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呈帶來的畫筆畫板大受歡迎,地位立刻就超過了江盼他們來的時候帶的課外書, 連上課的時候, 江盼都看到有小同學偷偷把手伸進桌洞裏, 摸一摸畫板或者看一眼彩色的畫筆。


    “今天的活動課我們不看電影了, 大家去畫畫好不好?”江盼問。


    這下孩子們可又糾結了, 討論了半天, 最後邢迎娣作為班長幫大家做了決定, “我們都等不到明天畫畫了, 但是電影已經看過好幾次, 所以我們還是想先畫畫!”


    江盼當然沒有問題, 活動課把大家都帶到了操場裏, 孩子們也都不講究,抱著畫板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騰起一片黃土, 站起來就是個屁股印子。


    小孩兒們還分成了兩撥, 一半想畫房子,一半想畫校園外麵的風景, 正好老師也多,分開看著他們, 散散步,沿著牆根躲躲太陽。


    其實他們也不會畫什麽,沒有任何技巧,就是全憑感覺,但就是這樣亂塗亂抹, 看起來也十分童趣,比如什麽綠色的太陽,藍色的草地,反倒像是最有想象力的畫家落筆而成。


    畫到半程,江盼覺得有意思,又開了直播。現在她就像是剛有了孩子的爸爸媽媽一樣,一有機會就想曬一曬自己的娃兒們,不管別人看不看,她是顯擺開心了。


    難得這幫小猴子們坐的住,聽到江盼說話也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畫,倒是有快畫完的,大大方方的把板子舉起來,主動要求上鏡。


    薑呈不知道從哪兒弄了根草,吊兒郎當的叼在嘴裏,站在牆根邊兒上看著江盼。


    “你是哪個學校的啊?”有性格外向的誌願者主動來找他說話。


    被大太陽曬得有些昏昏欲睡,薑呈正看和江盼走神,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人跟他說話,吐了嘴裏的草,說,“我早就畢業了。”


    小姑娘跟江盼一般大,個子卻不高,仰著頭眨了眨眼,好奇道:“哦哦,那你在什麽地方工作啊?”


    薑呈的眼神完全隱藏在墨鏡之後讓人看不清楚,但微微挑起的嘴角大概顯示他心情還不粗,“隨便混著,沒什麽正經工作。”他說,半真半假的。


    “啊。”女生顯然沒想到這個迴答,愣了一下,然後絞盡腦汁的附和了一句,“嗯,也挺好的。”


    薑呈不置可否,抬手拽了拽t恤胸口,大夏天的被太陽曬著,有點兒出汗。


    那邊兒江盼剛跟一個小朋友交流完,抬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薑呈揮揮手,扯出明顯比剛剛更燦爛的笑容。


    江盼也直起身來對他笑了笑,視線迴到屏幕上的時候,就看到彈幕上一串的“窩草那個帥哥是誰?!”“感覺似曾相識的樣子啊啊啊啊!!”“絕對是新來的!誌願者和老師們我們都見了個遍”以及——


    “打招唿的姿勢好帥啊啊啊啊舔屏啊!!!”


    “身材好棒的樣子!!!!!!主播快說這是誰!!!!???”


    江盼這才意識到,剛剛起身打招唿的時候,手機屏幕已經不偏不倚的對準了薑呈,直到此時她發現異常,才後知後覺的把屏幕轉向了一邊,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意思。


    【蛋黃小蘇】:我們不是很想看牆,想看小帥哥


    江盼拿著手機離孩子們遠了一些,現在正是下午上班的時間,直播間裏的人並不是很多,但因為現在這個欄目關注度太高,所以也是熱熱鬧鬧的。她插上耳機,說:“哪有小帥哥,別鬧了。”


    【紫葉李】:主播,你當我們瞎麽,來鏡頭往右轉四十五度,我來鑒定一下是不是帥哥。


    江盼挑挑眉,“帶著墨鏡看得出來什麽,眼睛小的就像用刀割了一條縫怎麽辦?


    可是觀眾們顯然不是隨便被哄弄的。


    【棗核】: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這個明顯就是主播的男朋友好麽!!


