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百鳥劇團的當家台柱黃鶯兒,如約到了城裏最有名的咖啡館,和淩恆假扮的富二代喝下午茶。


    雖然約會的對象是一隻鳥,但憂患意識還是要有的, 萬一男朋友被非禮了呢?所以, 言真真早一步到了咖啡館, 用一張典型的當地人的臉,穿著浮誇的想象出來的木之本櫻的製服,拿著報紙監視。


    淩恆極有紳士風度, 早到了一會兒, 點好咖啡等黃鶯來。


    黃鶯兒姍姍來遲, 過點半個小時才出現,誇張地道歉:“噢, 藍少爺,實在對不起, 我為了保養嗓子, 每天都必須睡午覺,結果來遲了,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黃小姐的聲音是無價之寶。”淩恆拿出多年社交練出的本事,睜眼說瞎話, “相信沒有任何一個觀眾想看到你的嗓子出現問題。”


    黃鶯兒嘰嘰喳喳地笑了起來, 優雅地招手:“服務生, 要一杯甜草蟲卵汁, 再來一疊油炸蟲餅幹。”


    言真真:嘔。


    點心上來,甜草汁像奶茶,蟲卵就是爆漿珍珠(不!), 蟲餅幹油炸過,香噴噴鬆酥酥,像蝦餅。


    黃鶯兒吃得非常滿意。


    淩恆不斷誇獎她的聲音多麽美妙,好不容易把她拍得舒舒服服,才謹慎地問:“我真的很好奇,黃小姐是怎麽唱出這不可思議的歌聲呢?據我所知,除了你以外,有很多的鳥也嚐試這麽做,可她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黃鶯兒性格膚淺,被誇得熏陶陶的,又得到了一塊寶石作為禮物,這會兒已經徹底放下了戒心,漫不經心地說:“也沒什麽,誠如傳言所說,我曾經……你知道的,我非常幸運,得到過g大師的親自指點。”


    “您居然見過g大師?”淩恆的演技比言真真好了太多,平靜的語氣中泄露出一絲震驚,反而更讓對方得意,“這位天才作曲家居然還在這裏?我以為他已經被眾神召喚去了身邊。”


    黃鶯兒得意地說:“你說的沒錯,神明確實召喚了他,但為了寫出更好的作品,g大師一直在各個夢境裏遊曆——假如你想從我這裏問出他的下落,那可就打錯了算盤。”


    說到這裏,這隻膚淺虛榮的鳥兒眼中,流露出精明的狡詐之色。顯而易見,假若有人真的當她蠢笨,一定會栽個跟頭。


    淩恆十分沉穩,笑了笑:“我是個商人,找g大師做什麽?對於喜歡他作品的人來說,能夠得知他尚在人世,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他招手叫過服務生,又點了一份大蛋糕:“多謝黃小姐今天賞臉,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黃鶯兒很滿意他的殷勤,假意推拒了幾次,還是歡歡喜喜地帶著超大份的蛋糕迴去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迴去炫耀自己多麽受歡迎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臨別禮物除了淩恆贈予的蛋糕,還有來自言真真的言靈。


    “因為吃了太多甜食,黃鶯兒沒有辦法再唱出高音了。”


    這就是他們的下一步計劃。


    黃鶯兒再蠢,也知道g大師的指點關乎自己的地位,絕對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但如果需要幫助的人是她自己,她一定會盡心竭力去找到他。


    言真真吸取了上次的經驗,變化了外貌,光明正大地溜進了劇院,近距離監視黃鶯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當夜,黃鶯兒練習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出了問題。


    她嚇蒙了,反複練習,可嗓子就是怎麽都吊不上去。


    一霎間,這隻神氣活現的鳥兒就像是被拔光了毛,頹喪到了極點。


    但當鷹老板來找她時,她又迅速恢複了高傲的模樣,傲慢地說:“不,我不去參加宴會,我累了,你知道,我必須保養好我的嗓子。”


    鷹老板雖然奇怪她一直把自己關在練習室裏,但也沒有起疑,虛情假意地安慰了兩句,提醒說:“後天我們還有一場表演,你可一定要好好準備。”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黃鶯兒氣惱地嗬斥,“別煩我,讓我安靜待會兒。”


    鷹老板千依百順:“好好好,行行行。”迴過頭就破口大罵,“這隻蠢鳥,等杜鵑能唱主聲部,看我怎麽教訓你!”


    而黃鶯兒何嚐不知道這一點。


    她清楚,自己一旦失去引以為傲的嗓子,立即會被劇團裏的仇人欺負到沒有立足之地。


    整一個晚上,她都無法入眠,祈求明天奇跡會降臨,嗓音會恢複。


    然而,並沒有。


    次日一早,她絕望地發現,嗓子比昨天更沙啞了。


    必須采取行動,否則明天被發現後,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黃鶯兒梳妝打扮了一番,提了個手提包,若無其事地出門去。劇團裏的人知道她隔三差五就有約會,倒也不以為奇,無人阻止。


