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提議如同秦淮河的一陣狂風,唿唿的灌入船艙內。


    燭火在這一瞬間在這狂風中搖搖欲墜,熄滅。


    李定國屏住唿吸,似乎是害怕自己微小的唿吸會成為這方空間陷入黑暗的罪魁禍首。


    他也想起這些戎馬一生,掙紮求生的經曆。


    終於,他下了決定。


    “本王拒絕!”


    就在他說完這話後,燭火的光亮又重新綻放,李定國也從這景象得到了什麽預示一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皇權天手,百官帝命,恕本王不會接受這亂政之舉。若我是貪圖富貴之人,便不會在這風雨飄搖之際,任然為大明堅守最後一寸土壤。”


    李定國激動的說道。


    顧炎武看著燭火隨著李定國的抑揚頓挫,而不斷搖曳,他感覺腦袋昏沉,他望向窗外。


    星河璀璨。


    而他孜然一身,在這天地間,任憑時間的衝刷,曆史的輪迴。


    顧炎武迴過神來,看到李定國認在不停的說話。


    他苦笑道:“晉王啊,你說這麽多,莫非以為我是貪圖富貴?”


    這句話,無疑讓李定國從激動的情緒中拉了迴來。他看著顧炎武的神情,無限悲涼,仿佛正在經受一次前所未有的挫敗。


    “天子垂拱而治,宰相萬民所選,曆代王朝興衰不過四百年,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要想挑出這王朝周期律,唯有此法才有一線生機。而這生機也不是坐等而來。錯過此次機會,我仿佛看到了曆史一遍又一遍的輪迴!”


    李定國說道底不過是老農之子,從一淳樸的少年變為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他的內核其實忠孝仁義,三綱五常那一道。


    他自比武侯,郭子儀,自然不會在功成前最後一刻,逃入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曆史洪流之中。


    而沒有李定國的支持,顧炎武對於未來其實也是抱有悲觀的。


    尤其是今夜,他力排眾議,甚至不顧被吞並的風險,請李定國做他們繼社的領袖,然而這一切,注定他是多麽的天子。


    這樣的前年變革,唯有雪與火的錘煉才能成功。


    但是他是那個能拿起屠刀的人嗎?


    不是,顧炎武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他甚至也不敢將這刀讓給其他殺伐果決的人。


    李定國在此處拒絕了,那麽注定了,以後他們會麵臨殘酷的對抗,想到這裏顧炎武信中鬱結,看著濤濤江水,看著漫天星河。


    他一頭紮進了江中。


    李定國看到如此變故,心中大驚,急忙對著身邊的兩個隨從喊道:“快去求先生。”


    兩個隨從正要跳水營救的時候,顧炎武鑽出了水麵,衝著船頭的李定國說道:“晉王,你知道跳進的是什麽地方嗎?”


    李定國雖然不理解顧炎武提議背後有什麽意義,但他卻敢肯定這個名震天下的儒生一定不是那種追名追利之徒。


    “天氣轉涼了,還請亭林先生快快起來,切莫著了風寒。”


    顧炎武沒有任何表示,執意的問道:“晉王,你還沒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


    李定國無奈,這種夫子,脾氣最是倔,隻能先暫時順從他:“秦淮河!”


    顧炎武哈哈一笑,笑聲有些淒涼:“錯,這是覆舟之水。這水是蒼生血淚,也正是這萬萬之民的血淚才托起您這艘過水之舟。”


    “水永遠都是水,它永遠都變不成船,晉王也曾經是這其中一滴,風雲際變,成了船上之人。所以我也就不奢求你再淪為這蒼生血淚。”


    “而我現在最想做的便是用自己的鮮血,染紅這濤濤江水,告訴那些船上的人,不將所有的一切是侍衛理所當然。雖然這血紅的江水終究隻是曆史的一瞬,但至少,在曆史的某一瞬間,他昭示著天下這吃人的本質。”


    李定國聽明白了顧炎武的話,心裏堵的發慌。


    “可是皇權天授,萬民順從,千古重來如此!”


    顧炎武在水中冷峻而堅定的說道:“重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李定國有些慌了。


    “可是,大敵當前,我們不應該萬眾一心,共克時堅嗎?這些事以後說不行嗎?”


    顧炎武大哭:“晉王啊,晉王啊。你可知道你現在,你此時站在曆史的何處?”


    “罷了,大敵當前,一切就如你的願,繼社我隻留三千社員,其餘精銳還有火槍火炮都交給你,還望晉王不要辜負天下,嗯,應該是不要辜負皇帝所托!”


    顧炎武的話讓李定國又喜又悲,喜的是這些天的訴求得到了支持,悲的是似乎被一位德高望重的君子誤解了。


    “晉王請迴吧,我即已經表態,延平郡王那邊不用去了。”


    李定國此刻有些恍然:“還請先生快快登船。”


    顧炎武沒理會他,自顧自的遊到到了岸邊,然後就著濕漉漉的衣訣消失在了人群中。


    李定國一時悵然若失。


    半夜顧炎武的府上,今晚的跳江到底還是讓他染了一些風寒。


    繼社的核心人員在四處拜訪各路人馬後,聽到這個消息,便徑直來到了顧炎武府上看望他。


    “亭林,你這又是何苦呢?”


    黃宗羲坐在床邊哀歎道。


    顧炎武雖然有些虛弱,但還沒到張不開口,但是今晚他一句話也沒說。


    黃宗羲又勸道:“就算將人交出去大半,但到底還是留了一些人,事情也還沒到最絕望的一步,何止如此。”


    王夫之在聽到李定國拒絕後,也在房間內來迴度步。


    “太衝,你不要在勸了,亭林不是在悲傷事有不成,而是晉王拒絕後,今後我們再想前進,怕是步步皆血。”


    黃宗羲聽到這個迴到後,悚然一驚,大唿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說了兩句,黃宗羲便驟然收聲,因為隻要細細一想便知道了王夫之的話是正確的,在這個時代,繼社的主張與皇權天然對立,如果不趁著現在皇權極度衰退的時候,強行推行。


    帶大清與大明劃江而治後,甚至一統中原,皇帝的威望便會日夜增加,到時候又了收複天下的潑天功勞,如何與允許繼社的存在?


    那時候便是退到民間也不行!


    因為朱家皇帝連民貴君輕都容不了,豈會允許繼社的思想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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