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恢複意識的時候, 發現正躺在一張移動的病床上, 輪子的聲音在耳邊哢啦哢啦作響。


    自己剛剛, 似乎是暈過去了?


    睫毛動了動, 她睜開眼睛,下一秒,薑呈的麵孔就出現在了視線上方, “你醒了?”他關切的問。


    “嗯。”江盼應了一聲,看周圍的情況和身下移動的病床, 她知道自己大概就是昏迷了幾分鍾而已,“我沒事兒。”她說。


    “先別著急起來,休息一會兒吧, 最近太累了。”薑呈見她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 又輕輕把她按了迴去, “江昱君那邊兒我找人看著了,手術一結束就告訴你。”


    江盼看著薑呈的臉,在他後麵是移動的天花板和吊燈, 晃得她有些眼暈,“好。”


    抬起手搭在眼上,江盼不知道自己此時想遮的究竟是眼前恍惚閃過的燈光,還是薑呈過於認真的目光。


    幾天的緊張焦慮和今天的大起大落, 讓她身體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不適,整個人完全的軟弱和家庭的不不堪,全都毫不遮掩的剖開在薑呈的麵前。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她比自己做錯了什麽更加難受。


    病床被被推進了電梯間, 江盼覺得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把它從眼睛上拿了下去,“哪裏不舒服麽?”薑呈低頭問她。


    電梯上升的加速度讓江盼覺得有些眩暈,但是她仍然搖搖頭。平躺的姿勢讓人不自覺的感到弱小,江盼被幾個人圍在中間,心裏也變得柔軟起來。


    她反手握住薑呈的手,把他的手背貼在臉上。


    那隻手一如既往的幹燥,微涼,帶著讓人心安的氣味。她偏了偏頭,眼淚突然流下來。


    電梯裏沒有人說話,安靜的唿吸聲都清晰可聞,江盼側著頭,唿吸都被生生壓製住,顯得沒有任何異樣,薑呈也沒有問她一句話,隻是感受到眼淚的手指輕輕蜷了一下,小心的替她擦掉滾落的淚珠。


    他很少見到江盼這個模樣。


    一直到進入保健病房,江盼都沒有說話,醫護人員給她測了血壓脈搏又抽了血離開之後,她才吸了吸鼻子。


    薑呈抽了兩張紙給她,江盼接過在臉上抹了兩下,從床上坐起來。


    她頭發亂蓬蓬的,眼睛鼻子都有些發紅,薑呈一隻手還按在她抽血的針眼上。


    江盼扭頭看了薑呈一眼,似哭似笑的撇了下嘴,說:“怎麽辦,你在這兒我整個人都矯情了。”


    一句話說出來,薑呈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偏偏頭,看著江盼,說,“挺好的,能讓你矯情我還覺得自己挺有用。”


    江盼看了他兩秒鍾,噗嗤一聲笑了,隨後又皺了下眉頭,說:“是不是覺得這一切挺混亂的,讓你看笑話了,我們家,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手臂上的針眼早就不出血了,薑呈看了兩眼鬆開手,把棉簽扔進黃色垃圾袋裏。輕描淡寫的做完這套動作之後,他才迎上江盼的眼睛。


    裏麵帶著尷尬和等待,而這雙眼睛在今天早上,在台上的時候,還堅定而光明著。


    “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薑呈拍拍她,“我隻看到了一個不成器的男生,和一個特別棒的女生,本來生活在什麽樣的家庭裏就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你現在能變成這個樣子,隻會讓我覺得你更優秀。別擔心,無論是弟弟還是家裏的事兒,都不會影響到我,也不要影響到你,因為你以後是要跟我在一起的。”


    “我擔心——”江盼歪著身子看向薑呈,剛說出幾個字就被打斷了。


    “擔心什麽?擔心我瞧不上你們家?”薑呈的表情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搞笑的事情,“我是跟你談戀愛,以後還想跟你結婚,又不是跟江昱君結婚,你擔心什麽?”


