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的察覺到有人跟蹤,冷曜帶著她七拐八繞的兜圈圈,直到確定將尾巴徹底擺脫之後,方才進入了一座深巷宅院。這裏雜草叢生,房子殘舊,看來已荒廢很久。不過他們也並不打算久留。


    “小嫂子,我們要離開了。”


    “離開?去哪?”柳依瞳微愕問道。


    “我們已經成了朝廷的通緝要犯,此地不宜久留。”


    柳依瞳攏起眉,衛瑾風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們嗎?他都已經得到了天下,為什麽還要窮趕猛追。“那你們有什麽打算?”


    “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小嫂子,不管你有沒有恢複記憶,但我們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走。”


    柳依瞳搖搖頭,“不,我不走。”


    他們疑惑的看了看她。


    “難道你想留在那個男人身邊做他的皇後?”落穎不諒解的眼神帶著鄙夷。


    “穎!”嚴凜出聲製止她,帶著歉意的看了柳依瞳一眼。


    早已習慣了落穎這般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倘若哪天她對她和顏悅色那才是奇怪呢,所以她一點也不介意。“如果我離開的話,衛瑾風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留下,你們尚可走得遠一些。”


    “我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要小嫂子委屈求全,倒不如與他決一死戰。”冷曜忿然的說。


    “別傻了。你們不需要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哼,說得冠冕堂皇,怕是你自己貪慕虛榮找的借口。”


    柳依瞳轉眉看向她,“落穎,我知道你對我有偏見。但在這個世上,我把你們當成我最親的家人,我不希望你們出事。”


    “小嫂子,你……”他們詫異的眼神不確定的看著她。


    柳依瞳微微一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你……都想起來了?”


    她釋然的微笑道,“是,我想起了。那個風流不下流,自以為聰明卻又常犯傻的冷曜,那個嗜書如命,溫文儒雅的嚴凜,還有曾逼我學琴棋書畫,刀子嘴豆腐心的落穎,你們都是我的家人,最親最愛的家人……”站在落穎身邊,無比真摯的看著她,“不管你相不相信,由始至終,我愛的男人隻有一個。”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離開衛瑾風。”落穎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不再那麽嚴厲,卻不讚同她的提議。


    “你們放心,隻要你們安全了,我自然會想辦法離開。”


    “你以為他是怎麽得天下的?他看中的東西,是勢在必得。你那點小技倆怎麽跟他鬥?”


    “是啊,如果再迴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


    本不想這麽快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但見說服不了她,冷曜便決定說出來。“小嫂子,有件事我想是該告訴你了。”


    “曜,你……”嚴凜臉色微變,有些遲疑。


    “我覺得小嫂子有必要知道。”


    柳依瞳看了看他們,注意到他們一臉的凝重與晦暗,不由得擔心的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小嫂子,你聽了之後一定要冷靜。”


    柳依瞳心裏突地跳快一拍,莫明的不安。


    “其實我們這趟是打算前往邊關的。”


    “邊關?”


    “沒錯。因為我們剛收到了消息,說大哥在戰場上……”頓了頓,“發生了意外。”


    柳依瞳腦子如被一道雷霹過,當場陷入一片空白,呆愣了半晌。她瞪大眼,嗓音些微顫抖,“意外?”


    “大哥本來已經打了勝仗,卻在迴來的途中遭遇了埋伏,他……”


    “他怎麽了?”柳依瞳焦急的問,卻又很害怕知道答案。心髒緊緊的揪縮,屏息以待。


    “他不慎墜崖,生死未卜。”


    柳依瞳神情一震,身軀僵硬,臉色如死灰般慘白。大腦像被轟炸過一樣,亂轟轟的,什麽也想不到。


    久久不出聲,讓他們甚是擔憂。“小嫂子,你沒事吧……”冷曜有點後悔告訴她實情了。看到她神情慘淡,精神崩潰的痛苦欲絕,好似受不了打擊隨時有可能暈厥過去的模樣。但早晚她都得知道,如果能讓她跟他們走,也未嚐不是正確的。


    “怎麽可能、不可能……”她失神的搖搖頭,不相信的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他這麽堅強,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死的……”


    “大哥以為你已經葬身在那場大火中,從此便人就變得消極,覺得生活失去了意義。他決定出征,想必是早已抱著一死的決心……”


    柳依瞳眼眶霎時紅了,心跌到了穀底,一點點的下沉,冰冷滲入,俏臉無一絲血色。想到他曾對她說過的話,生相戀,死相隨……


    墜入黑暗中,迴憶像被風吹亂的書頁,一頁頁的吹翻著。那個笨蛋!他怎麽可以這麽傻。他還沒看到她,還沒經過她的同意,怎麽可以擅自作主!她還沒學好刺繡,還沒學會撫琴,還沒學好廚藝為他做好一頓飯,還沒為他生兒育女……他們還要再迴到風騁寨,他繼續做山寨王,她要給他當一輩子的押寨夫人。他說,他是她的依靠。怎麽可以讓她做寡婦?


