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小平安察覺到不一樣的氣氛,但是屋裏好黑,他什麽也看不清,隻能看到兩團黑漆漆的人影,在門邊打架。


    害怕的情緒占領大腦,他哭得撕心裂肺。


    沈梨背靠著地麵,眼前就是男人,一件衣服被扯下來,他更激動,她卻絕望。


    視死如歸的,她不要命地掙紮,腿在地上彎曲滑動,被一尖尖的東西刺了下。


    她心中升起希望,尖尖的,不管是什麽,隻要能傷人就行。


    她鬆手,就像是放棄掙紮,右手卻悄悄摸過去。


    刀!


    身下沒有動靜,男人還以為她已經放棄,正開心呢,突然胸口劇痛。


    他低頭,黑暗中看見,胸口插著一把尖刀。


    瞬間血流如注。


    見他頓住,沈梨手上更加用力,尖刀朝更深的地方刺去。


    男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沈梨,裏麵有震驚、有不解、有氣憤,隻可惜,沈梨什麽都沒看出來。


    巨大的恐慌占領她的全身,見男子盯著她,早已經嚇得不敢說話,幾息之後,男子閉眼,倒向一邊。


    沈梨急促地啊了一聲,身子朝旁邊一滾,躲開了去。


    那人趴在地上,悄無聲息,不知死活。


    身後小平安還扯著嗓子大哭,她戰戰兢兢,想站起來,腿才直起一半,又無力地跌到地上。


    “阿梨——阿梨——怎麽迴事,我好像聽到小平安一直在哭。”大雨淅淅瀝瀝,掩蓋了剛才打鬥的聲音,小孩尖銳的哭泣傳到沈母房間,叫她大半夜地杵著拐杖摸過來。


    隻是,才到門口,她就聞到了濃重的酒味,以及,血腥味。


    “阿梨……發生了、什麽?”


    老人關切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沈梨再也堅持不住,她崩潰大哭:“娘……娘,我、我殺人了,嗚嗚嗚,我殺人了……”


    沈母再怎麽年長有見識,卻也從沒有經曆過這等事情,她擁住撲過來的身子,嗓音中也帶著一絲慌亂:“別怕,阿梨別怕,娘在這呢,別怕。”


    到了後半夜,周遭的雨聲變小,沈母穿了厚厚的衣服靠坐在床邊,低聲哄著驚魂未定的女兒。


    西屋暫時是住不了了,她們母子兩人隻能跟沈母住一塊。


    哄了許久,小平安抽噎著睡著,大的這個卻難以入睡。


    沈母隻能握著她的手,溫聲唱著鄉下人家常哼的小曲。腦子卻也沒停止思考,一直在想著,西屋的屍體要怎麽處理。


    剛才沈梨斷斷續續地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個子瘦小,一身酒氣,大半夜還能出門,沈母腦子裏自動跳出沈大田的名字。


    那個父母雙亡,打死妻子,無兒無女,靠著在鎮上給人家燒窯養活自己的男人。


    前些年還常聽人說他勾搭鎮上一個小寡婦,後來那寡婦生病死了,這種流言蜚語也就傳了好幾年。


    這迴恐怕他死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隻是沒想到,那個畜生,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阿梨身上。


    幸好沒有被他得逞。


    阿梨,還好阿梨知道反抗,也幸好天氣寒冷,就算睡覺,她也穿得厚厚的,以至於被脫了外麵一件,裏麵還有好幾件,一點都沒讓那畜生瞧了去。


    女兒兩手用力拉著她的手,沈母後怕又心疼,“別怕啊,別怕,娘陪著你呢。”


    時間悄悄流逝,外麵的雨越下越小,到天明時,已經基本不下了,沈母一夜沒睡。


    天光大亮,她透過窗戶紙看向外麵,心中終於下了決定。不能報官,阿梨將人殺死了,要是被抓去,可怎麽辦。


    她之前常年跟著老頭子在後山跑,知道一個隱蔽的地方,若是,直接把人拉到那裏直接埋了,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


    天亮還沒半個時辰,沈梨就驚醒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記得一直不敢閉眼。


    歹徒的屍體還在西屋地上趴著,她怎麽也睡不著。


    見女兒睜開眼睛,什麽想勸她繼續睡會,時間還很早。隻是,她堅持不睡,沈母也不能強求,便將自己思考了一晚上的法子說了出來。


    今天一天都不出門,到了晚上,直接把人往後山拉,悄無聲息,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沈梨瞳孔驟然放大,片刻後,她激烈搖頭,不行!