    【薏仁水】:真相了


    【粉水】:真相+10086


    【烤魚哭了】:真相加+31415926


    江盼把鏡頭轉向自己,保證薑呈的“安全”,然後說:“你們既然猜到了,那就是了唄,我男朋友來看我,不行啊。”


    一把狗糧撒的沸沸揚揚,波及全國。


    觀眾們都被這厚顏無恥的秀恩愛震驚了,一時無語,江盼聳聳肩,“哎,不是你們非要八卦,八卦完又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是怎麽迴事兒?”


    彈幕立刻跳出來,“不,主播大大你誤會了,我們隻是在消化。”


    【動感單車】:畢竟這口狗糧吃的有點兒突然……


    江盼眼睛往薑呈那裏瞟了瞟,繼續說:“行了,滿足了你們的好奇心,我們借著看小朋友們畫畫吧,要學會抓重點,男朋友什麽的不重要。”


    可是好奇心被吊起來的八卦群眾們顯然並不滿足。


    【威化曲奇】:大家有沒有發現,之前男朋友隻露了眼睛,這次隻露了下半張臉,拚在一起……


    “簡直要給你們跪了。”江盼看到這樣的評論,無奈道,“八卦之心適可而止啊,不然我就要人間蒸發了。”


    【貓頭鷹】:因為男朋友是某黑手黨家族不可以暴露長相不然會被追殺麽?


    來自腦洞清奇的好奇觀眾。


    江盼:“不是,其實他是外星人,一旦暴露之後就會被抓去母星,然後我就孤老終生了——好了,來我們看看,劉大寶,你畫的這是什麽呀?”


    她生硬的結束了話題,把鏡頭轉向一個流鼻涕的小孩兒,繼而挪到他的畫上,那是一堆綠油油的“青菜”。


    劉大寶吸了吸鼻子,說:“這是我們家院子,這是菠菜,這是白菜,這是芹菜……”


    江盼故作驚訝道:“這麽棒!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啊。”雖然看起來幾種菜都長的一模一樣,但是被誇獎的劉大寶顯然幹勁十足,捏緊了他的綠色畫筆,繼續畫蘿卜、辣椒等等蔬菜。


    江盼把直播的重點轉迴小孩子們身上,至於薑呈,反正幾秒鍾的影像已經傳出去了,如果有人好奇想要把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拚在一起,那她也攔不住,索性又不是什麽國家領導人或者大明星,遮遮掩掩的隻是為了避免麻煩,萬一被po出來——


    那就一會兒直播完了給薑呈說一聲吧。


    結果薑呈對此並沒有什麽意見,反倒說,“這有什麽,你以為我還是什麽大名人啊。”


    江盼迴憶道,“我還記得你家雙胞胎出生的時候,占了娛樂頭條呢。”


    兩人都在校園外麵遛彎,薑呈聞言扭頭看了她一眼,說,“那八成是因為嫂子的知名度,再說了,知道又怎麽了,你男朋友我還沒臉公布啊。”


    “我這不是擔心給你家找麻煩麽。”江盼說,因為晝夜溫差,所以入夜之後氣溫並不難熬,有小風吹過的時候甚至還有些許涼爽。


    “能有什麽麻煩,我一沒嫖二沒賭的,正正經經談個戀愛還得廣大群眾心曠神怡啊,你說是不是。”薑呈說,隨手從土牆上揪了根草,在手指頭上纏著玩兒。


    江盼忍不住笑了聲,“是,挺有道理的。”


    “那你看。”薑呈嘚瑟的說,把兩隻手交疊放在頸後,抬頭看了看天,夕陽還有一線在天邊,整個天空呈現出深紫暗紅的顏色,“你別說,這裏還真是安靜,也沒什麽事兒做,晚上散散步不就迴去睡了。”


    “確實跟城市裏很不一樣,又慢又閑散。”江盼也忍不住感慨,目光看向天邊的一絲紅線。


    兩人已經繞到了學校後麵的圍牆,再往外走十幾米就是大片的玉米地。


    “在小說或者電影裏,大晚上的玉米地總會發生點兒古怪的事情。”薑呈隨口說,風吹過玉米葉子,發出唿啦啦的聲響。


    江盼目光詭異的瞥了他一眼,“你想什麽呢?”


