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覲拿著窩頭離開了,李竹不知他究竟是何意,不過,她敢肯定他不會吃的。她可忘不了這個人把她家的新碗衝洗幾遍的情形。


    粥棚設立了半個多月,災民漸漸地少了。因為官府不但開始組織人開挖河堤,還開始修官道、街道,還在大清河上建造碼頭等等。許多地方都要招人,不但管飯每日還有工錢拿。老弱婦孺也可以去幫著幹點輕活。很多人都去上工了。


    同時,縣衙還設立捕盜司,專門針對臨近的土匪。分班次輪流巡邏。最近南北屋山上的土匪們日子很不好過。不過,清河縣的治安變好了許多。街上的流氓地痞幾乎不敢露頭。這些官差見著滋事擾民的是真抓真打。


    沒過多久,縣裏的百姓便開始稱頌起這位新知縣來人。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起初他們覺得白知縣那樣的沒貪得天怒人怨,也算可以了。現在一比,敢情那位是吃白飯的,這也不管,那也不管。


    人們都不熟悉這位新知縣,私下裏各種各樣的傳說都有。有人說他有七八房妻妾,比吳成名還強壯,一夜七次郎那種。還有的說人是白麵書生,出口成章,文采風流。


    李竹隻想爆真相:他有潔癖,有潔癖。不過,即使她說了也沒人信。


    粥棚撤下後,李竹見銀子還沒有用完,又見村裏的道路一到雨天就泥濘難行,就將剩下的錢拿出來,請人從山上采些石頭,在村中鋪設了幾條青石路,村民見李竹這樣為村中做好事,也都紛紛出來幫忙,沒錢的出個力也好。半個月後,楊家集便修好了四條青石頭板路。這樣下雨天也不用怕濺得一身泥水了。


    幾件事做下來,李竹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這次跟上次的出名有所不同。她現在也算是個毀譽參半的人了。


    跟她一起出名的還有小虎和她家的荒地。沒人敢打小虎的主意,但荒地就不同了。


    沒幾天,小秋就來告訴李竹說,有人在荒地裏亂挖,看樣子是想挖點財寶。


    李竹笑笑,要他不要去管,隻當作看不見。那些人見李竹不管,膽子愈發大了起來,有人白天挖,有的夜裏挖,還有的成群結隊的來。李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不知道。


    沒多久,外圍的十幾畝地被翻了底朝天,李竹讓小秋和孫大力將地平整一下,開始準備種莊稼。這真省了不少力。


    與此同時,李竹也得了知縣老爺的賞賜和表彰。並賜了一塊匾。這自然又引起了村民們的圍觀和議論。


    楊家最近也算是喜事連連,七月的時候,楊墨終於從省城歸來,他和蔡青蔡白一起考中了秀才。一個村裏同時出了三個秀才,這在文風並不太濃鬱的清河縣也算是件奇事。楊家集的村民走出去腰杆子都不覺直了許多。


    他們跟外村的人吹牛時就說:“你們村有啥?我們村有三個秀才,有老虎有神狗。”


    據說連媒婆都往村裏跑得殷勤許多,楊家集的未婚小夥子們的行情上漲不少。


    楊墨剛迴來不久,媒婆就開始一波一波的上門。


    什麽東村的小家碧玉,西村的村裏一枝花。


    媒婆誇得天花亂墜。李大姑和楊老實挑得眼花繚亂。


    接著,江家也從京城寄了信來,說江驚雷不日就到,他和江老爺子一起來迎娶楊雲。李大姑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閨女終於有了個好歸宿。憂的是嫁得太遠了。以後想見一麵都不容易。


    俗話說,幾家歡樂幾家愁。楊家這邊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李家那邊卻是愁雲慘淡、唉聲歎氣。


    李寄隻考中了童生,他雖然覺得失落,但又覺得自己年紀小,現在不中沒關係,以後一定會中而且還會高中。不想卻聽到楊墨考中秀才的消息。氣得他咬牙切齒,摔破了一套茶具。


    劉氏和肖氏一邊心疼打碎的茶具一邊安慰這個小祖宗。


    李寄心情不好,就要家人拿錢出來安慰他,他要和同窗出去遊玩散心。


    劉氏一聽便開始叫苦:“我的小祖宗,家裏的景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嫁進白家,咱沒敢要聘禮,出嫁反倒花費了不少。你去縣裏和府城考試又花了一部分,如今哪還有錢喲。”


    李家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兩個閨女跑的跑,嫁的嫁,家裏少了兩個幹活的,平常李三姐在家時,手不閑著,家裏地裏都幹,得閑時還繡些東西拿出去賣,錢雖不多也是個進項。如今進項沒了,家裏的活還要占著一個人。那李寄的花銷不減反增。這日子過得越來越捉襟見肘。


    這一般的人日子不好過,會在自己身上想辦法,或是開源或是節流。李家人偏不,他們一般都會打別人的主意。尤其是親戚的主意。


    李竹買荒地買山林,並在地裏挖裏財寶的事,自然也傳到了李家眾人的耳朵中。起初他們不信,後來信了,一個個氣得肝疼,連聲罵這個敗家女,有那些錢不給自個親的熱的,反倒去貼那些不相幹的人,什麽毛病!


