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急。”李一帆安撫他道, “現在奸細還沒有下落,咱們也不知道隊伍裏還有多少這樣的存在,不能貿貿然的就把士兵的命置於險境之中。”


    連笙小聲道:“隻是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呀, 不是都說,匈奴人已經出發了嗎?而且,肯定不會很多,咱們還是可以調用大部隊的啊!”


    李一帆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必如此著急,咱們不差在這一時,還是要好好的縷一縷,這裏麵一定有不對的地方……”


    連笙撓了撓手臂,不懂不對在哪裏。


    所以說他最討厭各種陰謀。


    他最喜歡的就是一力降十會了。”匈奴提前了兩個月……”李一帆喃喃自語,“和以往不一樣……兩個月, 麥子都還沒完全成熟呢……麥子……”


    審訊室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隻有李一帆踱步時鞋底在地上摩擦的聲音響起。


    轉了兩圈之後, 李一帆忽然迴過身來,指著連笙:“你還記得當初你帶我來西北之時,路上遇到的那夥強盜嗎?”


    “記得啊。”連笙不解,“這時候突然提那夥強盜做什麽?你想派兵去清剿了他們?”


    “不, 不對。”


    “什麽不對?”


    “那夥強盜不對!”李一帆微微勾起唇角, “當時咱們兩個少年,年僅十三, 可那夥強盜卻是人多勢眾。雖然連笙你基礎功底紮實, 學的又好可以應對, 可是,若他們真的是那窮兇極惡的綠林匪首, 咱們肯定是逃不出來的。”


    “而且他們打架時動作略顯生疏,手中舉的所有東西, 不是鋤頭,就是犁耙,全是農具,除了帶頭的那個大哥是把大刀,以及射傷我的那個人用了把弓箭之外,再沒有見其他綠林匪首該有的武器了。”


    連笙仔細迴憶了一下,發現情況好像和李一帆說的是差不多的:“好像是,我現在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當時他們傷了你。”


    “對,他們的弓箭頭上還用的不是最惡的倒鉤刺。”李一帆點點頭,認證了自己的猜想,“我想那群占山為王的匪徒,應該全都是原本在地裏種糧食的農戶們!”


    坐在旁邊的連戰聽著,問道:“然後呢?”


    他身上的戾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隻是比平時與他們說話時的氣場還是更嚴肅許多。


    但李一帆一點都不慫,接著連戰的問題繼續說道:“農戶會占山為王,而且還是不少的農戶,那就說明那一帶已經讓靠天吃飯的農戶們都被逼迫的走投無路了。”


    “從來,國家的穩定便是要農戶們有田可耕,有食可吃,若農戶被逼棄田而逃,那隻有兩個說法。”


    連笙看著他:“什麽說法?”


    “一、天災,老天爺不給農戶們賞飯吃;二,人禍,苛捐雜稅道道征收,農戶們自己種糧食卻無糧食可吃。”李一帆沉聲說道,”但最可怕的是一加二,天災加人禍。這兩樣東西一旦疊加,沒有處理好便會發生君王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農民暴亂。”


    李一帆說完之後,審訊室裏還是非常的安靜。


    連笙左看右看見沒有人要說話的樣子,忍不住小聲問道:“雖然一帆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這個和我們現在要討論的匈奴來襲擊我們的事情,有什麽關係嗎?”


    “如果真的是我猜想的那樣,那麽不管有關係,還有很大的關係!”


    李一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即將進入秋收,假如,我是說假如,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已經發生有農民暴亂,再假如,朝廷派下去鎮壓的兵無法鎮壓這些暴亂,那麽,朝廷很有可能會要求戍邊大軍派人進行鎮壓。”


    “假如將軍抽調了一部分的兵力,對暴亂進行鎮壓的協助,那麽,我們這邊的防守就會薄弱。”


    “雖說多年來將軍與匈奴人的抗戰總是順利居多,我們的安全也因為將軍的勝利而得到了長足的保障,可卻正是因為奸細以及消息被攔截這種情況的出現,很可能會導致將軍對今年匈奴人的軍情進行錯誤的預估。特別是現在發現有奸細的存在,指不定今年可能會……”


    連笙追問道:“可能會怎麽樣?”


    李一帆壓低聲音,基本上是對他耳語道:“全軍覆沒。”


    “這不可能!”連笙猛地大聲道,“他們在咱們這邊放了奸細,可是咱們在匈奴王庭也有探子啊!”


    “但是咱們的探子沒有傳迴來消息。不管是在匈奴軍隊出發前,還是出發後。”李一帆冷靜的說道。


    連笙愣住了。


    他心裏忽然一涼,想要反駁李一帆這種機密的事情他們又不知道,怎麽會曉得沒有消息傳迴來呢?