    這下輪到薑呈目瞪口呆了,在原地站定,轉身一本正經的說,“你想什麽呢?一般不都會發生什麽兇殺案、離奇失蹤案麽?”


    “……”江盼麵無表情,“哦。”


    薑呈眼神一亮,欺身上前,“還是你想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嗯?”


    繼續麵無表情,“我想的是狗熊掰玉米的故事。”


    “哦。”薑呈點頭,“可是你臉紅什麽?”


    越靠越近,江盼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前,往後退了一步,“離我遠點兒,太熱了。”


    “唉,好吧,條件艱苦了,連人都開始嫌棄了。”薑呈說,往後撤了一點點,讓江盼的指尖離開自己的胸口。


    江盼放下手,剛覺得空氣流通唿吸順暢了一點,眼前一個黑影閃過,薑呈突如其來的湊上前,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又飛快的撤離,然後頗有些遺憾的語氣說,“可惜這是玉米地不是高粱地,不然氣氛會好很多。”


    高粱地,紅高粱……某些不太和諧的聯想瞬間湧入腦海,江盼抬手作勢打了他一下。


    薑呈剛好當空截住她的手,幹脆牽著手繼續往前走。


    走到宿舍後麵,小孩子們嘻嘻哈哈胡亂鬧騰的聲音傳過來,還有公共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一下子給安靜的夜晚增添了許多現實和喧鬧的氛圍。


    “趕緊迴去洗澡休息吧。”江盼說,“也沒有很多可以玩兒的,折騰一天本來就累的夠嗆,早睡早起,生活節奏倒是健康了很多。”


    薑呈跟男學生住在同樣的宿舍裏,大家條件相當,他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可以毫無問題的適應,但事實證明,習慣了優渥的條件,哪怕是心理上可以接受,身體卻不自主的抗拒。


    在學校的頭一個晚上,薑呈幾乎沒怎麽睡著,硬板床上隻鋪了一層墊子,平躺著腰懸空在外麵,側躺著就覺得髖骨肩頭都咯著騰,翻來覆去的怎麽都不舒服。再加上房間裏有些悶熱,電風扇盡力的轟隆轉著,更加讓人沒有睡意。


    第二天薑呈是頂著一雙黑眼圈從房間裏出來的,看的江盼都有些心疼,“你要待幾天,晚上迴鎮上招待所睡吧?”


    薑呈搖搖頭,“後天走,不想去鎮上,今天晚上就睡著了,第一天麽有點兒不適應,認床。”


    什麽認床,去過那麽多地方旅遊也沒見他睡不著覺,不過江盼知道勸他不走,也就隻能等著他繼續適應。


    除了薑呈這一個“外來人”的變化,江盼班裏還有別的變化,她的班長邢迎娣一大早請假迴家,說是弟弟出生了她要迴家看看。


    無論是多了一個人還是少了一個人,對大家的生活似乎並沒有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於孩子們還說,不過是又多了一個陪他們踢球做遊戲的人,對誌願者和老師們來說,薑呈更是一個過客,或者說是一個捐贈者。


    隻有江盼會覺得生活跟前一段時間大不一樣,有人關愛陪伴的感覺,不光是來自遙遠的信息傳輸,而是生活的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觸到。


    所以哪怕是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在薑呈不得不迴b市的時候,江盼還是覺得有點兒舍不得,如果不是班裏那些可愛的小孩子們,江盼真想跟他一起迴去。


    再加上他出發是在周末,江盼又沒有吵吵鬧鬧的學生圍在身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連跟同學一起去鎮上吃燒烤都興趣缺缺,被一眾人嘲笑了好久。


    好不容易周一恢複了正常,結果在接過邢迎娣從家裏拿來的紅雞蛋時,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小姑娘瞬間紅了眼眶。


    “怎麽了這是?”江盼趕緊問。


    邢迎娣抹了把眼淚,帶著哭腔的聲音一下子衝出來,“江老師,我弟弟有殘疾。”


    江盼心裏一驚,又聽到她繼續說,“生下來嘴就是豁的,跟兔子一樣,家裏人都快愁死了,俺媽也一直哭,都哭沒奶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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