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離調理了幾天身體,雙腿也好轉了一些。也是時候要向金喀爾道別了。


    本來他們還擔心金喀爾會不會到今天也還不出來見他們。沒想到他卻自動找來了。


    “爺爺,你終於肯出來了。”柳依瞳開心的看著他,眼珠很可疑的盯著他臉上看。


    “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你的眼睛是不是紅紅的,有沒有哭過?”


    金喀爾習慣性的拿起煙鬥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臭丫頭,你以為我會為了你哭嗎?真是的,每天淨會搞破壞,話多又吵,我巴不得你趕緊離開。”


    “那不然你在裏麵幹什麽?閉關修煉嗎?”柳依瞳好奇的問。


    金喀爾瞪她一眼,然後掏出一個紫紅色的小瓶子,粗聲道,“拿著。”


    “這是什麽?”


    “我把血丹果練成了藥,你隨身帶著。江湖險惡,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他們詫異的看著他,“你把血丹果提練在藥,送給我?”她覺得好意外。之前還為了她偷吃一個果追得她要死要活的,現在居然把這麽難得的東西送給她——


    “我都一把年紀了,又不出江湖,也用不上。像你這麽呆頭笨腦的,做事又莽撞,別翹得比我還快。你還沒報完恩呢。”


    這老頭,連關心的話也說得這麽別扭討厭。不過柳依瞳聽得心裏好感動。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瓶子,裏麵盛滿了他所有關心。然,她嘴上卻佯裝不滿道,“你真的老眼昏花了,像我這麽聰明機靈的人,絕無僅有。安啦安啦。”她豪邁的拍著金喀爾的肩哈哈大笑,以掩飾即將分離的傷感。


    金喀爾撇撇嘴,“看來我還得研製另一種藥,專治沒有自知之明的症狀。”


    柳依瞳笑臉凝僵,臉皮抽抽,麵露兇色的瞪著他,“老頭,你別拐著彎罵我哦。”


    “嗯,不錯,還能聽得出來,看來還有救。”


    “你……”她氣嘟嘟的道,“哼,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了。”


    他們相視而笑。金喀爾轉眉對慕天離說道,“好好看著她。”


    “我會的。”他點點頭。


    “好了好了,走吧。”


    剛被衝淡的氣氛倏地又沉重了起來。柳依瞳走到他麵前說,“山裏氣候低,夜裏要記得多蓋些被子,我幫你做了保暖的披風放在屋裏,上了年紀就別學年輕人耍風度了。還有啊,眼不好使,別吃那麽多魚,小心梗著了沒人幫你。對了,廚房裏有很多醃好的肉,你想吃什麽都有。”說到這,眼裏似乎還閃過一道光。


    “好了,就說你這人話多,趕緊上路,再嘮叨下去天就要黑了。”金喀爾搗搗耳朵,甚是不耐的催促。


    “真是頑固。”她搖了搖頭。“那我們走了。”


    “金前輩,保重。”


    “爺爺,要記著啊。”


    “羅嗦!”金喀爾嘴上說著,心卻被那一番話給觸動了,趕緊趕人。


    七叮八囑的說了好一陣,他們終於依依不舍的離開。


    金喀爾倏地紅了眼眶,一下子少了那隻小麻雀還真不習慣。他其實心裏挺感動的,進了廚房,準備看看她到底做了些什麽。未料,揭開鍋子時,臉頓時黑了。


    “臭丫頭……”怒吼咆哮在寂靜的草茅裏響起。


    “啊啾、啊啾。”柳依瞳突然打了兩個噴嚏。


    “怎麽了?”


    和化花花麵花荷。她揉了揉鼻子,“沒事,興許誰在罵我呢。”


    ……


    他們聘了一個馬夫,租了一輛馬車開始上路。這一路上倒也是風平浪靜,沒路順帶打聽了最近的情況。聽說衛瑾風登基後,皇朝便更名換代,不過他邪歸邪,倒是將國家治理得很好,深受百姓愛戴。


    柳依瞳問他,會不會有失落的感覺。


    慕天離搖了搖頭,告訴她,其實衛瑾風比他更適合做君王。他有野心,有魄力。而上一代的恩怨,也就此了結了吧。


    行走數日,他們喬裝打扮進了京城。京城麵貌依舊,繁華熱鬧,隻是當初的心態已改。


    楚王府被封,冷曜等人也不知下落。輾轉打聽,方知他們已被衛瑾風抓起來關在皇宮裏。他到底還想做什麽呢?