    “擔心江昱君搞事情……”江盼接著他的話說。


    薑呈搖搖頭,“你以為我們家就那麽好麽,人多事雜,我和大哥算是沒怎麽長歪的,同輩人裏吃喝嫖賭的哪樣沒有,我們家還有個親戚直接吸毒被抓,不過現在被送到非洲關禁閉去了。所以啊,我見得事情多多了,這點兒都是毛毛雨,你完全不用擔心我被嚇退。”


    江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薑呈於是繼續說,“隻要你不後退,我就一直在,當然了,你如果敢後退——”


    薑呈突然傾身上前,一臉兇狠的說,“你如果敢後退,我就一直追,看你能退到什麽地方去。”


    突然靠近的麵孔上是故意堆出來的威脅,江盼眼神閃爍了一下,下一秒突然張開手臂抱住薑呈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側,飛快而小聲的說了句,“我不退。”


    薑呈一愣,繼而抬手抱住她的後背,輕輕拍了拍,“這才乖。”


    “你不可以放手。”


    “你放手我也不會放手。”


    “認識你真好。”江盼說,突然覺得這一次的生命,最大的收獲就是遇見了他。


    “嫁給我更好。”薑呈補充道。


    江盼吸了吸鼻子,“你說過好幾次了。”


    薑呈:“可是你都沒答應過。”


    “那我現在要答應麽?”


    薑呈:“……算了,鴿子蛋還沒買呢,太敷衍了。”


    “好。”


    正當兩個人在奇怪的環境裏親昵的抱在一起,你愛我我愛你的時候,病房門被“咚咚”敲了兩下。


    江盼立刻做賊心虛似的推開薑呈,倒是薑呈一臉淡然,還挑挑嘴角,“慌什麽?”


    剛剛哭過又心情大起大落的江盼從身體累到心裏,也懶得反駁,理了理頭發,看向門口。


    原來是跟薑呈過來的那個助理,“薑少,江昱君已經做完檢查了,除了左側下頜磨牙有輕微鬆動,右側肋骨輕微骨裂之外,其他的都是軟組織挫傷。”


    薑呈點點頭,“剛剛那一下實在是不解氣。”


    哪怕是他吃喝嫖賭,薑呈都可以坐視不理,可是竟然把江盼氣暈厥,這是他如論如何也不能忍的。更何況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將來的小舅子,如果不嚴加管教,怎麽都說不過去。


    “你打他了?”江盼驚訝的問。


    薑呈握了握拳,“嗯,你心疼麽?”


    江盼一臉“你胡說什麽”的表情,“不會,打得好。”


    她視線順著薑呈握起來的拳看過去,發現指關節有些發紅,頓時果然心疼了,拉過薑呈的手仔細翻看,“疼不疼?”


    薑呈搖搖頭,“我幫你教育教育小舅子吧。”他提議說,找個地方好好訓練訓練,關關小黑屋,保管他出來一點兒事兒不敢犯。”


    對於“小舅子”這個稱唿,江盼沒有反駁,雖然她完全不想讓江昱君和薑呈扯上關係,但事實已經發生,說不定薑呈能有好辦法。


    她見過很多碰過黃賭毒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完全戒掉,一次一次痛哭流涕痛改前非,又一次次踏入同樣的坑,“什麽小黑屋?”


    “哈。”薑呈笑了一聲,有些神秘的說,“小黑屋隻是個委婉可愛的說法,至於具體是什麽,簡單理解就是比新兵訓練還要辛苦,無期限,思想政治身體素質全方位的管教,當然了,不是白管的,肯定要幹活,幹活的內容就不好說了,每個小黑屋都有不同的工作。”


    前所未聞的奇怪“工作”,江盼感歎道:“這麽神奇。”


    “啊,是呢。”薑呈解釋說,“小黑屋的傳統據說有好幾代了,最早就是為了管教自己家的孩子,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涉及的內容越來越多,別人家什麽亂七八糟的也都送過來,反正都是幹活管教,多人就多人吧,他們也不是白送人,有生意可賺。”


    “那江昱君送過去可沒有可賺的。”江盼說。


    薑呈無法苟同,“這不是賺了一個你麽,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江盼:“我是肯定沒有意見,就看他媽了。”


    “他媽?”薑呈挑眉。


    江盼:“……我媽。”一不小心差點兒說漏了嘴,江盼嘴角不易察覺的抽了一下,雖然薑呈也沒有具體講小黑屋是幹什麽的,但既然是家裏管教“不聽話”的孩子,那估計是個很適合江昱君的地方,有種流放邊疆的既視感。


