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人倒也命大,打了你一百藤鞭都沒死,你是石頭做的不成?”


    長安城大牢內,秦安如血葫蘆一般渾身浴血,身上的血痂雖已凝固,但藤鞭上攜帶的令人發自魂魄的顫栗,卻才剛剛開始。


    將秦安送至此地的獄卒,靠在牢房外揶揄的看向秦安,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口。


    而秦安,盡管身體與魂魄上的折磨讓他無比痛苦,但仍舊在默默調息,應對傷勢的蔓延。


    那獄卒見秦安不搭理自己,自顧自的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也沒幾天好活,還調息作甚,不如趁早死了算了,也剩下接下來的皮肉之苦。”


    此言一出,秦安緩緩睜開眼眸,看了獄卒一眼說道:“死的人不會是我,而是顧先航。”


    “屁話。”獄卒不耐煩的喝斥:“我們老爺的名諱可是你能稱唿的,他想要你的命,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麵對眼前這獄卒對顧先航如此相信的做派,秦安並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麽,隻是反問道:“此前顧先航曾經下令要將我明日問斬,如今這命令他可曾提及?”


    便是這一句話,就讓獄卒啞口無言。


    若秦安真是明日問斬,獄卒不可能不知道。


    但現在顧先航連一句話都沒有,這很明顯不正常,跟之前在公堂上的言論不符。


    那麽隻是什麽原因。


    以一個區區獄卒的身份,自然無法理解這麽深刻的含義。


    他隻是啐了一口,不屑的衝著秦安道:”我才不與你逞口舌之利,乖乖的等死吧。“


    話罷,獄卒離去,而秦安也繼續開始調息。


    他心中無比清楚,顧先航基本上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招賢令是真的。


    但卻有咽不下心中一口惡氣,所以才在公堂上打了自己一百藤鞭。


    這樣做的目的是因為顧先航清楚秦安不能死,最多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但如此做法,卻等於徹底將自己推上了秦安的對立麵,他日秦安一朝得勢,此仇,必報!


    此時的顧先航或許根本不認為,一個隨隨便便的秦安真能一朝得勢。


    但世間之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


    一切,正如秦安所預料的一般,就在他被押入大牢之後,顧先航整個人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招賢令乃是唐皇親自頒布,這一點顧先航怎能不知。


    如今他險些殺了持有招賢令的人,這個罪,怎麽看都是落在腦袋上了。


    那麽該如何解決這個麻煩,讓自己置身事外?


    此前審判秦安之後,顧先航曾經暫時離場,專門跟他的事業劉凡春商議此事。


    當時顧先航的想法是,即便確定了招賢令事真的,也絕對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放過秦安。


    否則他兒子豈不是白死了?


    因此劉凡春出謀劃策,讓顧先航以偽造招賢令給秦安頂罪,當場打一百藤鞭然後收監。


    緊接著將此事上報朝堂,就說秦安偽造招賢令。


    此時事關重要,到時候朝堂之上必會派人前來追查,最終即便查出招賢令是真,也跟顧先航沒關係了。


    充其量隻能算是沒看出招賢令的真假,罰個幾年俸祿即可,根本但不上抗旨的罪名。


    不得不說,劉凡春的計劃委實歹毒。


    一方麵又讓秦安受了苦,另一方麵有想要確保顧先航明哲保身。


    這這一點來看,這個劉凡春倒也不是一般人,他的計劃很有可能成功。


    隻是劉凡春忘了,秦安難不成是吃素的?


    他怎會在平白無故的被人打了一百藤鞭之後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隻能說,無論是顧先航,還是劉凡春,都從未想過秦安真能在未來博得什麽樣的身份。


    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欺辱秦安。


    不過有些時候,事實總是會讓人感到意外。


    就這樣,顧先航將秦安之事稍微整理一番,添油加醋的上報了朝堂。


    本來他一位這種事即便不算小,但也不是什麽大事,朝堂方麵那麽多大臣日理萬機,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奏章都說不定,根本不需要擔心。


    可顧先航萬萬沒想到,自己剛剛將奏章遞上去,幾個時辰後朝堂方麵便派人前來追查此事。


    而且來的人還是朝堂上出了名的牛脾氣,範炎!


    此時此刻,顧先航的書房內,範炎坐於上首,翻看著審判秦安過程的記錄。


    當然這記錄是經過顧先航的潤色的,已經將所有不利於自己的東西全都刪除掉了。


    隻是這豈能瞞過範炎?


    “顧大人,你確定這便是你審問那秦安之際的全部記錄?”


    範炎的聲音冷靜而低沉,這讓顧先航略微有些緊張,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一張黑臉,出現在眼前。


    範炎的相貌要比顧先航年輕一些,中年模樣,留著一臉的絡腮胡。


    此人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分外明亮,仿佛看上人一眼,便能將人心看穿。


    此時此刻,顧先航便有這樣的感覺,那就是範炎似乎已經將自己看穿,自己心中那些小算盤,根本無所遁形。


    事已至此,顧先航也知道自己萬萬不可被範炎詐出來什麽重要的東西,因此咬緊牙關說道:“迴稟範大人,公堂記錄盡在你手,下官不懂大人此言何意。”


    “哦,是嗎?”


    範炎一陣冷笑,又在桌子上拿起那封屬於秦安的招賢令。


    “顧先航,你身為長安城京兆尹,負責接待所有奉招賢令之命來我長安的人。”


    “據範某所知,在這個秦安之前,你已經接待過數位持有招賢令之輩的人了,如此情況下竟然還能做出不拾得招賢令之事,甚至還當眾打了連陛下都欣賞的年輕人一百藤鞭,你現在卻在跟我說一切都不知道?”


    “這話我會信,陛下可不會信!”


    最後一句話說完,範炎直接一聲暴喝,嚇的顧先航渾身一哆嗦。


    直到這時候他才知曉,自己究竟犯了多大一個錯誤。


    誰能想到小小一個秦安,竟然有這樣的身份,甚至還被範炎稱為連陛下都認可的年輕人。


    這該如何是好?


    “範大人,下官對此事一無所知,真的以為那秦安是偽造的招賢令啊,還請範大人明鑒。”


    “明鑒?”範炎黑著臉一聲冷聲,起身便要離去,離開前頭也不迴的衝著顧先航說道:“同樣的話,你還是說給陛下去聽吧,我會將此事如實上報,誰有罪,誰無罪,一個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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