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琨在京城總共待了兩天,基本都在忙著做散財童子,把從南邊帶迴來的土特產分發處。


    直到把認識的人見了一圈之後,他才又坐綠皮車迴了魔都。


    其實以前他沒火的時候,也還沒這麽禮數周全,但在牢裏聽了無數人從稱霸一方到黯然落幕的經曆,他知道越是在得意的時候,就越是應該把姿態放低。


    你默默無聞的時候也沒人在乎,但你若是在起勢之後,還像以前一樣隨性,就會有人背地裏指責你變了、傲了、飄了、目中無人了!


    他們會竭力迴憶你沒火之前好的地方,然後放大你成名之後差的地方——哪怕你還是從前的樣子,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在他們眼裏也成了白眼狼、狗眼看人低。


    雖然這些閑言碎語,未必會影響到你當前的地位事業,但在未來卻很有可能會讓你栽一個大跟頭。


    這且不提。


    重新迴到劇組之後,拍攝進度也沒剛開始那麽趕了,但晚上化身迪克先生的次數卻多了。


    自從和丈夫保羅把事情挑明後,寧靖的情緒就很不穩定,必須按時注射‘鎮靜劑’才能應付白天的拍攝任務。


    總之‘夫妻’兩個是白天演文戲、夜裏全武行,雖然對戲的次數少了,默契卻反倒越來越深了。


    不過就算如此,偶爾也會碰到連續ng,始終過不去的坎兒。


    比如第38集第32場。


    這場戲是朱元璋親手逼死了暗中走私茶葉的大女婿,馬皇後為此跑來找他理論,又恰巧聽到大女兒上吊自盡未遂的消息,結果夫妻兩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這也是整部劇當中,朱元璋和馬皇後衝突最為激烈的一場戲。


    最後馬皇後憤怒的表示,自己等著朱元璋封宮廢後,到時候自己絕不會像大女婿那樣,試圖忍辱偷生,非要等到朱元璋把劍丟到腳下,才去自盡。


    隻要朱元璋的旨意一下,她立刻就領旨謝恩然後上吊自盡。


    說完之後,她走出幾步覺得不解氣,又迴來奪過朱元璋從不離身的玉如意,一把摔了個粉碎。


    當然,拍攝時是先摔在海綿墊上的,畢竟劇組可沒準備這麽多玉如意道具,必須得是摔玉如意之前的鏡頭都過了,才會補一個真摔的鏡頭。


    這場戲重頭戲,徐琨雖然提前醞釀過的,但在正式拍攝的時候,馮曉寧卻一直不滿意他的表現。


    拍了十來遍沒過之後,馮曉寧把徐琨叫到跟前,指著取景器裏的畫麵道:“最後這段你表現出來的暴怒情緒,放在麵對其它人時都沒什麽,可就是在馬皇後麵前有些不對味兒。”


    徐琨擰著眉心道:“您能再說仔細些嗎?”


    “這個麽……”


    馮小寧組織了一下語言,又道:“馬皇後對於朱元璋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他的暴戾兇殘,在馬皇後麵前哪怕不收斂,也不該是這麽味兒。”


    還是有些含糊,不過徐琨也大致琢磨過味兒來了。


    “我再試試吧。”


    徐琨想了一陣子,再次來到擺開架勢和馬秀英大吵了一架,這次他爭取在咆哮之中,加上了些委屈不甘的情緒。


    然而馮曉寧還是不滿意,因為加上這些情緒之後,徐琨的爆發力也明顯降下來了,這不符合全局最激烈衝突的‘基調。’


    結果又拍了七八遍依舊沒過。


    感覺到劇組的氣氛已經有浮躁了——畢竟這是場夜戲——徐琨便主動向馮曉寧申請了暫停:“馮導,您看這樣行不行,給我些時間醞釀醞釀,明天早上5點咱們再拍,爭取一條過!”


    馮曉寧也正覺得,再這麽繼續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可一時又想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


    聽徐琨說明天早上爭取一條過,他不由好奇道:“怎麽,你有主意了?”


    “想到了有個歪點子,我覺應該能成。”


    徐琨說不上是胸有成竹,但看樣子還是比較有信心的,於是馮曉寧就從善如流,宣布暫時收工,現場都不要動,明天早上4點半繼續開拍。


    考慮到這麽短時間休息不過來,劇組肯定也會有怨氣,所以他又大發慈悲的表示,隻要明天早上拍好這場戲,大家就可以放半天假了。


    而在馮曉寧導演宣布收工的同時,徐琨也悄悄找到了李義祥:“李哥,明兒早上麻煩你去附近訂六十份早餐,要最貴最好的那種,再弄個十來筐水果。”


    劇組成員因為連軸轉積攢的怨氣可不小,徐琨可不想因為一次早睡早起,就成為他們的宣泄口——明著當然沒人敢招惹他這個男主角,但暗裏給弄點小手段,也夠惡心人的。


    等李義祥應下,徐琨轉迴頭就見一臉‘溫婉賢良’的寧靖湊了過來——按照戲裏的妝容,兩人已經從十八歲玩到了四十歲,接下來就要奔著五十大關去了。


    “你準備怎麽辦?”


    寧靖有些擔心的看著徐琨,徐琨的演技還算不錯,尤其是那股子攝人心魄的梟雄味道,演的比原版還要更為強烈逼真。


    但比起原定的主角胡君,他在文戲上就稍顯不足了——就譬如這種在激烈情緒當中,摻雜更多更複雜情緒的能力,就是他暫時還不具備的。


    如今距離明天早上4點半,也就是6個多小時而已,寧靖以己度人,實在想不出他怎麽能在這麽短時間,就讓自己的演技提高一個檔次。


    “其實也簡單。”


    徐琨對寧靖道:“你把手機拿出來,然後定幾個鬧鍾,從11點半開始半個小時一個鬧鍾,從1點開始,十五分鍾一個鬧鍾,從3點開始,五分鍾一個鬧鍾!”


    寧靖摸出手機正要操作,聽到徐琨後麵的話不由一愣:“你這是要幹嘛?”


    “不幹嘛,醞釀情緒而已。”


    徐琨攤手道:“待會兒我把你手機放在門口,每次響鈴爬起來去關掉的時候,都會告訴自己這是你的手機、你定的鈴聲。


    就這麽熬上一夜,等再見到你的時候,我肯定能攢出那種暴躁至極、委屈至極、又無可奈何的情緒——對了,記得把每個鬧鍾名改成‘我愛你’!”


    “……”


    寧靖沉默半晌,才道:“你要是能把這份心保持下去,以後在演技方麵肯定能比我走的更遠。”


    “借你吉言吧。”


    徐琨嘿嘿一笑,示意寧靖趕緊把鬧鍾定好——他自己也能定,隻是這麽一來帶入情緒時,可能就差了幾分。


    如此自我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徐琨渾身透著股生人勿進的氣場,尤其是看到寧靖時,那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可偏偏又有一種有力氣、有委屈,就是發泄不出來的憋屈感。


    這次再開拍,果然是一遍過了。


    不過徐琨和馮曉寧商量了一下,又補拍了兩條。


    這倒不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而是徐琨希望記牢眼下的情緒和狀態,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爭取不用場外手段就能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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