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鬆心裏亂糟糟的胡亂想著,見挖得差不多了,提議道:“爹,應該能起了吧?”


    薛老爹點頭,兩人彎下腰,一個掀一個推把石板翻上來,再將開始挖出的泥巴填迴去。


    這剛中午,直接抬迴去難免不碰著人,到時問東問西的又是一堆麻煩事,薛老爹立刻做了決定:“先放這裏,用稀泥蓋上,咱先迴家吃飯下午插秧,等晚上沒人了再抬迴去。”


    薛寅鬆想想也對,忙把石碑推倒在泥裏,鏟了些稀泥蓋上。


    下午等日頭有些偏了,薛老爹才站在院子中間叫人:“老虎,你把家夥式拿上,咱們插秧去,冰環也一起去,爭取今天把大田幹完,村裏人都插完了,咱們得加快啊。”


    環姨聽了忙站起道:“我去換身短打的衣服。”曲紅香一早跟裏正報備後,得到允許暫時先住在薛家,忙也從屋裏探出頭來應道:“我也去。”


    薛寅鬆低頭卷著袖子,一便慢悠悠的奚落她:“你不是唱小曲的麽?也會插秧啊?”


    “你!”曲紅香一陣惱怒:“我不會不可以學啊!”


    薛寅鬆正色道:“別介,這水田裏都是螞蟥啊釘螺什麽的,螞蟥知道不?專門吸人血,一聞著人肉香就遊過來了,貼著肉就開始吸,吸飽了它還想要往肉裏鑽,鑽進去就產卵,一次下幾百個,等過兩月孵出來,喲嗬,那可就慘了,你的嘴裏眼裏鼻子裏到處往外麵爬螞蟥。還有那釘螺,知道麽?那個更嚇人,釘螺體內有種線蟲,最是喜歡寄生在人的肝裏肺裏,要是……”


    曲紅香早被他駭得唇青麵黑,退開兩步顫聲道:“你哄我,若、若真是那麽嚇人,你們幹什麽要下水田?”


    薛寅鬆用一種略帶鄙夷的眼神看著她,哂笑道:“我們莊戶人不就是靠下田過日子麽?不下田一家老小吃什麽穿什麽?你以為像你一樣唱個小曲就能養家啊?”


    曲紅香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好半晌才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處處針對我,但是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決不是想賴在你家不走……我、我現在無家可歸了,若是他日一旦有了去處,必定酬謝你們。”


    薛寅鬆一擺手道:“別,咱家樂意助人就不收酬謝了,隻要你能有個好歸宿就行,趕緊的找吧,這年頭想找個好歸宿可沒那麽容易。”


    曲紅香還想說什麽,薛老爹咳嗽一聲製止道:“老虎,你不換衣服啊?”薛寅鬆這才止了聲,進房去了。


    環姨上後院把兩木盒稻秧取出來放進一個大竹筐裏,又取了個火鐮子揣著。若是螞蟥叮在皮膚上,千萬不能用手扯,越扯越往肉裏鑽,隻能用火鐮子或者煙鍋巴燙,燙幾下就能掉下來。


    曲紅香固執的不肯留在屋裏,也換了雙草鞋跟著,環姨沒阻止,這春日插秧老老少少都要出來溜達,互相熟識一下也好,省的天天悶在家裏難受。


    走進地裏,薛老爹先分出一把秧子給插了兩排,然後才拉著兒子講訣竅:“你按我這橫豎密度插,秧子插的時候捏住根,下手要插一指深,你看這樣,前三個手指拿住秧子,起手的時候另外兩個小指要借力攏苗。還有,下手要正,不要插得歪七倒八的,最開始不要追求速度……”


    隻見薛寅鬆試探著插了兩把,也還算勉強合格,薛老爹伸手一摸皺眉道:“不是叫你小指借力攏著麽?根上沒蓋住土,這樣苗容易倒。”


    薛老爹又示範了一次,這才放心丟手。


    曲紅香在旁邊看了一會,想到那些螞蟥啊釘螺什麽的,心裏又猶豫了,看看水又看看自己的腳,終於還是沒敢下水。


    環姨以前也種過地算是熟手,三個人中就屬薛寅鬆手生,他開始練習了幾行一邊琢磨一邊插秧,慢慢總結經驗速度也漸漸快起來。


    遠遠看去,這有經驗的人和沒經驗的就是不一樣,薛老爹和環姨插的就要整齊得多,看過去橫平豎直,而且秧身筆直挺立。


    薛寅鬆看看自己麵前,斜著眼再看看他們的,收迴羨慕的目光,臉皮一厚安慰自己,這農活嘛,哈,重在摻合重在摻合。


    曲紅香在一旁坐了一會,見旁邊田坎上有些野菜,忙把竹筐拿上走過去,春日裏正是薺菜生長的季節,若是能挖上一小筐,晚上還能添個菜呢。


    薛寅鬆一口氣插完手邊的秧子,直起身覺得兩眼發暈,隻見左邊小腿肚子上叮著個螞蟥已經吸得粗粗大大,想來已是飽餐了一頓。


    他小心的挪到田坎邊坐下,忙大聲叫環姨拿火鐮子。環姨聞聲過來,一邊燙一邊笑著道:“你不要站在一個地方不走,螞蟥遊得並不快,你隻要不停的挪地方就不會被叮。”