    言真真不遠不近地跟著她,過一段時間就換一套裝扮,過足了特工的癮頭。


    黃鶯兒卻沒那麽便捷了,她借了百貨商店的衛生間,染灰了自己金黃色的羽毛,換了個土裏土氣的頭巾包住腦袋,變成了一隻普普通通的麻雀。


    然後,她到火車站,買了一張去凹陷之城的火車票。


    言真真隨時隨地變錢,無所畏懼,立馬買了票跟上。


    同時,半路加入跟蹤隊伍的淩恆也上了火車。


    兩人分工合作。


    言真真近距離監視黃鶯,以免錯過她的一舉一動,而淩恆則繼續扮演珠寶商的兒子,住進了貴賓車廂,在合適的時候,在黃鶯麵前溜達一圈。


    這是為了讓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一個求助的對象。


    他們所料不差,看到熟悉的粉絲,灰頭土臉的黃鶯兒眼前一亮,似乎有了什麽主意。


    但她並沒有馬上采取行動,而是蟄伏了起來,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


    眼見監視對象沒什麽動靜,言真真便分出一部分的注意力,打量這幻夢境裏的火車。


    她從來沒有坐過蒸汽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規律而喧囂,大蓬白氣形成一股粗壯的煙柱,直直飛上雲霄。


    黃鶯買的是二等座,比最差的三等座好些,每個人都有位置坐,但很擁擠,空氣裏彌漫著各種各樣的味道。


    當然,最濃的還是燒煤的氣味。


    出了海上之城後,窗外的風景就變成了大片農田和山脈,牛頭人在田裏耕種,稻草人(?)和鳥人在田裏搏鬥,農夫在樹下打瞌睡,小孩和狗肆意奔跑。


    言真真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視野一黑,火車已經進了山洞。


    洞裏漆黑無比,什麽也看不見,隻依稀聽見了啪嗒啪嗒的翅膀煽動聲。


    乘客騷亂起來:“天啊,不會是蝠翼鳥吧?”


    “要是被它們抓走可就糟糕了!”到處都是驚慌的叫嚷。


    言真真不明覺厲,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黑暗對她來說構不成什麽影響,她正是自最純正的黑暗中誕生的,隻要集中注意力,便能看清楚一切。


    那是一群翅膀有兩三米寬的巨型蝙蝠。


    它們的身軀仿佛一片厚厚的陰雲,密密麻麻掛在車廂上,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幽幽亮起,絕對不可能是瞎子,尖銳的獠牙露在嘴外,淌著黏臭的口水。


    她瞪住它們:“滾,別礙我事。”


    蝙蝠們身體一顫,整個火車車廂好像也重重彈跳了一下。


    片刻後,陰雲散去。


    它們飛走了。


    乘客們齊齊發出如釋重負的籲聲。


    言真真若無其事坐好,深藏功與名。


    火車在漆黑的隧道裏開了大約十來分鍾,而後豁然開朗,光明再度降臨。


    言真真驚訝地發現,之前看到過農田平原已經完全不見了,如今的景象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高山。


    火車就在山脊上行駛著,車窗外半米,就是懸崖峭壁。


    她有點懵,這麽大一座山,剛才怎麽會看不見?而且火車一直都在平穩行駛,完全沒有爬坡的時候。


    什麽情況?


    “媽媽,我們到了嗎?”有個小孩問出了她的疑問。


    “對啊,凹陷之城到了。”母親說。


    言真真也看到了這座城,它建在懸崖之下的盆地裏,從上往下看,仿佛一個微縮的盆景。


    就在這個時候,身體陡然前傾。


    火車以六十度的驚人角度,飛快往下衝。


    言真真:(ΩДΩ)


    這是火車,還是過山車?太太太刺激了。


    不需要蒸汽推動,在重力的牽引下,火車順著軌道,直直往下衝去,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臉幾乎要貼在前座的靠背上。


    嗚——不知多少高的高山,在這樣神奇的飛馳下,很快就到達了終點。


    黃鶯兒不知什麽時候,洗掉了身上的染色劑,恢複成了原本的樣子。她戴上有麵紗的帽子,藏在下車的客流裏,慢慢靠近了貴賓通道。


    下一刻,浮誇的演技上線。


    “噢,對不起。”她假作沒看清路,撞到了淩恆,“實在是太抱歉了,咦?”


    淩恆也滿臉詫異:“黃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我收到了一封信,說g大師的身體不太好。”黃鶯兒麵不改色地撒謊,“這可太讓人擔心了,我一刻都等不及,急急忙忙就過來了。”


    淩恆說:“有什麽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黃鶯兒當然不想讓別人知道g大師的下落,但現在顧不得這麽多了。她花錢大手大腳,手上沒幾個現金,買完票便所剩無幾,迫切地需要一個冤大頭:“你也知道,我實在不想浪費時間,但馬車實在太慢了,可以的話,能送我一程嗎?”


    淩恆道:“當然,我非常樂意,隻是我也是第一次來凹陷之城。”


    “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麽去。”黃鶯兒滿口應下。


    淩恆點頭:“好的,請稍等,我的未婚妻去換衣服了——她來了。”


    換臉+換裝的言真真擠出人流,挽住男朋友的胳膊:“我們走吧,咦,這不是黃鶯兒嗎?我看過你的表演,那可太棒了。”


    彩虹屁打消了黃鶯兒堪堪升起的戒心,她本能地擺出明星的樣子:“那不算什麽,謝謝你喜歡我的演出。”


    “我的未婚妻也是g大師的崇拜者。”淩恆問,“假如他出了什麽事,那可是整個幻夢境的損失,我們要怎麽樣才能馬上趕去呢?”


    黃鶯兒指著遠處的巨型飛鳥,說道:“馬車趕路要大半天,但如果乘坐這種巨翼鳥,隻要一會兒就能到。”


    言真真並不懷疑她的話,那些攬客的巨型飛鳥爪子上綁著吊籃,顯然是凹陷之城的特色交通,就和海上之城的黃包車一樣。


    但有個問題。


    黃鶯不也是一隻鳥,她為什麽不自己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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