在的樣子,誰能慧眼識珠,才叫高明呢。”


    衛半仙又勸道:“什麽叫及時行樂?咱們有了錢不花,萬一丟了或者被要迴去,不就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麽?還不如趁早花了,吃在肚裏穿在身上,好好享受一把。”


    衛珍惜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咱們也應該適當幫助一下有困難的人吧?”衛半仙敷衍道:“咱們盡量節省,每人隻買一套新衣服,給你買個金釵。


    若能成功混入左府安頓下來,剩下的錢就捐給窮人。”


    衛珍惜拍手稱快。


    兩人正帶著滿心憧憬準備就寢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大力砸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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