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小秀才問。


    “後來我立刻擊鼓鳴冤,縣令大人升堂審查,命人帶案犯陳良到場,還未上刑那陳良便一五一十招來,大致情況和我推斷的差不多……最後因其情節嚴重先打二十大板然後關入死牢,名字上報朝廷隻等秋後處決。”


    小秀才瞪著眼睛,好半晌才道:“你是真會斷案,還是瞎貓撞了死耗子?”


    薛寅鬆心道我的確是撞了死耗子,嘴裏卻道:“若真那麽容易撞到死耗子,不若你也撞一隻我看看?”


    說到這點秀才也算服氣:“那就算了,我自認沒那天分。”薛寅鬆不免得意洋洋:“大妮那窩麻鴨已經在我家了,隻是還得在後院挖個坑給他們洗澡,甚是麻煩。”


    小秀才奇道:“鴨子不都下河的麽?你放出去便是。”薛寅鬆笑道:“你傻啊,一放出去它們都迴大妮家了,怎的還會迴我家?得要換了頭鴨認了我家的門才能放出去。”


    小秀才哦哦的點頭,卻不屑的譏諷:“人家做好事都不留名,你卻還要敲詐勒索,實非君子所為。”


    薛寅鬆一挑眉毛道:“我幹嘛要當君子?再說做君子就不能要報酬了?可我心裏本來就想要,表麵卻假裝清高廉潔而不要,扭曲自己的本性,這難道就叫君子了?”


    小秀才被他一噎反而說不出話來,隻能幹瞪眼。


    環姨見狀走過來笑道:“快來嚐嚐新做下的蛋餃,我的手藝不好,可不要笑話我。”


    薛寅鬆拿了一隻碗,裏麵放了隻蛋餃,嫩黃的蛋皮包得鼓鼓的,上麵還給撒了幾顆蔥花香氣四溢,夾了咬上一口,隻覺得滿嘴鮮香,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連連叫好。


    小秀才也吃了半隻,誇獎道:“環姨的手藝真好,還謙虛呢。”環姨笑著解釋:“真的是第一次做,肉餡也是大勇調的,我就是烙了個皮而已。”


    “光這皮就夠誇一翻的了,皮韌而有彈性,表麵微焦,肉餡卻鮮嫩可口,實在是功夫到家。”薛寅鬆說著不忘喂了半隻給長輝。


    薛老爹將剁肉餡剩的一點肉皮和肥肉混合切成碎末遞給兒子,讓他拿去喂狐狸。薛寅鬆看看覺得狐狸可能不會吃,果然四隻小狐狸隻是聞聞便走開,躲進屋角用幹草樹枝做的窩裏。


    饒是薛老爹這樣飼養經驗豐富的人看了也沒轍,薛寅鬆更是頭痛,他掰開狐狸嘴看過,已經長出細細的小牙,肉時肯定能吃一點的肉的,但是為何一口都不吃呢?


    薛寅鬆迴到灶間仔細研究了半天,取了剁肉餡的精肉和上半隻生雞蛋,怕被老爹看到,遮遮掩掩端去了西屋,小狐狸這下算是聞著味,雖然還是不算愛吃,但至少吃了幾口。


    這幾隻小狐狸沒了娘,要想養活的確很難,薛寅鬆想了一會將四隻小狐狸用件舊衣服兜了抱在懷裏去了東屋全部塞進被子裏。


    這天實在太冷,狐狸身上隻有層絨毛,沒有母狐狸隻能靠人的體溫養著過冬了,唯一的難題是晚上怎麽跟秀才解釋。


    長輝開始挺怕,後來發現狐狸就跟村裏的小狗差不多,膽子漸漸大了,還敢摟在懷裏摸。薛寅鬆見狀忙哄他道:“你喜歡這狐狸麽?要不咱們晚上抱著睡覺?”


    長輝忙點頭答應:“好啊好,我要這兩隻抱著睡。”


    “你問過你爹沒?你爹不會同意的,”薛寅鬆趁機進讒言:“你爹最不喜歡這些了,肯定不同意,阿壩就不會了,要是你願意抱著睡覺,阿壩就肯定同意。”


    長輝眼睛一鼓,放了狐狸就往後院跑:“爹!爹!”不一會扯著還在吃蛋餃的小秀才來了:“爹,你準我晚上抱著小狐狸睡覺麽?”


    “不行,”小秀才不負眾望的果然拒絕:“狐狸又髒又臭,趕緊拿下床去,不準再放進被子了。”


    薛寅鬆給了長輝一個‘我早知道會這樣’的眼神,長輝氣鼓鼓的開始耍潑:“不!我就要放在床上!不行!就要放!”