    “跟阿姨好好說說吧。”薑呈說,“再這樣下去,丟的可就不隻是錢和手指頭了。”


    江盼深以為然,歎了口氣。


    薑呈見狀,立刻又緩和道:“也不用太擔心,就算不去,我找人看著他也沒問題,敢碰一次打一次,早晚能打迴來。”


    “噗嗤。”江盼又被他逗笑了,抬手拍了他一下,“你真是……”


    薑呈順勢把她的手牽住,“總之別太煩心,總是有辦法的。”


    江盼點點頭,有薑呈在,她真的能省很多很多的心,也可以不必一個人承擔這些所有的壓力和意外。


    “手術大概還有多久結束?”薑呈問了一句還在屋裏的助理。


    那個年輕人看了看手表,說:“大約還有一個小時。”


    顯微外科手術急不得,神經血管都要點點的縫合,是個極為精巧的操作,薑呈聞言又轉頭問江盼:“要不要吃點兒東西?現在感覺怎麽樣?”


    本來就沒有多嚴重,就是疲勞加心累,江盼說:“沒事兒,我們別在病房裏了,浪費醫療資源。”


    薑呈被她這個理由說的哭笑不得,“這間保健病房是給市長留的,反正他現在不住,空著也是空著,在這兒待會兒吧,手術做完不是還要下樓看?”


    所以兩個人還是享受了c市市長的病房待遇,助理買了些茶點水果上來,一直等到手術結束。


    江媽媽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已經蘇醒結束,看到江盼的時候愣了愣,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眼皮也沉沉的想閉上。


    “不要睡,堅持一下。”推床的護士提醒道。


    江昱君也跟在一邊,不知道薑呈之前跟他說了什麽,他此時半點兒近乎不敢套,老老實實待在一邊,目光和江媽媽相遇的瞬間,就聽得江媽媽長長的歎了口氣。


    “你迴家把存著都拿來。” 江媽媽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交代,聲音因為氣管插管的原因而幹澀沙啞。


    江昱君低頭看到被包在支架裏的江媽媽的手,喉頭鬆動了一下,頓時有些說不出話,隻能點了點頭。


    薑呈在這個時候走在江盼身邊,聞言沉聲說,“阿姨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都帶來了,明天就約他們還錢,您不用著急。”


    江媽媽突然聽到一個陌生人這樣說,滿眼的疑惑,薑呈趕緊補充道:“我是江盼的男朋友。”


    江媽媽的眼睛微微睜大,看看薑呈,又看了看走在旁邊的江盼,眼珠顫了兩顫,像是有很多的話想要對兩人說,比如心中的意外,感謝以及慚愧,又或者還有悲傷,可她最終還是合上眼睛,半晌,艱難的說了句,“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錢我會盡量湊起來。”


    薑呈隻得又勸她先好好養病。


    江媽媽被推進22樓骨科的病房,醫生把家屬叫出來談話。


    “……所以手術很成功,但是恢複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醫生抱著病曆,嚴謹又職業的說,“至於手指的功能,經過正規的複檢,一般日常功能都沒有問題,但是聽說患者是鋼琴老師?我們對這個彈奏能力的恢複並不是很樂觀。”


    醫生說不是很樂觀,其實隱藏的意思就是江媽媽大約不能像原來一樣彈鋼琴了,這個被她視為職業和愛好的東西,從此再也無法達到應有的水平。


    江昱君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裏,聽聞這句話頓時後背一弓,低著頭走出了醫生辦公室,一言不發。


    江盼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發現這個一直以來讓她覺得沒有心的男生渾身發抖,緊接著,門外就傳來了一下猛力砸牆的聲音和壓抑的低吼。


    她收迴視線,繼續聽著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把手伸到薑呈身邊,勾住他的手指。薑呈立刻會意的握住,給她能量和支持。


    充滿著消毒水氣味的房間裏,屋外是令人頭疼的弟弟,和再也無法彈鋼琴的媽媽,麵前是宣布這一噩耗的醫生。


    唯有身邊的人散發著令人安心的熱量。


    幸好有他,江盼再一次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每個小天使身邊都有這樣一個人


    哄你笑


    逗你開心


    還能在關鍵時候站在你身邊,撐起一片天


    都來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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