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閣,當年秦安的母親許婉隕落之後,許震山專門命人建造,用來思念自己女兒的一座閣樓。


    多少年來,此地鮮有人光顧,因為這是許震山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保護著他的女兒。


    如今秦安的到來,乃是思婉閣第一次有人下榻。


    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是這一切早就已經注定。


    秦安必然要來到許家,經曆當年母親所經曆的一切,感悟母親成長的地方,並且逐漸接受自己的身世。


    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秦安一直不信命,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命運的輪迴卻一直都在伴隨著他,如影隨形。


    秦安一直想要打破這命運的輪迴,他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隻是目前來說,他還沒有這個實力。


    但他堅信,終有一日,他的未來必將由自己說的算。


    他的命,也隻能由自己掌控!


    進入思婉閣,四周栽種著成片的紫竹,紫竹是許婉生前最喜歡的植物,甚至當年的夢想便是在自己家中能有一片漂亮的紫竹林。


    現在,這個夢想達到了,但許婉卻再也無法欣賞。


    走進思婉閣之際,秦安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唿吸逐漸放緩,一路上一言不發,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蟲鳴鳥叫,望著眼前一片安靜恬淡的狀態,似乎也讓秦安的心,迎來了一次久違的洗滌。


    最近這半年多時間,秦安實在是太累了。


    先是親手促成了匈奴的歸順,為大秦開疆拓土。


    之後又要帶兵抵抗六國聯軍,承受一次次血腥與殺戮的洗禮,經受一次次沉重的打擊。


    秦王身受重傷,蒙子鳶險死還生,秦安馬不停蹄的去往龍人島。


    之後又馬不停蹄的趕迴鹹陽救治蒙子鳶。


    秦政的咄咄相逼,無所不用其極的奪權,甚至包括了涼州城的饑荒,一百萬災民那絕望又帶著希望看向自己的眼神。


    秦安一直都在默默忍受著一切,強行壓製自己的疲憊。


    但他也是人,是人,終究會感覺到累。


    如今,他來到了許家,來到了他記事以來,從未有過印象的娘親成長的地方。


    秦安一直都明白,即便他對自己的娘親沒有印象,但娘親似乎一直都守護在他的身邊。


    這種感覺讓他很放鬆,也讓他流連忘返。


    行走在思婉閣之中,秦安甚至忘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他就這樣無視一切,隻是閉上雙眸去默默感受著溫和的微風輕拂他的臉頰。


    感受著竹葉搖曳中的沙沙作響。


    感受著鳥兒在頭頂嘰嘰喳喳的唱著歌,還有正在逐漸洗滌自己心靈的一抹淡然。


    他的感覺很好。


    許嶽自然感受到了秦安的變化,隻見他衝著蒙子鳶點點頭,也不打擾兩人,就這樣默默的退出了思婉閣。


    而蒙子鳶,卻是不自覺的拉住了秦安的手,一對璧人,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終於,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秦安迴過神來。


    微笑的看了一眼身旁默默陪伴自己的蒙子鳶,表情中顯露出一抹幸福之色。


    他就這樣拉著蒙子鳶的手,推門走進思婉閣內部。


    一進門,一陣檀木清香鑽入鼻尖。


    視線盡頭,一爐熏香正散發出嫋嫋青煙。


    然而這一切都不足以吸引秦安的目光,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的眼神,都集中在牆壁上的一幅畫上麵。


    畫中是一位單手拈花,嫣然二笑的女子。


    這女子看上去二八年華,但卻與秦安有幾分相像。


    因為她便是秦安的娘親。


    一瞬間,秦安感覺有一股暖流直衝心底,緊接著眼眶便一陣發紅。


    即便在他的記憶中,已經幾乎忘記了娘親當年的模樣。


    但此刻見到娘親的畫像,濃濃的血脈牽引之力,也當即顯現出來。


    秦安從懷中掏出了當年娘親留下的那枚沁血的玉佩。


    入手溫熱,好像是娘親手中的溫度。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堅定的來到畫像前方,而後整個人無與倫比鄭重的跪在畫像麵前,恭敬的叩首。


    當年,秦安曾經說過,他這輩子最後跪的人,就是蒙田。


    現在他食言了。


    試問如此情況下,見到放棄了自己的性命讓秦安存活下去的娘親,秦安如何能不跪?


    “娘...孩兒想您了...”


    秦安的聲音無比沙啞,幹澀,仿佛金石摩擦。


    但那語氣中的孤獨與悲傷,卻是如論如何都掩蓋不住。


    一旁的蒙子鳶見狀,心中浮現出一抹難受,她認識秦安這麽久,從未見過秦安如此傷心。


    那該是一種怎樣刻骨銘心的痛楚,才會讓秦安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蒙子鳶不知道自己能怎麽安慰秦安,或者...這個時候的秦安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他需要的,是發泄。


    將內心積壓的情緒發泄出來,將一直以來顯露世人麵前的冰冷與果決盡數摒棄。


    最起碼此時此刻,秦安就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思念母親,渴望得到愛與感懷的可憐人。


    最終,蒙子鳶也隨著秦安的腳步,跪在了許婉的畫像之前。


    她與秦安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這樣默默的感受著時間的流動。


    某種意義上來說,秦安與蒙子鳶的距離更近了幾分。


    或許這是因為,蒙子鳶可能是唯一一個見到如此脆弱一麵的秦安的緣故。


    在外人看來,秦安便仿佛是一個鐵人。


    他不會感到悲傷,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絕對能保持無與倫比的克製與冷靜。


    但是...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


    在麵對棘手的事情,以及很難解決的危險之際。


    秦安也會緊張,甚至是害怕,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時至今日,秦安已經無法代表自己一個人了。


    他背後有一大批的心腹重臣,甚至是整個大秦的人,都在默默的看著他。


    肩頭承擔了這麽多壓力,背負了如此多的崇拜,秦安有多累,已經不言而喻。


    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是個男人,而男人,有些時候是無法將內心的想法真實的表達出來的。


    除非...在娘親麵前。


    或許,這是一次秦安的發泄,是他積壓多年的壓力一次完美的釋放。


    今日之後,秦安會變得更加優秀,更加冷靜,也更加值得托付。


    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任何時候都可以選擇信任之人!


    他會帶領大秦走上更高的巔峰,他會讓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也會擊敗所有的對手,堂堂正正的向世人證明。


    他秦安,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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