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聽我這樣說,李有田可能是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他還是委婉地說道:“苗苗,他們父子倆也挺可憐的……”


    我歎息,“我知道他們可憐,這十年來,村裏誰得病也沒落得這麽淒慘過。”


    我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知道李有田聽不聽得出來——


    村裏但凡有人生病都到我奶奶的診所,能治的幾服藥就吃好了;不能治的,奶奶會跟人家掰開揉碎地講明白,就算家屬跑到大醫院碰碰運氣,最後依舊救不活,但至少有個心理準備。


    沒有哪一家像張小發家這般折騰得把命都快搭進去,可是他有必要如此折騰嗎,第一家醫院查不出來的時候還不迷途知返,完全是自討苦吃,為什麽不肯相信我說的話?


    說來說去就一句話,非得撞在南牆上頭破血流,等張小發變成了太監,那大叔才願意相信我的話!


    我繼續說道:“我也跟他們提前說過了,要是想迴來瞧病,就直接來我診所。你不必扯啥可不可憐的話,哪怕是十裏八鄉都嫌棄的人,來了我也是一視同仁地看待。”


    “不是……”李有田指指前麵,“他家就在前頭,苗苗你直接去一趟就是了。”


    我一抬頭,甚至看見有個人影躲在張小發家前麵的槐樹後麵,鬼鬼祟祟的朝我們這邊張望,估計是張小發的爹。


    我搖頭,“我出來是吃早飯的,現在得迴去坐診。若要看病的話,就來診所吧!”


    說罷我轉身走了,張歌奇跟上我,笑道:“看不出林大夫也是個血性男兒。”


    我說:“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之前我上門送藥,他說那樣的話惡心人,我難道一笑置之?”


    張歌奇用輕鬆的語氣道:“其實捕蛟人裏麵比這嚴重的殘疾比比皆是,相比之下,他這點小傷完全不值一提,隻能算是吃了一個小苦頭。”


    我點頭,“反正我公事公辦吧,收錢看病,不囉嗦!”


    迴去之後,我把診所打掃打掃,把打掃出來的藥材喂給青囊蛛吃。過了一會兒,診所門外有響動,當聽見有人上門,小蜘蛛就吱溜一下躥到我身後去了。


    上門的果然是張小發的爹,他的樣子就好像老了二十歲,頭發幾乎全白了,手中還提著幾包東西。


    此時張歌奇正躺在杏樹下的樹蔭裏,雙手推舉石桌鍛煉身體呢。張小發爹進了院子,不由看得愣了一下,然後他走進診所門,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擠出一絲笑容,對我說:“林大夫,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


    我估計這些禮物是他賣的山貨,我說:“看病就看病,沒有送禮的道理,張叔不用這麽客氣,東西我就不收了,你哪裏不舒服?”


    張小發爹一臉尷尬,“林大夫,你知道我為啥來。”


    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說:“小發現在情況怎麽樣?”


    張小發爹立馬眼眶一酸,用拇指根部使勁地揉,哽咽著說道:“我們到城裏頭跑了一圈,看了三家大醫院,花了三十來萬,結果啥也沒瞧好,他……他那個也沒了,現在成了個……”


    他實在說不下去,那個字眼對他來說太殘酷了。


    突然,張小發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這是最讓我頭疼的情況。


    他哭著說:“林大夫,我這輩子沒跪過誰,我求你了,救救我兒子吧!”


    我過去攙扶,“張叔你別這樣,這不是折我晚輩的壽嗎?快起來!”


    可是張小發爹像石頭一樣不動彈,流著淚說:“林大夫,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迴來之後,看到有田現在活蹦亂跳的,我才後悔當初不該不信你的話,是我害了小發呀!我真悔得腸子都青了,我對不住小發他娘呀!”


    他一邊哭一邊懊惱地往地上捶著,傷心欲絕,“看在我這張老臉上,我求你不計前嫌,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他現在已經是個不完整的人,不能再丟了命呀!”


    我長歎口氣,“不是,張叔,您這樣搞得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您先起來!”


    張小發爹一把抓著我的手,握得特別緊:“林大夫,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跪到死!我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兒子!”


    我心想,這簡直是道德綁架啊。


    我衝院裏喊:“張兄弟,過來幫忙把張叔扶起來。”


    “來嘞!”


    張歌奇放下石桌,一個箭步衝進來,雙手一掐張小發爹的腰,輕鬆就把他抱起來了。


    我趕緊拉了一把椅子過來,讓張歌奇把他放在椅子上。


    結果張歌奇剛一撒手,張小發爹又滑著準備跪倒,口中說道:“林大夫,我真求你啦!”


    張歌奇用兩根手指勾著他的脖領子給拽迴椅子,快人快語地說:“大叔,你都一把年紀了,不會正常和人交流嗎?”


    張小發爹哽咽道:“我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了,就算是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我今天也要求動林大夫……林大夫,我求你啦!”


    “哎哎,別跪!”


    張歌奇又把他提溜到椅子上,張小發爹便拿頭撞桌子,似乎是要磕頭。


    張歌奇反應很快地把椅子往後一拽,張小發爹就磕了個空,張歌奇吐槽說:“這是要幹嘛?表演鐵頭功嗎?林大夫壓根沒說不給你兒子瞧呀!”


    張小發爹一聽,呆了片刻,繼而狂喜,臉上泛起血色,“這麽說,林大夫願意救我兒子?”


    我感到一陣無力,這人都快喪失理智了。


    我點頭說:“我當然可以治,當初我說隻能用七石散遏製症狀,那是權宜之計,我同時也在想辦法。後來在奶奶,還有這位張兄弟的幫助下,我們費盡周折,差點把命送掉,終於在牛脊上找到了蛟化症的解藥,有田就是這樣治好的。”


    張小發爹大喜,“那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全家都銘記你的大恩大德!”


    我說:“不過,張叔,就算治好,也會落下不育的後遺症,這和我當初說的是一樣的。”


    張小發爹一拍大腿,“嗐,什麽不育呀,我現在倒希望兒子隻是不育……不過林大夫,你醫術高超,那東西沒了,能一塊兒治好嗎?”


    我搖頭,“當然辦不到,眼下隻能治蛟化症!”


    “那行,今天就治嗎?”


    “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這個藥物十分珍貴,而且可能再也找不到了,我得收診金。”


    “應該的!應該的!”張小發爹頻頻點頭,“你說吧,多少錢我都付,哪怕是砸鍋賣鐵、賣房賣地也要治好我兒子!”


    我瞅著他,直言道:“診金是六十五萬!”


    張小發爹一聽,錯愕地張大了嘴,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這太貴了,林大夫,能便宜點嗎?我家真的沒這麽多存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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