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立業的喊殺,就是各軍的信號。


    各軍士卒紛紛扔掉火器,端起長槊,就躍馬進入戰場。


    楊廣也看的熱血沸騰,不顧身邊阻攔,一夾馬腹,也進了戰圈。


    此時的戰局已經不用他多加指揮,短兵相接,也無法指揮,相反,戰場搏殺,才是關中男兒的血氣,貼身獵殺,也是江都老卒最喜歡的悍勇作風。


    蘇定方握握橫刀,有心衝進戰場,可惜軍令難為,隻得一聲大喝。


    “分旅行事,擊殺逃卒!”


    看看徐茂公,“你部,負責戰場西方!”


    徐茂公雖然屢被打壓,但也終究成了旅帥,西麵,那最可能是逃兵逃亡的方向,甚至秦王如果沒死,也會想著從西麵逃出戰場,直奔河西之地。


    繞路雁門關,直奔太原!


    徐茂公激動異常,知道這又是給他的功勞,當即單膝一跪,“末將領命!將軍放心,但凡放走一個,徐茂公提頭來見!”


    帶著一旅人馬,就向著西麵戰場而去。


    蘇定方看看他,心裏搖頭,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能不能成才,這時候,還是滿口江湖話,什麽提頭來見!


    戰場裏的廝殺已經開始,不知多少敵軍,從壕溝裏躍起,但其中大數也被橫衝直撞的江都騎兵直接一槊刺死。


    弓兵陣營中已經一片大亂,剩餘不多的軟甲弓兵,被騎兵近身廝殺,運氣好的還能放出一箭,運氣差的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就已經被馬蹄踏過。


    楊廣確實直奔獨孤家的軍陣方向,身後的宋老生部緊緊相隨。


    兩支隊伍轟然撞在一起,騎兵對步兵,馬槊對長槍,毫無公平可言,隻衝撞一圈,獨孤家的軍陣已經徹底潰散,不知多少人命喪馬蹄之下。


    宋老生老成持重,迴身衝鋒之際,又突然指揮隊伍來了一輪弩箭齊射。


    之後根本來不及掛不上弩箭,直接棄在地上,換上馬槊,又撞迴了一圈,獨孤家為數不多的軍陣徹底崩潰。


    江都軍開始了行伍之間的合擊之術,三五人為一組,近身廝殺,劈砍挑刺,直殺得獨孤家私兵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戰場已經一片混亂,楊廣看著獨孤家的私兵已經再無機會,又策馬奔向帥旗,卻根本沒有找到李二,也隻得橫槊一揮,將帥旗砍翻。


    策馬在戰場上四處尋找,李二,羅藝,羅成,這都是他的生死大仇,為了魚俱羅,為了張須陀,為了楊義臣,李景。


    軍寨西向,羅成和羅藝早已不知所蹤。


    李二也換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鎧甲,外麵罩上一個破舊的皮甲,手上那個破長槍,臉上塗滿了鮮血,活拖拖一個被抓壯丁抓來的難民。


    招唿一聲,身邊頓時冒出一群難民,各個破衣爛衫,但要是細看,不難發現裏麵幾個名震天下的人物。


    李孝恭,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柴紹,謝思禮,謝映登,李叔良,李神通, 溫彥博,李奐之,盛彥師,李靖,張亮,殷開山。


    幾人趁著戰場混亂,一直等到夜色升起,這才開始出動。


    正如徐茂公所料,想從西向突圍,直奔河西,繞路雁門關,迴歸太原。


    遠遠看見侯君集,坐在擔架上,卻還在指揮了一隊親兵,護衛著另一個“李二”,夜色朦朧,連侯君集都沒有看出真假。


    隻是大聲唿喊,“不用管我,先護送王爺先走,我一個殘廢隻會拖慢你們,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


    李二一臉苦笑,事到如今,也顧不上侯君集了,也沒有去說破,事實上除了房玄齡,其他人都不知道他還有個替身。


    一甩頭,沒有再看侯君集,隻是一聲低喝,“走!”


    正如侯君集所說,帶上他,隻會讓眾人一起去死,隻能以後,善待他的家人吧!


    李二帶著一群人西向飛奔而去,侯君集卻指揮著幾十個秦王親衛,護衛著假秦王,跟在他們後麵狂奔。


    侯君集自己,見到親衛離去,就立在當場,拔出橫刀,冷視戰場。


    此時營寨已經不斷有士卒逃出,丟盔棄甲,武器散落一地,向著黑暗的原野上奔逃,卻不斷隋軍的外圍斥候或是平北軍擊殺。


    徐茂公臉色紅暈,心情激動,大聲指揮著手下將士。


    “都散開些,散開,記住了,不用管誰,不能放走一個,明天要是發現了秦王的屍體是在我們這,我們兄弟都大大有賞!”


    一旅兩千人頓時散的更寬,營寨太長,他們隻能各自分守一段。


    好在都是騎兵,來去如風,三三兩兩的敵人逃出來,也隻是衝撞過去幾隻勁弩的事。


    李二帶著一群人剛奔出營寨,忽然聽見身邊有人大罵,“狗賊,秦謀等你們多時了!”


    李二稍一側頭,竟發現他們的遠處策馬站著一個手持雙鐧的大將,此時正打馬過來。


    李孝恭剛要動作,卻發現手上隻有一個爛槍頭,而其餘人連槍頭都在中途丟掉了。


    李二一把拉住李孝恭,低聲對眾人輕喝。


    “別輕舉妄動,見機行事,有可能就搶了他戰馬,他沒用弩,別吸引了別處的敵軍!”


    言外之意,來人沒用弩,不可能打殺他們一群人,他們反而有機會奪取戰馬。


    來人正是秦瓊,他立功心切,卻生性高傲,不屑於用弩箭暗箭傷人,這才開口大喝,準備雙鐧將敵人統統打死。


    換做其他隋軍老卒,肯定二話不說,就是弩箭臉色,接著戰馬之力轉圜,將這一群人一個個獵殺,一個也不會留下。


    李二咬咬牙,猛地雙膝一跪。


    “將軍,我們都是靈武郡人,被那狗賊抓來當兵的,我們都沒殺過人,隻想迴家種田,家中還有七旬老母要養活,隻求將軍放我們一馬,迴家必為將軍造長生祠。”


    手在後麵動作,一群人也跟跟著跪了下來,隻等著秦瓊一近身,就立刻一擁而上,讓他沒有反抗機會,就打殺了他。


    秦瓊為人極為孝順,要是別的理由,他立功心切,可能不會理會,可是是為了奉養老母!


    看看眾人,確實各個都像個老農,渾身血跡,衣衫襤褸,家中還有老娘,心中一時不忍,點點頭,“那你們告訴我,那李二在哪?”


    李二向後一指,“就在後麵,金盔金甲,還有侍衛護著!”


    秦瓊向後一看,果然,幾十個人正護衛著李二,心中一喜,這才是大功勞!


    看看眼前一群人,從懷裏掏出幾塊碎銀,隨手扔了出去。


    “迴家給老娘買點吃的,好好種田,趕緊逃吧!”


    說完就已經不再看向李二等人,隻緊緊盯著正奔來的幾十個人。


    李二撿起幾塊碎銀,心裏苦笑一下,這人還不錯,就是隋軍怎麽會要這種人,這人就不該從軍啊。


    一個手勢,一群人便向著黑暗中奔去,片刻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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