    薛寅鬆苦笑,他這技術半生不熟,要像他們那樣快速的插秧還真是不行,薛老爹在一旁直起腰身笑道:“他呀,多叮幾次就習慣啦,常下田的哪有不被螞蟥咬的。”


    一過午,太陽的威力便一陣弱似一陣,下午三個人沒命的幹終於趕在落日前插完最後一根秧。


    薛寅鬆累得手腳並用爬上田坎躺成個大字:“我快不行了,容我休息一會再迴家。哎,我這腰都快直不起了。”


    薛老爹也不急,慢悠悠的抽了口旱煙道:“不打緊,這日頭還沒完全沉下去,要等一會才能搬石碑。”


    薛寅鬆這才想起還有個大家夥,不由呻吟一聲:“爹,你就別心痛那小牛了,一會讓牛來拉吧。”


    薛老爹想想也行,這麽大塊碑人雖然能抬,隻是今天都幹足了體力活,還是牛拉省事:“好,那我先迴去套車。”


    石碑運迴家,薛寅鬆再也繃不住,車沒卸衣服沒換,衝完手腳就蹦到桌子前抓碗筷。


    環姨笑吟吟的遞給他一碗飯道:“今天多虧了紅香,飯是她做的,這薺菜也是她在田坎上扯的,你們都嚐嚐,開春薺菜最是鮮嫩,過兩天閑了去扯一籃,咱們包餃子吃。”


    薛老爹頓時說好,又涎臉看著環姨:“這累了一天……舒筋活血……”


    環姨噗嗤一聲笑出來:“知道,知道,你呀,離了這二兩酒真是活不了了!紅香,你去灶房把燙好的酒拿出來,今天大家都喝點。”


    薛寅鬆先刨了一大碗飯才緩過氣來:“餓死我了,好久沒那麽餓過。”


    薛老爹在一旁嗤笑道:“現在的後生啊,出點力氣就喊累,想我們當年……滋~~,這酒真辣啊。”


    薛寅鬆假裝沒聽到,抬頭見曲紅香看著他:“你幹嘛看我,吃啊,這不是你做的飯麽?”


    曲紅香迴過神來,笑道:“你吃飯真快,這才眨眼工夫,一碗飯就沒了。”環姨笑著給她夾了口菜道:“吃,別管他們,跟他們同桌可別客氣,下手慢了一會菜可沒了。”


    薛寅鬆含著一口飯道:“對了,租客的麥子都曬完吧?我想明天先拉一車去縣城。”


    薛老爹眯著眼睛夾了口菜道:“好,那幾個租客都問過我幾次了,眼看就能換錢,他們都急著等用呢。”


    薛寅鬆爽快的答道:“這個好說,你明天張羅著把麥子收迴來,先把錢點給他們,對了,咱們這麥子稻子的一陣折騰,有人來問過沒?有沒有想加入合作社?”


    薛老爹有些得意:“當然有,好多人都想要參加,我都沒應承,說等秋收後再說。”


    薛寅鬆點頭:“對,秋收完更有說服力,爹,從明天開始你得琢磨琢磨怎麽育種了,咱們得有好種子才行,還有,那木盒育苗法以後也不用教他們,都咱們自己育好了再給出去,這些可都是經驗,不能往外麵傳。”


    薛老爹一愣:“可租客他們不都知道嗎?”


    “那倒不打緊,租客種的是我家的地,如果違反合約我是可以收地的,但其他的人不一樣,這關係又隔著一層了。”


    薛老爹點點頭道:“那我明天就去通知租客,讓他們把麥子準備好。”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薛老爹就出門收麥,不到中午幾家的麥子就全部收攏,用麻袋裝著堆在房裏。


    18畝也不少,收上來的麥子整整堆了一間屋,薛寅鬆實打實的結出現錢,差點掏空老底。


    望著一滿屋的麻袋薛老爹開心得很,他已經盤算好了,小牛一天能拉兩車,他這幾天辛苦點每天跑兩趟,十天就能把這一屋的麥子運進城。


    話說紮斤也是個實心眼,聽薛寅鬆那麽一說,他立刻覺得這是件很緊要的事,因此一路上基本沒怎麽休息,全速跑進了京城報信。


    小王爺當然大喜,他最近把自己關在房裏讀兵書讀得正氣悶,如今能找個正題出來溜達溜達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老王爺也挺重視,因為祖上傳下來這卷兵書的時候就立了個規矩,但凡學此兵書的人必定要南下到富春縣祭拜仲太公。


    可黃家人並不清楚仲太公的墓,故此祭拜不過都是走到陳家村意思意思,如今能找到衣冠墓也算達成心願,在家祭時還能告慰先祖列宗。


    小王爺一路很是沉默寡言,紮斤摸不清他在想什麽,隻得埋頭跟著隊伍全速疾馳,不過兩天多便趕到陳家村。


    一進村小王爺才顯得急躁,連水都顧不上喝,直奔薛家見了薛寅鬆劈頭就問:“石碑在何處?”


    薛寅鬆引著他往後院走,小王爺見了石碑按捺住心情蹲下細細看看那幾行字,然後肯定說道:“這個人不是仲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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