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撈到油水,歸榆花怎麽舍得滾呢,她僅僅往後縮了縮,對於大家的竊竊私語全當耳旁風。


    見歸榆花敗下陣來,王半仙開始刷存在感,“錢大雙,你亡夫不交給我也可以,不過需要做場法事祛除大兇煞氣,不然百日內,與他相近的人都會有血光之災……”


    錢大雙心裏明鏡似的,直接打斷,“是嗎?那謝謝你提醒啦,我是他的枕邊人,也就是與他最相近的人,我不怕血光之災。”


    如此,王半仙隻能閉嘴,和歸榆花一樣,如覬覦母獅子嘴下食物的鬣狗,眼巴巴地等著伺機而動。


    裏正文瑞看得出來,歸榆花這是耗上了,他是文家屯子裏的頭兒,如果以後其他人也仿效歸榆花這樣折騰,那他不得忙嗝屁了。


    他想來個了斷,“歸氏,閻大豹的喪葬費用粗略估計需要一兩銀子,要麽你出這一兩銀子,要麽分家分戶,由錢大雙負責後事。”


    歸榆花是過來撈銀子的,當然不舍得往外掏一個銅板兒,因此毫不猶豫點了頭。


    文瑞當即拿出了紙筆墨硯,熟練地墨硯,飽蘸了墨汁,刷刷點點寫下分家分戶協議,一式三份,蓋上他的印章,等歸榆花和錢大雙按了手印後,他麵對大家念了一遍。


    大意就是閻大豹這一房與閻家沒有金錢糾紛,閻大豹的一切債務以及喪葬費用都由錢大雙負擔,小雪和小鵬由錢大雙照顧,兩家再無關聯。


    文瑞想著錢大雙變賣幾件首飾後,足夠償還他那十兩銀子以及安葬閻大豹,因此他沒有事先征求她的意見。


    畢竟她還這麽小,時隔一晚,就從新嫁娘變成了小寡婦,沒哭得昏過去就不錯了。


    歸榆花得意地收起了協議,根本沒有捕捉到王半仙萬分鄙視的一瞥,錢大雙也將自己的一份協議折了一下,揣入懷裏,心裏甚是滿意。


    裏正文瑞解決了她的大心病,她正想脫離閻家這個虎狼之地呢,錢不過是死物,隻要人活著就有辦法賺錢。


    文瑞也收起一份協議,讓錢大雙隨他進堂屋說話,不過他的妻子蔡閏枝也跟進來了。


    錢大雙這個新來的不清楚他們倆這一層關係,謹慎起見,乖乖地喊了聲嬸子後不再言語。


    蔡閏枝一把捉住了錢大雙的手腕,“大雙,嬸子知道你家裏有困難,但是我們家那十兩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那基本上都是你六子哥到鎮上做短工賺的,鐵墩兒已經五歲了,年後就要入私塾,我們到時候拿不出來這筆錢出束修,六子媳婦肯定要鬧騰。”


    見丈夫臉色不悅地瞪她,蔡閏枝盡量簡短地說明了家裏的實情。


    文瑞適時地安慰錢大雙,“大雙,別聽你嬸子叨叨,鐵墩兒明年秋天才入私塾,到時候你先還半年的束修就行。”


    錢大雙不傻,這下理清了,文瑞的妻子擔心孫子入不了私塾,擔心兒媳婦因此不樂意,她趕緊表態,“瑞伯伯,嬸子,有道是人死債不空,夫債妻還也是應該的。”


    其實錢大雙老不想還了,可是沒有第二個辦法,再說了,她就不信自己在這兒賺不到錢。


    見這夫妻倆麵上現出喜色,錢大雙趁熱打鐵,“瑞伯伯,嬸子,我保證年後穀雨這個節氣前一定還上那十兩銀子,不,是十一兩銀子,我想再借一兩銀子安葬閻大豹。”


    蔡閏枝很少看見丈夫文瑞失態,可是此刻,文瑞在一個小寡婦麵前失態了,他驚得目瞪口呆,仿佛自己幻聽了似的。


    “大雙,大豹娶你的十兩紋銀聘禮,再加一兩,一共就是十一兩銀子,你能這麽快就還上?”


    他最清楚不過文家屯子裏的狀況,家裏有餘糧就能算是寬裕的人家,一個壯漢出去做短工,省吃儉用後,一年下來最好的狀況也賺不到二兩銀子。


    自己的兒子文六斤就是最好的例子,婚後有兒媳婦林梅勤加督促,除了臘月過年就沒有閑著的時候,就算是這樣,結婚七八年才攢下十幾兩銀子,此刻他手上還有不到三兩銀子。


    借給錢大雙一兩可以,但是文瑞也擔心得要命,真的擔心錢大雙還不上錢。


    錢大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寡婦,再攤上一個那樣的娘家,在不到三個月內還上一兩銀子都是天大的笑話。


    現在,錢大雙隻想借出來一兩銀子安葬閻大豹,了然文瑞夫妻倆的心思後,她抬腳進了內屋,拿出來梳妝盒,打開。


    “瑞伯伯,嬸子,這是大豹給我打製的所有首飾,還有首飾店的底票,暫且由你們保管,如果我在穀雨那天還不上銀子,你們可以拿到鎮上變賣抵債,我絕無二話。”


    瞧著黃燦燦的金步搖,蔡閏枝一下子眉開眼笑,“大雙,嬸子這就踏實了,你東子哥的血汗錢要是打了水漂,嬸子連死的心都有。”


    說著話,蔡閏枝就要接梳妝盒,文瑞適時地拽了她的衣襟一下,她終究是不能拂了丈夫的麵子,不情不願地縮迴去幹瘦的手,低下頭生悶氣。


    文瑞從褡褳裏取出一兩銀子,遞過去,“大雙,瑞伯伯相信你的人品,不過還錢不用太著急,三五年還清就好,外麵亂哄哄的,你趕緊把梳妝盒藏好,別讓手腳不幹淨的人順走。”


    錢大雙點頭,暗讚文瑞宅心仁厚,就衝著這番話她也不能食言,將一兩銀子放入荷囊裏,去裏屋藏梳妝盒。


    文瑞看著麵色鬱鬱的妻子,聲音低到了極點,“你個沒見識的,我們拿著一個小寡婦的私物,這傳出去了好聽?萬一丟了,我們還要如數賠償,你能目光長遠一些嗎?即使大雙還不上,還有她那兩個弟弟呢,莫欺少年窮,懂?”


    蔡閏枝被文瑞這番話砸得蒙圈了,隻知道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她可不敢對兒子文六斤這麽說。


    其實文瑞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當初借銀子的是閻大豹,他一點也不擔心閻大豹還不上銀子。


    因為閻大豹的本事擺在那兒,進山獵獲各種野獸,然後宰殺到鎮上賣掉,手裏就有錢了。


    他這樣做也懸著一顆心呢,今天鬧騰得這麽厲害,人多眼雜的,肯定會傳到兒媳婦林梅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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