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講這個聊齋故事——


    死刑犯見到當年“釋放”自己的劊子手朋友,十分高興,邀請他到自己家裏吃飯,非常感慨地說道:“當初多虧老兄放我一條生路,我才能有今天,老兄便是我的再造爹娘。”


    死刑犯和他妻子敬酒讓菜,劊子手哪裏敢吃,隻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第二天,劊子手馬不停蹄地趕迴去,向上官稟報此事,當即開棺驗屍,當年的屍體已經爛成白骨,腦袋也是被砍斷的,仵作驗明正身,是此人無疑。


    劊子手帶上官府的證明去找那人,質問他為什麽還活著。


    那人突然之間醒悟,喃喃地說:“原來我十幾年前就死了……”然後便化作飛煙消失了。


    講完這個故事,小胡托著下巴問:“這個人為什麽沒有死呢?”


    我說:“是因為執念,當他被砍頭的時候,一心認為劊子手一定會放自己走,這股強大的執念支撐著他,讓他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於人間,結果十幾年後被劊子手說破了,於是乎他就煙消雲散了。”


    張歌奇說:“嗐,這劊子手也真是不會做人,當年就沒有信守承諾,後來又嘴賤說破真相,否則人家小日子還照樣過。”


    我說:“你可以當作這是故事的轉折吧!我講個故事就是想說明,霍羽具備屍變的條件,一來他是橫死,生命還沒有走到盡頭;二來他懷著強大的生的執念;三來他不久之前喝過人參湯,體內陽氣充沛。”


    霍大叔感興趣地問道:“林大夫,那照你這樣說,隻要懷著執念,人死後就能變成鬼?”


    “理論如此,但是變成鬼大多是無知無識的一股精神能量,很快就會消散,倘若擁有意識,反而是件痛苦的事情。”


    “為什麽呢?”


    “因為你隻有意識存在,沒有身體,無法和別人溝通,這樣的鬼魂孤獨地遊蕩在世間,當它發現可以以某種形式幹涉現實之後,就會拚命地想要引起關注,或者宣泄自己孤苦的怨氣,於是就成了惡鬼。”


    霍大叔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超度掉霍羽,是擔心他變成惡鬼,在山裏肆虐,繼續害人,經過超度後,他的魂魄便將迴歸天地之間,化作陰陽二炁,這才是真正的死亡。


    而陰陽二炁又會不斷轉化為新生,恐怕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輪迴。


    啃完手中的壓縮餅幹,我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下那個由七枚牙齒構成的圖案,我說:“我在那副古怪的黑色鎧甲上發現了這個符號。”


    大夥對著這個圖案投來好奇的目光,隻有小胡微微一驚,我捕捉到她的異常,問她:“怎麽了小胡,這個符號你見過?”


    小胡好像頭疼似地按著額頭,喃喃道:“呃……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卻好像在哪見過一樣。”


    我想起上一次,她意外打開鎧甲的事情,難道小胡大腦中真的封印著什麽不為人知的記憶?


    這時張歌奇拍著巴掌說:“哈哈,我明白了,小胡一定是帶著前生的記憶!”


    “前生的記憶?哥哥,那是什麽?”小胡天真地看向我。


    我說:“他在開玩笑,之後有機會我再給你講講地府啊孟婆湯這些傳說,咱們趕緊出發吧!”


    張歌奇問:“去哪兒?”


    我說:“總不能在這兒過夜吧,挑個平坦點的地方休息!”


    於是我們繼續穿越林子,寂靜的午夜隻能聽見我們腳踩積雪的沙沙聲,走動起來身上反而稍稍暖和了起來,不知走了多久,我們來到一片高大的山壁下麵,抬頭望去,山坡一直向深邃的深藍色夜空無限延伸。


    我們挑了一個凹進去的地方露營,沒有唿嘯刺骨的山風便感覺舒服極了,大夥實在困得不行,也沒力氣生火了,把背包堆在洞口擋風,裹上麅子皮就地躺下。


    小胡又變成狐狸樣子,可能她這樣睡覺更舒服些,張歌奇伸手在地上拍拍,說:“小胡,來哥哥這兒,讓我也摟著你這個暖寶寶睡一宿。”


    小胡猶豫了一下,還是鑽進我的被窩,吃過千年人參的它像個小暖水袋,相比貓,狐狸的身體沒有那麽柔韌,但是小胡的毛很幹淨柔順,就像絲綢一般。


    張歌奇假裝嫉妒地說:“可惡!林大夫每天摟著狐狸精睡覺,我卻一個人凍得冷颼颼。”


    我笑笑,“你忘啦,小胡是喝了我的血才化形的,所以她和我親近是理所當然的。”


    張歌奇憤然道:“臭得瑟,睡覺!”


    有小狐暖著,這一宿睡得挺好,就是天快亮的時候我聽見哭泣聲,睜眼一瞅,原來霍大叔已經爬起來,在洞口蹲著小聲地抽泣。


    我趕緊起來,披上外套,問他怎麽了。


    霍大叔抹抹眼淚,擺擺手,“沒事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給霍大叔號了下脈,又看看他的舌苔,倒也沒什麽,我又問了幾句,大概知道了原因,這兩天經曆的危險太多了,加上父親的離去,然後他昨晚又夢見父親離世的那一幕,便悲從中來。


    普通人的心理總歸是脆弱的,而我畢竟見識過不少東西,心理素質已經磨煉出來的。


    我從懷中掏出那枚金幣,早上一摸,它居然是溫的,我遞給霍大叔說:“大叔,昨天這個忘了還你。”


    霍大叔瞅了一眼,卻拒絕了,“林大夫,這東西還是送給你吧!”


    我搖頭,硬塞給他:“那怎麽行?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霍大叔卻有些抗拒,使勁推開我的手,搖頭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打哪來的,我完全不知道,這輩子也不會知道!而且我爹的死還跟這東西有關係,我心裏有點膈應。林大夫你走南闖北,或許有機會弄明白,沒準弄明白它這個複活的功能,將來可以幫你救活幾個病人,那就算是我積陰德了。”


    他的態度很堅決,話說到這份上,我隻得收下金幣,“好吧,等我弄明白它的機製,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霍大叔點了點頭,岔開話題:“我觀察了一下方位,這座山翻上去就是老神峰了,不過今晚會不會有月亮還不一定,我們上去之後肯定環境更加惡劣,林大夫,你做決定吧!”


    我想了想,月圓之夜就在這兩天了,能早點到自然更好,我說:“那我們今天白天就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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