    “相公,怎麽辦?”柳依瞳邊推著他問。她不會耍刀弄槍,而他雙腿還在恢複中,他們總不能硬闖皇宮去劫人吧。


    “別著急,咱們先迴客棧再說。”


    他們正走在大街上,突然,有個不明物倏地從樓上跌下來。柳依瞳眼明手快的推開慕天離退到一旁,順眼望去,卻是個人。


    街上的行人紛紛湊過來看熱鬧。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柳依定睛一瞧,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這人、這個居然是……


    “相公……”她覺得渾身冰涼,不自覺地抓緊慕天離的手。


    這跳樓之人居然是裴雨靜!老天,真是冤家路窄。她怎麽會——


    原來這是個煙花之樓,在外接客的花娘被嚇得失聲驚叫。


    遂從樓裏出來一個扭著水桶腰的風騷老女人和幾個壯丁,他們分開了人群,隻聽那老女人說,“真是晦氣!要死不找個沒人的地方死去,偏死在老娘的門口,存心找我黴氣。每天養著你,一個子都沒給老娘賺到……讓開,讓開。”她命壯丁將屍體抬走。


    旁邊的花娘們便開始議論紛紛。


    迴到客棧,柳依瞳心情還未平複,仍心有餘悸。慕天離轉動輪椅,替她倒了一杯茶給她壓壓驚。“嚇著了嗎?”


    “她怎麽會……”


    方才聽那些女人們八卦說,裴雨靜在某夜裏被趕出了府,然後被幾個痞子強暴,後又賣進了青樓。雖然她腿殘,卻生得一張好麵孔,所以老鴇就接收了她。但她卻不堪受辱,幾次逃跑未遂。這她知道,有一次還曾經被她撞見了。


    但那些沒錢的男人卻很是變態,總是變相的折磨她。她又施行了逃跑,沒想到卻被發現,情急之下,從樓廳上的窗戶不慎失足摔下。下場淒淒慘慘!


    “別想太多,這些都是報應。”


    她抬頭看著慕天離,他一臉淡漠,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仿佛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沒錯,雖然她是罪有應得,不過她的下場未免也太……


    現在想想,當初倒不如一刀了結了她來得痛快。這一切,都是他間接造成的吧。


    柳依瞳突然發現,慕天離一旦報複起來,也是很可怕的。


    ***


    偌大的寢宮,十分靜謐。皇上正斜躺在軟臥椅上,大冷的冬天,隻著一件薄薄單衣,姿態撩人的支著頭。勾人的邪眸閉上,長長的睫毛輕垂,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微翹。


    正此時,一道聲音火急燎原般從大老遠便叫喊起來,然後聽到跌跌撞撞的腳步聲。衛瑾風原本愜意的神情微凝,卻未張開眼睛。


    “不好了,不好了……”沒來得及看皇上正在休息,不知是什麽大事讓小公公忘了禮數,就這麽莽撞衝進殿裏。


    衛瑾風悠漫的掀開一隻眼皮,魅眼勾魂般的微睇著他,低啞的嗓音透著慵懶的磁性,淡淡地問,“什麽事大驚小怪的?”


    聽著他的語氣似乎沒有不悅。而這貼身小公公向來也最了解皇上的心事,所以當他知道了消息時才顧不得的跑來稟報。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不是,是好了,好了。”


    衛瑾風緩緩坐起身,聲音微涼,卻透著一股震懾的龍威,“什麽不好了,又好了?想好再說話!”


    “迴、迴來了,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迴來了!”


    衛瑾風倏地眯起桃花眸,眉頭微皺,聽得疑惑。他嚴厲的瞪著小公公,“把話說清楚!”


    小公公替自己捏了把汗,方才跑得慌得語無倫次,連忙捋順了氣,稟道,“是以前那個……在邊關落崖的前朝皇上,他在京城出現了。”


    衛瑾風心裏一震,語調微揚,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信的話。“他沒死?”


    “是的,皇上。不僅如此,還有那個……皇後娘娘也迴來了。”


    衛瑾風猛地瞪大眼,站起身來。一把揪起小公公,厲聲問,“你說誰?”


    “呃……是、是皇後娘娘,就是皇上您日思夜想的那個皇後娘娘。”可憐的小公公雙腿被迫懸空,被揪起的襟子勒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她……她迴來了?”衛瑾風大為震驚,向來淡冷的表情倏然一變,出現了外人顯少看見的神色。那是一種質疑、期待、欣喜、又怕是希望破碎的緊張……找了好久,幾乎整個山都被翻過來了,大軍曾仔細的尋找,甚至連山林中有幾隻動物都能數得清。可是就是不見他牽掛的人兒。


    他消糜了,沮喪了,難過了,差點就想要跟著殉情了……她是被他害的,他深深的自責,懊悔的罪惡感令他每夜無法入睡,勉強睡著了便被噩夢驚醒,醒來卻枕巾濕濡,分不清那是汗還是淚,每次想起,便狠狠的給自己一巴掌。


    禇瀚說,找不到,便最好的希望。所以他將那些人囚禁起來了。依她那傻傻的義氣,如此重視他們的程度,如果她還活著,定不會不管的。


    當然,這消息並沒有被封鎖,反而是刻意宣揚似的。隻要有人稍稍一打聽,便能知道那些人身處皇宮。


    衛瑾風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怕這是他又做了夢。他還是質疑,“是誰發現的?”