    小秀才還要再反對,長輝已經往地上一滾開始邊滾邊哭,這小賴皮現在會的東西多了,滾地算是拿手的絕活。薛老爹和環姨聽見哭聲也忙趕過來,先把長輝哄起來才問事情經過。


    薛寅鬆站著不說話,小秀才也生氣了,指著那窩瑟瑟發抖的狐狸道:“裴長輝,你馬上把狐狸給我拿走,我晚上睡覺之前不想再見到他們!”說著轉身拂袖而去。


    第一次看到小秀才發火,薛寅鬆和老爹對望了幾眼都覺得驚奇,連長輝也覺得沒趣,止了淚水爬起來,怯生生的叫道:“阿壩……”


    薛寅鬆忙抱起他來道:“爹爹說不許就不許,以後你要什麽就好好的說,不許在地上滾來滾去,因為大人隻喜歡聽話的乖孩子,知道了不?”長輝掛著兩顆淚點點頭。


    薛寅鬆歎口氣放下兒子,把狐狸打個包收拾收拾去了西屋,這好不容易換來的狐狸崽子,總不能白白凍死。今天的天氣已經明顯幹冷,北風一陣陣的吹,指不定明後天就可能上凍,晚上這狐狸是萬萬離不得人。


    薛老爹看出來問題,跟著走進西屋道:“我那還有一床舊棉衣,你晚上拿來給狐狸圍上。”薛寅鬆搖頭:“小狐狸的體溫太低了,圍了棉衣也不見得能行,晚上我穿你那棉衣得抱一夜。”


    薛老得想了想埋怨道:“整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好好的養什麽狐狸!”


    薛寅鬆本來心裏也有些不高興,聞言大聲頂撞道:“我這不也是為了這個家麽?這地就隻有2畝,又要管吃又要換錢,可種出來的東西人都不夠吃,我拿什麽換錢?這開春秀才要考試,路上總得要盤纏吧?開春還要買種子吧?開春了家裏的幾口人總得換件單衣吧?平時吃的米啊麵啊肉啊,總要錢買吧?我上哪兒去弄錢去?你說秀才不懂事發發火就算了,你也來湊什麽熱鬧!”


    薛老爹聽了,歎了口氣道:“老虎啊,你這樣不行啊,你得跟秀才說,把地收些迴來,這2畝地是不夠的。”


    薛寅鬆道:“我有什麽辦法,這地又不是我的,他要租便租了,說起來還輪不到我插手管呢!”


    薛老爹還想再勸,突然瞥見門口站著的小秀才,忙閉了嘴轉身走了。薛寅鬆轉過頭看了秀才一眼,也沒什麽想說的,自顧自去角落攏了攏稻草,把懷裏幾隻小狐狸放進去。


    小秀才在門口站了一會,剛才的話他聽了大半,這才意識到這個家除了吃飯,別的地方也是要花錢的,而他因為一時的心軟把地都租了出去,才是導致這個家缺錢的最大原因,不由得放軟了聲音走過去道:“薛大哥,等把明年租了,我便跟租客說,把地全部收迴來我們自己種就是。”


    薛寅鬆恩了一聲。


    小秀才又道:“若是沒錢明年便不去考,多等兩年也不打緊。”


    薛寅鬆心裏歎了口氣,勉強平靜的答道:“家裏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讀書就是,隻要你能保證一次能考過,就算是最大的貢獻了。”


    小秀才磨蹭了一會道:“晚上讓長輝跟你爹睡,你和我睡,狐狸……狐狸也睡在被子裏吧,你拿了刺蝟換迴來的,總不能讓它們冷死了。”


    薛寅鬆沒吭聲,小秀才忙又補充道:“其實狐狸也不髒,你看它們自己都舔毛呢,我其實就是怕長輝不知輕重被咬著了……”


    薛寅鬆眼睛有些濕潤,他從沒想過讓小秀才受委屈,可如今一分錢憋死英雄好漢,如今他們家算是最落魄的時候,每一分錢都必須得捏緊了用,開春的種子、路費還沒有著落,他想養這窩狐狸也是為了以後多一份收入,明年他一定要好好的種地,隻要再挺一年,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


    “你別說了,”薛寅鬆轉身看著他道:“晚上我穿我爹的老棉襖來這屋抱著狐狸睡,你還是和長輝睡,就這幾天要下雪,等開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這狐狸應該就沒事了。”


    小秀才忙抓住他道:“我不是怕你難過才這樣說的,我是真的想讓狐狸睡在床上,你為了我和長輝吃了很多苦,其實我都知道。我現在也沒什麽可講究的身份,既然咱家的狐狸現在是賺錢的新希望,當然要好好伺候才是,噓,你別說了,這一次你就聽我的吧,好不好,老……公。”


    薛寅鬆一個激靈,早在兩個月前他就哄著小秀才叫他老公,誰想秀才就是不肯叫,如今輕輕這一聲放佛勾去了他的三魂六魄,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麽?”


    “老公啊,”小秀才眨眨眼睛,“你上次不是說你爹叫你老虎,我得叫你老公麽?”


    “我說什麽你都聽麽?”


    “恩,”小秀才答應著,“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


    “那我要你現在抱著我,快點!”薛寅鬆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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