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圻舉行完授勳儀式之後,馬寶沒有繼續停留,留下數百兵馬等待主力大軍之後,繼續率部沿著通往武昌的官道疾速行進,並很快抵達了前往這座軍事重鎮的必經之路——鹹寧。


    隻是,此時的鹹寧城早就已經戒備森嚴,城內駐守著三千餘清軍綠營兵,還有一個牛錄的八旗兵居後督戰,麵對不過五六千兵馬的馬寶大軍,絲毫不畏懼。


    而且,馬寶率部一路輕裝疾行,大軍並不具備攻堅的能力,他派出騎兵將守城清軍散布在城外的幾十哨馬悉數驅逐迴城之後,隨即下令大軍在城外紮下了數座大營,將鹹寧城團團圍住。


    城內的清軍並不敢和大西軍野戰,在哨騎被驅除迴城之後,守將隨即請示屯齊派來督戰的牛錄額真,然後立即下令麾下兵馬加強戒備,嚴防死守。


    洪承疇雖然極力避免與明軍交戰,但依舊派出了不少兵力固守各大城池,打算在明軍主力抵達之前,節節阻擊明軍前鋒,並期望通過這些阻擊戰來打擊孫可望大軍的士氣,阻滯對方攻城的速度。


    他雖然一直強調集中兵力固守武昌城,消耗明軍戰力,但這並不意味著“固守之策”就是被動挨打,呆板地執行堅守城池的任務。如果洪承疇隻有這個水平,那清廷就不會將如此重任交給他了。


    對於即將來襲的明軍,洪承疇早就想好了各種應對的策略,堅壁清野,節節阻擊隻是第一層,其後的守城大戰,他還將部署大軍主動出擊,不斷襲擾圍城的明軍。


    馬寶在蒲圻一擊得手之後,武昌府乃至整個湖北,江西的清軍都迅速行動了起來,開始收縮在城外征丁征糧的兵力,並派出了大量哨馬偵察,嚴防明軍的突然襲擊。


    鹹寧城內的清軍防守也十分嚴密,馬寶原本想要派出精兵,趁夜偷襲,然後拿下這座堅城的,但並沒有成功。


    與此同時,盧名臣所部水師也急速出擊,以清軍意想不到的速度偷襲了嘉魚城,並在一夜激戰後,以舟船馱載炸藥,成功炸塌了一段城牆,隨即拿下了這座近兩千清軍駐守的城池。


    而隨著嘉魚城一夜之內就被盧名臣所部收複,長江沿岸的各個清軍據點均被守軍放棄,長江水道也徹底被孫可望大軍控製。


    武昌,漢陽等地的大小船隻大部分之前就已經基本被盧名臣搶光,再加上軍費所限,洪承疇根本無力組建水師。


    盧名臣很快就率部擊退了清軍在江中的少數哨船,並占領了江中小洲,數千大軍如同一柄利劍高懸在武昌城的清軍頭上。


    明軍的攻勢遠超洪承疇的預料,蒲圻,嘉魚被率先攻破,崇陽,通城望風而降,鹹寧在嘉魚被攻破,孫可望親率大軍主力接近之後,也當即棄城突圍。


    洪承疇的“堅壁清野,節節阻擊”之策雖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大西軍的士氣,反而因為陷城失地過快,導致己方士氣低落。


    而荊州府方向,李來亨一直按兵不動,隻是派出了哨騎渡河偵察,讓高第一直處於提心吊膽的狀態,還以為對方有什麽陰謀,隻能一直分兵駐守荊州的各大城池,以免給了明軍什麽可乘之機。


    孫可望給了李來亨極大的自由,隻有能拖住高第所部清兵,斷絕其支援武昌的可能,他如何指揮大軍作戰,孫可望都將不過問。


    荊州府西麵的夔東府,吳三桂派麾下大將吳國貴從西鄉出發,突襲了夔東府太平縣,但劉文秀在川北兵力充沛,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早就派出了祁三升領兵駐守夔東,吳三桂的計劃並沒有得逞。


    不過,這個時候,湘東贛西一線,粵北贛南一線就顯得異常平靜了,孫可望出兵武昌,湘東粵北都按兵不動,使得嶽樂在江西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有時候,沒有行動的敵人比已經行動了的敵人更加可怕,這句話不僅對孫可望有用,對嶽樂也一樣如此。在李定國和馮雙禮,馬進忠三部兵馬采取行動之前,他隻能做最穩妥的部署。