    不知名的紅花盛開,吐著如血絲般的蕊。風刮著,花舞著,飄垂的卻是血淚……


    沙沙葉聲,凋落葉片,亦如她不受控製的淚珠,悲傷的落下。


    向來愛笑的小女人,突如其來的淚水,像決堤的小河,嚇了他們。頓時手足無措,對這種狀況無法得心應手的處理。


    “都是我,是我害了他……”罪惡狠狠擊著脆弱的心,一聲又一聲,遣責她的心,椎痛刺骨。


    她真想狠狠的扇自己幾個耳刮子。轉身,撲進落穎懷中,淚如雨潸,寒風吹,落得更肆。


    落穎愣了愣,雙手半舉,看到他們的眼神,終是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不擅安慰人的她,以涼嗓僵硬的說,“現在隻是下落不明,並未找到屍體,尚還有一線生機。你急著哭什麽喪。”說罷,抬眸,看到的是兩個男人無奈的表情,不由得瞪他們一眼。


    唉,他們家落穎就是這德性,明明就已經心軟了,說話還是這麽冷硬。


    柳依瞳抬頭,哭紅的眼睛像兔子似的盯著她,很不秀氣的吸了吸鼻子,“沒死?”


    落穎翻了翻眼皮,沒好氣的嗤道,“一直都是你自己在想象。”她的腦袋瓜平時也算得上是精明,但一碰上關於離的事,就方寸大亂。一個愛得要死不活,一個哭得死去活來。兩人情若此,她還能說什麽?唯有暗自咽下這至始至終都不屬於她的苦澀感情。


    落穎正色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要一天沒找到人,就不許胡亂猜測。”


    柳依瞳看了看她,抹去臉上的淚痕,點點頭,堅定的說,“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是啊,興許隻要小嫂子深情的唿喚,大哥就算到了閻王殿也會不顧一切的爬上來。”冷曜打趣的道。


    嚴凜巴了他後腦一掌,白了他一眼。繼而轉頭對柳依瞳說,“那好。刻不容緩,我們馬上出發吧。”


    “現在京城防衛很嚴,我們要往哪走?”


    “放心吧,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你了。出了城,會有人接應我們的。”


    柳依瞳來不及想太多,更沒有考慮到逃跑的後果。隻知,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她的男人,然後大聲的告訴他,她愛他,很愛很愛——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再加一百年也嫌短,所以,她不準他有事。


    ***


    一隊出殯隊伍浩浩蕩蕩的從街尾向城門走來,鎖呐鼓樂震天,哭孝聲連連,沿路拋撒冥紙,引魂幡,扛條凳,聲勢浩大,場麵隆重。街道行人紛紛側向兩旁,自覺讓路。


    “等等!”守城的士兵揚手攔住了欲出城的隊伍。


    和化花花麵花荷。“這死的是什麽人?”


    “迴官爺,咱們乃城西張府人家,咱家老爺不久前因病過世了,今天正是出殯下葬的日子,這……能不能行個方便,吉時不能耽誤啊。”


    碰上死人,多少有些忌諱。匆匆瞥了一眼,正想放行。卻有另一個士兵附在他耳邊低聲竊語,隻見他眉頭凝起,表情多了些慎重。據說現在這位新皇性子邪佞多變,高深莫測且手腕嚴厲冷酷,他可不敢因自己的疏忽而放走了朝廷要犯。必須得小心檢查才是。


    他走了過去,一個個的審視。目光移向那口棺木,看了又看,命令道,“打開棺蓋。”


    “哎喲,官爺,這可使不得呀。”


    “人已死矣,這麽做是對死者大不敬呐……”


    “是啊,是啊,怎麽能這麽做呢……”旁人也紛紛附和。


    “少羅唆!他死了,可我還活著。若是讓朝廷要犯混在其中,我的腦袋也要搬家。”


    “官爺,我勸您還是別看了。我家老爺是中毒身亡的,死相……怕會嚇著官爺。”管家說道。


    “廢話少說。老子什麽死人沒見過?趕緊開棺。若不配合,將你們通通抓進牢裏。”


    老管家歎了一口氣,在夫人及少爺的同意下,命人揭開棺蓋。


    檢查的官兵探頭看了一眼,隻覺一股作惡的腐臭襲來,那兩隻眼睛正死死的瞪著,五官已有些潰爛,模樣極為駭人。


    “官爺,可以了嗎?”