    於是,三人一商議又開始準備重整旗鼓,一起去楊家集找李竹借錢。說是借,那肯定是有借無還。


    李竹接連忙活了一個多月,正好在家歇息幾天。


    池塘裏的荷花開了,一片綠葉蓋著碧水,幾朵荷花亭亭玉立綠葉之中。讓人看著就心生涼爽之意。李竹讓人在池塘邊搭了個簡易的草亭子,裏麵放上石桌石凳。中午天熱時,她就出來坐在草亭子裏,喝杯薄荷涼茶,吃點瓜果,看看書,練練字,小白和大黃臥在她腳邊,一個個地伸長著舌頭喘著氣。


    小虎有時在,有時不在。小虎變成了大虎,食量劇增,一般都是自已進山覓食,吃飽了再迴來,有時還會帶點獵物迴來。小白和大黃有時也進山去抓隻兔子野雞之類的迴來,李竹家現在基本不缺肉食。李竹的日子最近過得十分愜意。人也長高些,白胖了些。終於有點少女的模樣了。


    不過,她的這份愜意很快就被來勢洶洶的李家三人給打破了。


    李竹歎了口氣,假裝沒看見三人,繼續低頭看書。


    肖氏隔著一段距離就開始尖聲嚷道:“哎喲,你一個女孩家看什麽書,有那空閑還不去學學針線,省得將來不好說婆家。”


    李竹一聲不響,站起身來就往家走去。對於這種人,她連眼神都欠奉。


    李大富一個箭步竄上來,黑著臉擋在李竹前麵,他粗聲嚷道:“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爹娘和奶奶的,我們大老遠的來了,你一個招唿都不打扭頭就走?”


    李竹抬起頭,冷笑道:“我就是不愛打招唿,你們盡管我罵我沒教養好了,我有爹娘生沒爹娘養。”


    “你、你反了天!”李大富氣得額上青筋直暴。


    劉氏上來勸架:“大富,你收斂些,別父女一見麵就吵。阿竹啊,俺們是來瞧瞧你。我聽說你被你大姑趕出來了,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外的,怪不放心的。你有啥事盡管給奶奶說,奶奶替你做主。”


    李竹提醒劉氏:“我不是被大姑趕出來的,是我想自個搬出來的。免得有人上門找她的事。 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住,有兩個下人,有老虎和狗看門,隻要你們別來找我,我就沒什麽不放心的。聽懂了嗎?懂了就迴去。”


    李大富的牙咬得格格作響,劉氏也是一臉惱怒。


    肖氏開始叉著腰罵開了:“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這個白眼狼,黑心爛肺的玩意兒。放眼整個清河縣也找不出一個你這樣的。”


    李竹麵帶微笑,平靜承認:“你說得對,既找不出我這樣的,也找不出你那樣的。我早就說過,如果你生我前征求我的意見,我寧願投生在老虎肚裏也不托生在你肚裏,因為虎毒它都不食子!你盡管罵,罵祖宗十八代吧。”


    李竹說完,就大步朝家走去。


    這時,小春和在地裏幹活的小秋也聞聲跑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李竹身邊。


    李大富早已按捺不住,舉起拳頭就要打李竹。小秋見狀,趕緊上來扯住他:“你敢打我家姑娘,我就擰你的腦袋!”


    劉氏又上來裝好人,一邊勸和,一邊對李竹叫苦:“阿竹啊,你也知道最近家裏頭日子不好過,你哥考試花了不少錢,再趕上你姐出嫁,又因為有災民搶活,你爹的活也少了。你看你能不能借奶奶些銀子……”


    李竹嗬嗬笑了一聲,果然把目的說出來了。


    “你要多少?”李竹問道。


    “要……”劉氏和肖氏對視一眼。肖氏大聲說道:“多少?當然越多越好,你對外人都那麽大方,俺們可是你的血親,你就給一百兩吧。”


    李竹笑而不語。


    劉氏忙說道:“別聽你娘的,你也挺不容易的,這麽著吧,你就給二十兩吧。算是奶奶借你的。”


    “二十兩是吧?”李竹問道。


    “對對。”劉氏一看李竹的神色,頓覺有門。她對占人便宜很有經驗,一次不能太多,得慢慢來。而且還要先讓肖氏獅子大開口,她再還個價,沒準李竹就答應了。


    “行,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拿錢。”


    李竹痛快答應,轉身迴屋去了。肖氏想跟上,卻被小春拉住了。小秋也緊盯著李大富。三人隻好在外麵等著。


    李竹很快就迴來了,她手裏拿著一個布袋子。走上前對劉氏說道:“這些東西,我一直給奶奶備著,本想等以後再送給你,既然你來了,就先拿著吧,省得將來咱們隔得太遠,你收不到。”


    劉氏隻顧高興了,沒聽出這話裏的深意,滿臉堆笑地伸手去接,同時讚了一句:“阿竹,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咱們畢竟是一家人。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嗯嗯,你收好了。”


    劉氏笑眯眯地接過東西,一摸卻沒有重量,也不咯手,軟嗒嗒的。她一時也沒往深了想,趕緊打開布包,肖氏和李大富也湊上去看。


    三人臉上的笑空刷地一下消失了。臉色從紅變白再變青。


    然後一起對著李竹怒目而視。


    原來,這裏麵裝的淨是冥錢。


    “你——”劉氏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竹說道:“奶奶,你就收好吧,反正這錢早晚也是你的。省得將來路途遙遠你收不到。”


    “哎喲歪,老頭子唉……”劉氏眼前一黑,大叫一聲,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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