    她殺了他,本來就害怕,這要是再丟到後山,隻怕自己再也不敢去後山了。


    更何況,她是為了自保。


    眼前浮現出一臉正氣的縣令,沈梨在沈母的話和自己的想法中糾結,半晌後,終於下了決定。


    青田鎮縣衙前立著兩個捕快,大門右側是登聞鼓,鼓槌懸掛在旁。


    衣著樸素的女人站在不遠處看了許久,鼓起勇氣,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上前。


    她深唿一口氣,素手用力握緊鼓槌,重重地敲在鼓麵上。


    “咚——咚——咚——”


    威嚴肅穆。卻叫人心安。


    很快裏麵有人喊話:“何人擊鼓鳴冤?帶上前來!”


    女子跟在衙役後麵,看著大堂上方懸掛的牌匾——明鏡高懸,她直直地跪在地上,道:“沈家村沈梨,被歹人所害,請縣令大人做主!”


    縣令一拍驚堂木:“前因後果,你細細說清楚。”


    沈梨低頭梳理思緒,那恐怖的畫麵在腦海中久久不能消失,她唿吸急促,“昨日半夜,同村的沈大田,乘著夜色和大雨,持刀偷摸到家中,欲行不軌之事。”


    “那此人現在何處,可真的得逞了?”


    沈梨壓下迴憶帶來的害怕:“沒有,民女拚命反抗,他拿刀威脅,慌亂之中,他被自己帶來的尖刀刺中胸口,現在……不知死活。”


    她說完,兩眼慌亂地看著縣令。


    劉守義在這青田鎮當了多年縣令,男子入室強奸的事也處理過幾樁,但其結果都是男子得逞,女子羞愧自縊。等其家人報官,官府才知曉此事。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男子不知死活,被侵害的女子自己來擊鼓鳴冤。


    劉守義心中大動,若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她一樣奮勇反抗,積極報官,這世上或許就不會有那麽多慘死的女子。


    “張正、劉強,你二人速去沈家村查看疑犯情況,仔細勘察,有任何問題,迴來稟告。”


    縣令說完,從案上拿出令牌,兩人恭敬接過,快步離縣衙而去。


    “你家中還有哪些人?”


    “有一個瞎眼的娘親和三歲的兒子。”


    縣令撫著胡須,思忖開口:“那你先在縣衙呆著,等他二人迴來,再有定奪。”


    沈梨就被人帶到縣衙側邊的一個單間小屋子,除了一張光禿禿的木板,房間裏什麽都沒有。


    看來,這間屋子是專門用來看管她這樣臨時報官的人。


    帶她來的衙役等她進屋後,從外麵關上門,然後寸步不離地守著。


    沈梨坐在木板上,雖然有些冷,但是卻很心安。這裏比家裏要強太多了,她現在隻要一想起西屋房間,害怕的情緒就會冒出來,占領大腦。


    一個時辰之後,先前帶她進來的衙役打開門:“出來吧!”


    沈梨又迴到大堂,之前離開的兩人已經迴來,站在大堂一側。


    “你二人將所見仔細說來,不可遺漏。”


    “是!”


    “我們到了原告家裏,那人趴在地上,身下血流成河,早已經沒有唿吸,死了五六個時辰。房間裏有爭鬥的痕跡,被子亂七八糟,上麵有濕濕的手印,地上也是,看來這人是冒著大雨進了屋子。”


    他說完,另一個人接著說道:“我們將他翻轉過來,他胸口上插著一把半臂長的尖刀,刀口插得很深,正好插在胸口,那人,應當是當場死亡。”


    “在他身邊的地上,有被扯下的衣衫扣子。”張正說完,從懷中掏出他在地上撿來的盤扣。


    縣令接過扣子放在手心,認真端詳,兩粒扣子都是黑色,黃豆大小。一看就是女子衣物上的。


    “這個扣子沒有問題,隻是,你怎麽證明那刀,不是你的所有物?”


    縣令盯著沈梨道。


    “家中雖窮,但是房子是我爹多年修葺,昨天晚上也鎖得好好的,他,肯定是把門撬開才能進來。”


    她握緊拳頭,一臉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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