    鹹寧城以北的官道上,昏黑的星空之下,一道道金色的河流正在通往武昌的官道上流淌,河流中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


    孫可望和白文選,賀九儀,馬寶,盧名臣,張勝,張虎等一眾大將正在官道旁一片平地上的大帳內,借著淡黃色的燈光,看著桌上的武昌府地圖。


    帳篷外人喧馬鳴,還有車輪咯吱咯吱轉動的聲音混雜在密集的腳步聲中,此時殿前軍主力已經悉數通過鹹寧,四軍匯聚,兵鋒直指武昌府。


    諸將都在認真地看著地圖,同時用餘光觀察孫可望的表情,等待著對方發號施令。


    此次大戰大西軍準備得十分充分,大軍前鋒現在距離武昌城不過四十裏地,天一亮就能抵達,在十幾萬民夫的努力下,各式火炮,大軍輜重也緊隨而至。


    “現在武昌城南麵的清軍已經基本被我軍驅除或者就地消滅,其北麵,西麵的長江水道也已經被水師控製,距離徹底隔絕武昌城就剩最後一步了!”孫可望指著地圖說道。


    “國主,武昌府東麵的大冶縣,沿江諸鎮,洪承疇均部署了不少兵馬,緊鄰江西的通山,興國州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但那裏有群山隔絕,大軍陸路行進困難,清軍水師又不成規模,洪承疇或許不會在那裏部署大量兵馬。”賀九儀拱手道。


    “沒錯,孤也是這麽認為。通山和興國州等地有群山阻隔,我軍難以穿過,清軍也一樣,隻要拿下群山西北一側的各個據點,派少量兵馬把守便無礙大局了。”孫可望點了點頭,隨即又指著地圖道:


    “賀九儀,明日起,你率本部兵馬掃清武昌外圍的清軍據點,速戰速決,留下少數兵馬把守各個要道之後,便立即撤迴武昌助戰。”


    孫可望並不擔心洪承疇部署在這些地方的清兵,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些守城的清兵並沒有死守的決心,除了少數投降的以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稍微抵抗,隻要大西軍的主力一到,便會立即突圍撤退。


    “文選,說說武昌城的情況吧。”孫可望下完命令之後,隨即看向了大帳之中的白文選。


    白文選聽令,當即抱拳行禮,然後道:“清軍自去年五六月開始加固武昌城,前後征發了十幾萬民夫,四麵城牆已經加高到了一丈六尺有餘,加厚了兩層以上,特別是西麵臨江的城牆。而城南,城北,城東原本就已經十分寬闊的護城河更是挖寬挖厚了數丈,還在護城河之外修築了大量的侯台。”


    武昌城城垣依山就勢,十分合理地利用了周圍的山體水文,若是經營合理,可謂是“易守難攻”。


    而且,大西軍對這座城池算得上是十分熟悉了。崇禎十六年,張獻忠率農民起義軍由江北偷渡過江,在樊口登岸,並使用了許多火藥炸毀了城牆,最終由此突破,攻下了武昌縣城。


    然後,張獻忠轉移之前,還對武昌城進行了嚴重破壞,使得城牆毀壞嚴重,雖然之後左良玉等多方力量均對其進行了修複。但直到洪承疇此次征發了十幾萬民夫,這座軍事重鎮才算是恢複了以往的“威嚴”。


    不過,曾經商賈雲集,無比繁華的武昌城,經過十幾年的戰亂,如今除了駐紮在此處的三萬餘清軍,數萬精壯民夫以外,已經了無生機。


    諸將聽著白文選的介紹,心中各有思考,有些識字的還會用筆記下一些關鍵點。武昌城的變化遠超他們的想象,這座城池的得失更是關乎著大戰的成敗,諸將都想借著這個機會,立一個大大的功勞。


    白文選指著武昌城西麵的位置,著重提醒道:“先帝曾從城西攻破過武昌城,洪承疇對此已經做了防範,城西的城牆不僅加厚了三層,還在城牆外側的水下設置了諸多陷阱,水師都難以靠近,城牆之上更是部署了大量的火炮火槍。


    據軍情司打探到的消息,清軍此次在武昌城內部署了三萬到四萬兵馬,其中屯齊所部八旗兵精銳五千餘人,所屬的包衣兵一萬餘,洪承疇麾下的綠營兵有兩萬餘,王輔臣,李本深,劉忠,劉芳名等人均在城內,此外還有一支特殊的火槍兵,人數不明。”