    可是扭頭一看,坐在椅子上的自家父親和另一個副將不但不反駁李一帆說的話,反而滿臉都是低氣壓的樣子,他心裏顫了顫。


    “不是……咱們的探子呢?”


    李一帆繼續說道:“兩種可能。第一個是最壞的,那就是我們埋了多年的探子全部被發現,死了。”


    “那、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是更壞的,我們的探子沒有被發現,並且也傳迴了消息,可是,被我方奸細全部攔截了。”


    這話一出,連笙心裏也明白了為什麽父親剛剛會那般生氣,也知道為什麽李一帆說不著急,一定要先查奸細了。


    因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擁有這種權力的奸細,必定不會是一個每天都要跑操的小小士兵。


    “還有一個更更壞的消息,那就是,不單咱們派去匈奴的探子傳迴來的消息被攔截了,也許朝廷那邊傳來的消息,也被攔截了。”


    李一帆這話說的連笙心裏拔涼拔涼的。


    他想說不可能,可又在前麵鋪墊了那許多後,覺得李一帆的話是正確的。


    他不明白,昨天他還在為了先生布置的功課煩惱,還被李一帆按著畫了那古怪的妝容,穿著古怪的衣服去用古怪的方式抓了三個狼衛。


    一切都看起來是那麽的平常,甚至還因為抓了三個狼衛立了功而特別驚喜。


    結果今天,仿佛抬頭就看見了一柄利劍懸在了頭頂,隨時就要掉下來將他砸的腦漿迸裂。


    他的父親連戰是戍邊大軍的總統領,手握一半虎符,能調令下屬的西北三郡。結果現在說,一個尖細,就把他們,整個三軍全給攔截了信息?


    連笙疑惑道:“可是……一帆,假如真的如你所說,假如的情況會那樣走,那為什麽匈奴人不等之後再來進攻?那樣把握會更大一點啊?”


    “假如我們沒有發現狼衛以及奸細的存在,他現在的把握也很大。因為假如如果真的發生暴亂,將軍有兩個選擇,一、不派兵;二、派兵。”


    李一帆小範圍的走動了一下:“第一個選擇,隻不過是按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第二個選擇,將更有助於他們,但是現在看來那位可汗並不願意把勝利的把握放在將軍的選擇上。如此這般的話,匈奴不是不關心糧食沒成熟,而是已經人為了不到兩個月就可以占領咱們這了。”


    連笙覺得有點荒謬。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擊掌的聲音。扭頭一看,發現是平時教導連笙和李一帆的文先生。


    文先生臉上是帶著笑意的,他一進來之後就對連戰說道:“將軍你看,我就說他能夠猜出來吧,你還偏不信。”


    臉上陰雲密布,一直保持著坐姿的連戰忽然翹起了二郎腿,背往後一靠,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根草杆子放在嘴裏叼著,活脫脫一副痞子樣。


    他抖著腳,含著草杆子也沒阻止他語氣清晰的說道:“我也沒說不信啊,我隻是說考考他們。”


    說完了之後,他就語氣含混的,聲音極小的嘀咕了一句:“誰曉得一個聰明過了頭。另一個嘛……”


    隻是這聲音極小,沒有人聽見。


    原本一臉蔫蔫噠噠仿佛馬上就要死了的連笙,看著臉帶笑意滿臉欣慰模樣的文先生,一臉懵逼。


    不是,這不是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難時刻了嗎?文先生怎麽這麽淡定的?


    轉頭四處看了看,原本,剛剛還是焦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起的其他人現在都平平靜靜的,隻有他,一個前期平平靜靜的人忽然焦灼到馬上要爆起。


    連笙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大部隊。


    文先生和連戰說完話後,便又走過來看著李一帆,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喜悅:“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靠著三年前的那一場小事故串聯起整個事件。”


    李一帆卻並沒有被誇獎的喜悅:“學生倒希望猜的是錯的。”


    一絲苦笑露出來,文先生長歎一聲:“學生如此聰慧本是該慶祝的事,可惜了,現在匈奴人一點時間都沒給咱們,隻能等之後再說了。”


    “不然,一帆的作業免了,因材施教,我那點功課還是別耽誤你自己看書了。”


    文先生說完,剛剛還沉浸在一觸即發戰事那火藥味中的連笙眼睛立馬亮了,欲言又止的看著文先生。


    “至於小笙嘛……”


    聽到先生叫他的名字,連笙感覺自己的抄書五遍取消有望,眼睛更亮了。


    然後他就聽到先生徐徐說道:“除了原先留的作業之外,孫子兵法再抄一遍吧。”


    “???”連笙眼裏的光熄滅了。


    旁邊的連戰嗬嗬一笑:“這小子抄的紙都快比他高了,還抄啊?”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嘛。”文先生說道。


    連笙悲憤的拉了拉李一帆的袖子:“書抄百遍,我都要抄成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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