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西北,太原城外崔各莊,許銳鋒一行人在莊內最大的醉紅樓歇腳,醉紅樓五匹高頭大馬十分紮眼,與周遭形形色色棉襖纏身的農民大相徑庭。


    “爺,咱們太顯眼了。”


    四寶子都懂的道理在酒桌上被說出來,老鷂鷹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門外:“紮眼就對了。”


    四寶子轉頭看向許銳鋒:“爺,姚爺啥意思?”


    老許不等開口,老鷂鷹迴應道:“咱幹啥來的?”


    “不是去新一團找王……團長麽?”


    老鷂鷹搖了搖腦袋:“是咱們老許答應了王團長,年後就去新一團報道,咱可不是因為這事出來的。”


    “你們到大後方這段時間,這幾場戰鬥打的,先是丟上海,然後是丟南京,話匣子裏的大喇叭天天哭喪,咱們身邊也沒什麽好消息,十一月,太原也丟了,整個晉西北打成了一鍋粥。那姓傅的誇下海口,要和國土共存亡,這才打了幾天就卷鋪蓋卷了?”


    “咱老許從大後方出來,是實在聽不下去話匣子裏的聲兒,出來找小鬼子叫勁了。”


    “那咱咋找,總不能真衝進太原和小鬼子拚了吧?那不傻麽?咱呐,就這麽招搖過市、穿山嶽林,鬼子大部隊根本不好找咱們影兒,找到了也追不上。能追上來了,全是小股部隊,到時候正好解氣。”


    老鷂鷹說著話,看向了許銳鋒,問了聲:“行不?”


    許銳鋒點了點頭:“你定。”


    自打老鷂鷹迴到了許銳鋒身邊,他基本上是不用動腦子了,要做的事情就一件,那就是……


    “行,那咱今兒晚上就給崔各莊大漢奸拜個壽。”


    王銘問了一聲:“拜壽?他擺壽酒了?”


    老煙槍:“陽壽,老鷂鷹的意思是,那小子活到頭兒了。”


    一桌子酒席很快吃完,老鷂鷹結的賬,這老姚身上的錢有多少連許銳鋒都不知道,反正這幫人隻要用得著,他就能拿得出來。


    當天夜裏,他們住在了崔各莊唯一一家客棧裏,住進去的時候老鷂鷹賊兮兮的將小夥計叫到了後院,扔給他一塊銀元說了句:“老子在莊子裏有個相好,後半夜得去瞧瞧,你小子別鎖門啊。”


    小夥計把銀元揣在兜裏笑開了花,對於類似的事,他從不打聽,更何況還是收了錢的。


    半夜,許銳鋒率先從床上睜開了眼,緊接著將四寶子王銘等人叫起,幾個人牽著馬離開了客棧,一路奔著莊子裏最排場的一座院子摸了過去。


    管府。


    這姓管的,就是老鷂鷹口中的大漢奸,據說這個貨原來是太原城的更夫,在小日本打跑了姓傅的以後,頭一個衝到城門下給日本人打開了城門,這才落得一個崔各莊地保的官職。自從得了這個官,他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逼死了崔家棟,霸占了人家自晚清時期就當紅頂商人留下的祖宅。


    自此,是廣招各路醃臢人渣,很快聚集了一大批人手,成為了村裏最有名的無賴。


    “上!”


    院外,四寶子往地下單膝一跪,衝著王銘說了個‘上’字以後,王銘退後幾步助跑著一腳踩在他腿上,拔高躍起。王銘的確沒有許銳鋒利索,他得夠著牆壁後,再把腳搭上去才能翻牆而入,而許銳鋒連四寶子的腿都不用猜,往起一躥就夠著了牆邊,縱身上了牆。


    月光下,王銘和許銳鋒騎牆而立,觀察著院內的情況,正好瞧見拎著槍的巡邏隊向後院巡查過去的身影。


    這倆人悄悄從房頂落下,打開了院門,等老鷂鷹、四寶子、老煙槍進來,幾人奔著後院就衝了過去。


    後院,燈影閃爍,昏黃的油燈照耀下,兩個影子在窗上慢慢移動著。


    “盈盈,你說你當初嫁給我多好?”


    “我都把聘禮漲到了一百銀元,你爹是說甚也不肯鬆口啊。”


    “這迴行了吧?你爹,讓我交給日本人了,眼下正在憲兵隊享福呢,你,也成了我的三房……”


    吱呀。


    管平正滿臉酒紅站在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人身邊要伸手去摸,窗戶忽然開了,想要扭過頭去看,轉臉的工夫隻看見一隻腳底下踩了狗屎的鞋底,直接就印在了自己臉上。


    碰!


    隻一腳,管平被踹了一個人仰馬翻,倒在地上用手肘撐著地麵,被一杆火銃頂住了腦袋。


    “你手底下,有多少人,多少槍?”


    轉頭的工夫,一個大巴掌順床上摸下了枕巾,直接扣在了其腦袋上,再想看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們……你們……”


    “少廢話,問你什麽答什麽!”


    火銃往前一遞,槍筒子裏的火藥順著鼻梁子上直往下掉,那刺鼻的味道嗆的管平好半天沒張開嘴。


    咳……咳……


    連續咳嗽了幾聲才說道:“十二個人,十條槍。”


    “就這麽點人,你就敢在崔各莊,這麽囂張?”


    許銳鋒繞過了屋裏的人,走到那個被綁住了女子麵前伸手去解她背後的繩子,等把繩子解開,那女人捂著手腕往後躲的時候,衣袖順著手臂落下,這女人本該潔白無瑕的小臂上,全是被掐、擰出來的紫青色痕跡。


    許銳鋒看著他問了聲:“這個貨,禍害你了?”


    女人極其害怕的低下了頭,她什麽都沒說,可這個動作代表著一切。


    許銳鋒迴身看了老煙槍一眼,老煙槍才要扣扳機,老鷂鷹趕緊攔了一道:“等會!”


    他笑嘻嘻的蹲下,問道:“錢,都擱哪了?”


    ……


    清晨,天色大亮的時候,一個奴才模樣的鄉下人彎著脊背湊了過來,到了房屋近前喊道:“老爺,該起了。”他一邊喊著一邊說道:“老爺,有個事,得跟您念兩句,昨兒晚上咱們家的院門兒開了,我檢查過,家裏沒丟錢也沒丟牲口……”


    “老爺?”


    “老爺?”


    他連喊兩聲之後過去敲門,手指指節剛撞擊到門框上,聲響都沒傳出來多大,門竟然開了……


    當門縫緩緩打開,一個被掛在房梁上的人順著門外吹入房內的冷風在緩緩晃動。


    “啊!”


    家中奴仆被嚇的一個屁蹲坐在了地上,手蹬腳刨往後挪了幾下,在驚慌失措中大喊:“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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