    “武昌城裏有那麽多糧食嗎?洪承疇敢把四萬大軍放在城裏,他就不怕到時候我們在城外挖溝築牆,把他們給活生生困死在裏麵?”馬寶聽罷,發言道。


    帳篷內諸將紛紛點頭,然後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起來。如果清軍部署了三四萬大軍在城內,那附屬的民夫自然也不會少,這近十萬人丁,每天消耗的糧食都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何況這場大戰可能會打個一年半載。


    不過,孫可望沒有理會諸將的議論,給白文選試了個眼色,道:“繼續說。”


    白文選點了點頭,又道:“洪承疇準備了近一年,這一點他絕對想到了,武昌城經過其修複擴建之後,城周足足二十三裏,如此巨城容納十萬人駐守完全沒有問題。


    而且,武昌城內駐守的清軍隻占了湖北清軍的一半,長江北岸的漢陽城內還有近兩萬清軍,其將領為陳德和張勇,但軍情司人手不足,其中的人員構成並未探明。但漢陽城內似乎沒有那支神秘的火槍兵。”


    “那支火槍兵是怎麽迴事?清軍軍中不是一直都裝備了大量的火器嗎?為什麽這支火槍兵要單獨拿出來說?”賀九儀也隨即疑惑道。


    清廷對於這支新組建的火槍兵異常重視,並進行了嚴格保密,以這個時代的情報係統,軍情司還是得益於最近清軍頻繁調度,才注意到這支為數不多卻又頗具特色的八旗兵。


    孫可望見狀,扭頭看向了任僎,道:“軍情司有最新的情報嗎?”


    任僎弓了弓腰,拱手道:“國主,這支清兵是最近一個月才發現的,不止是武昌城,漢陽城內也有,甚至是江西也發現了,王自奇現在已經親自帶人潛入江西偵察。”


    “那現在為止,知道的情報有多少,這支火槍兵有什麽特征?”孫可望隨即又問道。


    這件事他之前也聽王自奇匯報過,但那時情況不明,他又忙著籌備出征,並沒有過多關注。但今天又被提起,賀九儀的那一問成功驚醒了孫可望。


    清廷前一年在火器上吃了大虧,此時的清軍仍舊具有十分強大的學習能力,這一定引起了清廷的重視。孫可望估計這支神秘的火槍兵就是清廷專門訓練來對方大西軍火器部隊的,他必須盡快弄清楚他們的來曆。


    “這支火槍兵似乎都是漢人,但又是八旗兵,估計應該是漢八旗,但他們每人隻有一個包衣兵跟隨,這倒是和其他八旗兵不同的地方。”任僎迴憶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還有一點,似乎他們手上的火槍和其他清軍手裏的不一樣,軍情司曾經劫持了幾個落單的綠營和民夫,從他們嘴裏打聽到了一些關於這支神秘火槍兵的消息,但並不知道可不可信。”


    “不一樣?”孫可望心中一驚,低聲道。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麵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什麽改變,隻有白文選注意到了他的些許變化。


    不過,這並未引起大帳之中的其他將領的格外關注,大家關注的重點依舊是武昌城的城防情況。


    畢竟火槍火炮雖然威力巨大,但前一年的大戰,大西軍在裝備不占優的情況下都能取得勝利,更何況是現在,火槍的裝備率已經提高到了四成,其中新裝備在其中占比超過一半。諸將沒有理由不輕視清軍所謂的“神秘火槍兵”。


    孫可望見狀,環視一圈之後,隨即提醒道:“孤還請諸位務必記得,咱們雖然打了幾個勝仗,雖然對下麵的士兵說我大西軍已經無敵了。但咱們自己什麽情況,你們應該是最清楚的。可別得意忘形,自己被自己給騙了,到時候在戰場之上,可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清廷現在仍舊十分強大,部署在前線的兵馬是我們的兩倍以上。雖然被我們四處牽製,迫使其分兵駐守,現在洪承疇也不敢和我們野戰,武昌城內也隻有四萬人。


    可咱們殿前軍,也隻有六萬人馬,還有幾千是水師。攻城而言並不占優,若是今年十一月之前拿不下武昌城,等待著咱們的,隻有一場苦戰,惡戰。這若是敗了,咱們都是民族的罪人!”


    孫可望說罷,帳篷內損失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他知道這樣說會打擊大家的銳氣,但孫可望更擔心驕兵必敗,這些話他不得不說。


    過了一會,孫可望再度扭頭看向了白文選,說道:“文選,你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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