    他不敢久看,匆匆一瞄,皺眉捏鼻,心有餘悸的揮揮手,“趕緊走,趕緊走。”


    出了城門,待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喬裝混在其中的他們褪下了喪服,走到棺木前。原來這口大棺材底下另有玄機,柳依瞳便藏身在暗閣裏。


    此時,他們剛出了城門。宮中,也已得知了消息。


    看到暗中跟蹤她的人迴來,衛瑾風的心一跳,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果然——


    “奴才辦事不力,把娘娘跟丟了,請皇上降罪。”


    衛瑾風魅眸一眯,臉色下沉,低柔的語氣夾雜著令人顫栗的冷氣,“把人跟丟了?”


    來不及跟他們算帳,又聞乍乍唿唿的叫喊。“皇上,大事不好了——”


    柳依瞳身邊的小太監和宮女如火燒眉毛似的跌跌撞撞衝進來,跪在他麵前,麵有驚慌之色,氣喘籲籲的道,“娘娘、娘娘……”


    “喘好氣,再說話。”


    他們趕緊順了一大口氣,戰戰兢兢的說,“娘娘……被人擄走了。”


    衛瑾風神情一凜,表情更加的森冷。“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們連忙一口氣的將事情經過一字不漏的稟來。衛瑾風臉色愈來愈難看,如被點燃的炸藥,狂怒到了極點。


    是被擄走,還是逃跑?他很質疑。


    他危險的眯著冷眸,寒芒乍現,殺氣凝聚眸中,森寒眸光落向遠方,“瞳兒,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想逃走!”眸光一凝,人便如箭矢般衝了出去。身後的人尚未反應過來,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瞬間消失。


    頓時,城中沸沸騰騰,眾多官兵大肆出動。經過盤問,衛瑾風敏銳的判斷了他們已經出了城,於是順著他們離開的路線駕馬追去。


    人已憤怒到了極點,頭腦卻是異常的冷靜。他詳細的思索著他們有可能去的方向,命官兵往四麵追尋。


    東邊一處山穀中,他們在這裏與楚允堂會合。沒有直奔南走,而是舍近求遠,繞一個大彎,翻過幾座山,然後走水路直達邊關,以躲避官兵的追捕。


    可還沒出發,柳依瞳便碰上了難題。山穀前方有一座吊橋,他們必須過了吊橋才能繼續前行。然而吊橋下卻是萬丈深淵,底下的幽暗深得令人悚懼。對於沒有武功的她,不免有些怯意。稍有不慎,便會失足掉落。


    落穎先走了過去,站在對麵等他們。而嚴凜和冷曜則護送柳依瞳過去。看著那座搖擺不定的吊橋和底下黑洞般的深淵,柳依瞳心驚膽顫。


    “小嫂子,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柳依瞳挪足站在上麵,頓時覺得頭腳旋轉。風很大,橋搖晃得厲害,仿佛要將人甩出去一般。她雙腿很不爭氣的打顫,渾身的力氣像被風吹走似的,一手緊緊的抓著旁邊的繩索,感覺要窒息了似的。


    “眼睛看著前麵,小心地走,別慌,我們在後麵保護你。過了這座橋,就能順利前行了。”


    柳依瞳目光落在前方,腦海裏想著的是那個令她牽掛的人。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小心地往前走。風一吹,她倒抽了一口氣。但心中有信念,便給予了她力量。


    就在快要到達對麵時,一陣厲吼突如其來的響起,“瞳兒!”熟悉的聲音,卻不似往日那般慵懶神閑。向來泰山壓頂而麵不改色的男人,何時也會興起這般激動的情緒?


    柳依瞳被身後那氣急敗壞的吼聲嚇了一跳,差點失足差空。好在身後的冷曜和嚴凜及時扶住了她。她駭然迴頭,看到的是衛瑾風震怒與驚慌的神情。


    “快走!”他們在她耳邊催促。


    柳依瞳來不及多想,便加快腳步,在他們的保護下倉皇的到達了對岸。冷曜也順勢抽劍想要砍斷橋繩,以斷絕身後的追兵。


    “不——慢著!”策馬追來的衛瑾風見狀趕緊大叫。他知道一旦對方砍斷橋繩,他便不能再追迴她了。所以他停下了腳步,不敢逼得太緊。


    而冷曜舉在半空的劍也沒有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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