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當上的營副?”


    小王莊民房內,許銳鋒坐在病榻前看著躺在床上的王銘和二營長,經過老鷂鷹的治療,二營長倒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可王銘的傷口卻極度紅腫且通體發燙,有時候還動不動會說上兩句胡話。


    這個節骨眼,營副來了,他想借徐久隆。


    按理說,營副人家大小是個官,調人說一聲也就完事了。但自打許銳鋒從林子裏迴來,帶迴了整套的日軍特戰隊裝備後,這營副就改變了自己的態度。


    一進屋先不說事,跟老許嘮上了。


    那老許得陪著啊,從探望王銘的傷情嘮倒了二營長身上,再從二營長嘮到了許銳鋒自己,嘮了一個遍以後,倆人都有點口幹舌燥,為了不讓場麵顯得尷尬,許銳鋒問了二營副這麽一句。


    “啊,原本是個學生,大學生,入黨的時候因為文化水平混了個營長。後來也是自己不爭氣,實在不會打仗,都沒帶兵上過一次前線就被降為了營副,給人打幫襯。咱心裏清楚,團長不讓咱當軍事主官,是護著咱,怕咱莫名其妙丟了自己的命,也帶著兄弟們送死。”


    這營副還挺有自知之明,難怪許銳鋒到了二營之後崛起的如此之快也沒人為難。


    手臂上圍著白布的許銳鋒微笑著點了點:“這迴過來是有事吧?”


    營副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在老許身邊低聲說道:“咱們營弄了個大家夥,我想讓徐九隆跟我過去一趟,認認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大家夥?


    坦克?


    裝甲車?


    老許起身說道:“走,瞧瞧去。”


    他這兒剛一起身,躺在病榻上還處於昏迷之中的王銘‘嘡’一嘴,說出了極為清晰的一句:“爺!我老婆孩子還在東北呢,你得幫我啊!”


    一時間,整個穿插隊所有人都轉過了頭,看著病榻上的王銘。


    這兒的老人兒都知道王銘有個相好的在哈爾濱懷孕了,有了孩子以後的許銳鋒更了解這種心情,他輕聲答應著:“放心。”說罷,衝著二營副揮了揮手,一行人走出了小院。


    二營副等人直奔營部,進了屋,一門通體漆黑的炮筒映入眼簾。


    還別說,這東西沒人認識一點都不稀奇,因為這根本不是意大利炮。


    是一門法國生產的1897型75mm口徑的加農炮,這門炮的曆史距今已經超過了四十年,並且擁有一分鍾激發兩次的速射能力。當然,這個速射能力是指四十年前,並非現在。


    這門炮生產出來以後迅速暢銷全世界,在當年那個全世界都在研究炮的時代,還有很多國家在這門炮上打上屬於自己國家的鋼印來炫耀武力。於是,賣到意大利的炮身上就印上了意大利文字,賣到德國的炮,就會印上德國文字。


    許銳鋒認識這門炮還真不是他見多識廣,而是天王山大當家當年搶過一個美國古董武器商,那武器商人有一本圖冊,在圖冊裏就有這門炮的造型。那年月的許銳鋒沒見過洋人,更沒見過會說中國話的洋人,就天天和這個洋人聊,一來二去的,洋人也對這個小孩不設防了,向他開始講述全世界的武器發展史。


    老許到這兒把話一說,二營副眼睛裏直放光,趕緊問了一句:“威力怎麽樣?”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麵對許銳鋒的話,二營副憨笑著交了實底:“那哪能試啊,炮彈多金貴,咱們這次的繳獲中,日軍也就帶了兩箱子炮彈。”


    說話間,二營長打開了一旁的炮彈箱,一箱五枚炮彈被間隔好的裝在了彈藥箱裏,瞧上去這東西精致的像是送給誰的禮品。


    許銳鋒看了半天:“營副,日本子怎麽會用已經淘汰了四十年的炮?他們的武器裝備不是一直都挺先進的麽。”


    “這麽迴事。”


    營副咽了口唾沫:“原本呢,日軍的武器裝備的確都是非常先進的,可經曆過上海一戰,日本軍在打南京的時候從各地開始抽調人手、裝備,慢慢的,太原的武器裝備和精銳就被調去了南京,這些東西也就從收繳的倉庫裏被拿了出來。”


    “收繳的倉庫裏?”


    “是的。”營副繼續道:“這校長的部隊啊,很雜,分很多個體係,每個體係的實力不一樣,所使用的武器裝備也就不一樣。”


    “其實和一麵旗幟下的軍閥差不多。”


    “所以呢,這種你嘴裏已經擁有了四十多年曆史的老炮,在咱們這兒依然有銷路……其實很多國家都會把淘汰下來的武器賣給經濟水平較差的地區,你既然是從東北出來的,肯定也知道蘇聯會經常將淘汰下來的裝備賣到咱們國內。”


    這句話讓許銳鋒想起了契科夫。


    轉過頭,他又看向了營副。


    營副嘴裏這些別人眼中的破爛,到了自家人手裏都成了寶貝,這實力上的差距……


    “老許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這就是事實。”營副一字一句說道:“問題是,你見過那個當兒子的因為娘長得醜,就不孝順了?你又見過哪條狗因為家裏窮,就去別人家了?”


    “不就是得知真實情況的時候紮心了點麽?”


    “不就是咱們現在不如人家麽?”


    “怎麽了!”


    “那德意誌,在小胡子上台之前都爛成什麽樣了?不也挺過來麽?那美利堅之前隻是犯人的流放地,建國以後不也熬過來麽?”


    “老許,咱誰也別吹,你把世界各大強國的曆史都拿出來,往上翻三代,他們的祖先要不是穿著樹葉騎門檻子磨籃子的野人,我幹點啥都行。”


    “你再把咱的曆史拿出來往上翻三代試試!”


    “嗨呀的,這叫個啥事了還。”


    許銳鋒一句話沒說,眼睜睜看著營副誇誇其談,這些裝麵子的話說完,營副見老許臉上依然掛著微笑時,他臉紅了。


    因為你說這些話沒用啊。


    現在的結果就是你弄了一門四十年前的炮當寶貝,不是麽?


    是不是啊!


    “營副,老鷂鷹呢?我怎麽迴來半天了也沒見著人?”


    為了緩解氛圍上的不舒適感,許銳鋒主動改變了話題,他變得不再就事論事,也不再低沉,反正情況都已經這樣了,大不了大家一起熬就是,還能怎麽著。同時,老許也沒怨天尤人。他不再覺著老百姓冷漠了,更不覺著自己所在的這個國家倒黴,且沒有直接和營副開扛的推翻人家的論證,反而很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畢竟武器裝備擺在眼前時,一切時不容辯駁的,那九二大滾筒就是比m1897好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營副連忙從剛才的自吹自擂中抽離了出來:“這我還真知道。”


    “咱營長中彈以後,就是老鷂鷹給動的手術,把子彈剛扣出來,就讓二連的人給叫走了,說是進山給王銘做手術去了。”


    “等二連的人用門板把王銘抬迴來,我聽說老鷂鷹覺著他傷勢嚴重,扭頭下山去弄藥了,這具體去了哪,咱也沒問啊。”


    許銳鋒眯著眼看向了窗外,老鷂鷹去弄藥了?


    王銘的槍傷可比自己當初在北滿的時候受過的傷嚴重多了,不會是也和當初的自己媳婦一樣,去弄抗生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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