    “呃,迴皇上,是楊將軍。”


    “馬上傳他進來見朕。”衛瑾風一把將小公公甩到了門外,省得他多走幾步浪費了時間。


    小公公那脆弱的臀部又是可憐的一擊。暗認倒黴的摸了摸鼻子,趕緊去找人。


    衛瑾風坐立難安地在寢宮裏來迴踱步。等了這麽久,這一次,千萬別再讓他失望了——


    ***


    是夜,柳依瞳正在慕天離懷中沉睡,淺淺小唿嚕打著,意味著她正睡得香甜。她身旁的男人倏地睜開黝黑雙眸,炯炯有神毫無睡意。側頭看了看懷中的小女人,俯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然後兩指在她頸側點了昏睡穴。


    撩開被子,雙腿竟然能夠活動自如。他迅速換上了衣服,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


    守衛森嚴的皇宮,微亮如黃豆般的星星火光閃爍著。慕天離穿著夜行衣,身手矯健如燕般騰縱穿梭。慕天離潛到了地牢中,找了一通卻未見人影。他不禁蹙眉凝思,他會把人關在哪呢?對了,他記得宮中還有秘室。


    當他在禦書房外麵徘徊,發現裏麵漆黑一片,慕天離避過剛巡邏走過去的侍衛,推開了禦書房門。正當他摸索到那個機關時,禦書房忽地亮起了燈。


    他心一驚,轉頭,隻見衛瑾風一人懶懶的斜靠在椅背上。


    “既然來了,何須遮麵。”衛瑾風笑著開口。


    慕天離微凝眼神,扯下了黑色麵紗。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衛瑾風凝睇著他,故作驚訝的道,“迴來怎麽不通知我一聲,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死的消息時,有多難過。”


    “難過?”慕天離嗤笑。


    “我難過,以後的日子少了你與我作對,體會到了什麽叫無聊。想找個人打架都沒有。”他邪魅的眼神打量了他一圈。“嘖,真以為你站不起來了。”原來他們的消息還是有誤的。


    “令你失望了。”


    衛瑾風撇撇嘴,“怎麽,這次來,是想爭迴這位置嗎?”


    “這般勞力費神的差事,你喜歡,你做好了。”


    “嘖,真是沒誌氣。我還期待著與你來場真正的較量。”


    “你這妖孽向來喜歡來陰的,否則也不會趁虛而入。既然你已經達到了目的,那上一代的恩怨也該了結了吧。”


    衛瑾風聳聳肩,“沒錯。不過咱們,才將要開始新的鬥爭。”


    “我猜,你今晚來的目的,是想救迴那幫人吧。不過我勸你別白費心思了,沒有我,你尋破腦袋也找不著。”他長腿交疊,笑得傾邪魅惑。


    “你想怎麽樣?”


    “其實要我放人很簡單,你隻需要一個人來見我。”


    慕天離瞪著他,一口迴絕,“休想!”看來他已知道了他們的行蹤,而他的意圖很明顯。“她是我的女人!”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守住了。”他很有把握,她一定會來見他的。


    真是個卑鄙小人!慕天離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恨得咬牙切齒。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你這輩子,下輩子都沒有機會。”他占有性的宣示,更是得意洋洋的看到了衛瑾風變臉。


    衛瑾風放在椅子扶把上的手握成了拳。他早已占了優勢,而她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如果,他能早些遇到她。如果,他能阻止那一切。如果,他手段再狠些。也許,就不會是這樣了。


    可是,他知道一切都隻是如果而已。如今,他們重逢,孩子也有,多麽幸福的一家,教他情何以堪!


    沉怒半晌,他冷笑道,“你怎麽知道那孩子是你的?你可知在你失蹤的那段日子,她可是日夜陪著我……”


    慕天離怒道,“你這趁人之危的小人。”


    “你怎知,她心裏沒有我?”


    “她是我的,你妄想!”


    衛瑾風挑釁一笑,“那就看看,你是否真能左右她的心思。”


    “該死的!”他怒火中燒。霎時,掀翻桌椅,屋內的東西騰空亂飛。出掌,兩人扭打成一塊。


    驚擾了侍衛,紛紛跑來。“皇上!”


    “不準進來!”衛瑾風命令。


    這是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問題。那段他失蹤,她失憶的日子,讓他不安。她心裏,真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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